城南，老城区。


    昏黄路灯下，一条狭窄破旧的街道深处，老杨面馆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着，灯光黯淡。


    店内只有三四张简陋的桌子，此刻空无一人，生意冷清得令人心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油烟和潮湿的味道。


    楚天骄站在门外，看着这破败的景象，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他低声对身旁的叶霜道：“你在外面等我。”


    “是，至尊。”


    叶霜恭敬应命，身影退入阴影中。


    楚天骄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昏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用一条跛腿支撑着身体，费力地擦拭着灶台。


    正是杨老。


    他比记忆中苍老了太多，脸上尽是愁苦，一条腿明显不自然地弯曲，靠着一根旧拐杖支撑。


    听到门响，杨老下意识地转过身，脸上带着卑微讨好的笑容，


    “客人，吃点什么？只有面了。”


    楚天骄神色微动，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压下翻涌的情绪，坐下来，尽量平静地开口。


    “来一碗面吧。”


    “好嘞！您稍坐！”


    杨老眼睛亮了亮，转过身，开始煮面。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楚天骄面前的小桌上。


    杨老放下碗，习惯性地抬头想招呼客人趁热吃。


    目光却在触及楚天骄低垂的侧脸时，猛地顿住了。


    这张脸，这轮廓，这眉宇间的神韵……


    一股难言的熟悉感瞬间击中了他，让他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微微颤抖起来。


    同时眼睛死死盯着楚天骄，眼神之中，莫名有些复杂。


    楚天骄没有抬头，只是拿起筷子，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杨老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他带着试探的语气，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你跟楚家是什么关系？”


    楚天骄的手微微一顿。


    杨老见他没有反应，心中的念头熄灭。


    他惨然一笑，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忍不住叹道。


    “我知道了，你们是江城五大豪族的，还是江城商会的？”


    “别费心思了，我不知道少爷在哪里，他进了天狱，可能早就……”


    后面的话，他哽咽着说不下去，眼眶也带着浑浊的泪。


    就在这时，楚天骄缓缓抬起了头。


    眼眸深邃，却似乎蕴含着无尽痛楚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杨老。


    “杨叔……”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


    “你不认识我了吗？”


    杨叔这个称呼一出口。


    顿时间，杨老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住，


    他死死地盯着楚天骄的脸，仔细地看了半天，似乎要将楚天骄的脸刻进骨子里！


    “少……少爷？！”


    杨老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尽是不可置信。


    楚天骄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神色很复杂。


    此时杨老这才真正确定。


    眼前这个气质深沉的男人，竟然真的是他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楚家少爷！楚天骄！


    “少爷，真的是你，你还活着，老天有眼啊！”


    巨大的狂喜，夹杂着积压多年的委屈担忧，瞬间爆发出来。


    让杨老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抱着楚天骄的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将这三年来所有的苦难，全都给哭出来。


    楚天骄心中一痛，连忙俯身将他扶起，神色沉重道。


    “杨叔，起来。是我让你受苦了，楚家对不起你，这些年，委屈你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杨老哭得抑制不住。


    就在这时，店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扎着马尾，穿着普通，但青春洋溢的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名牌休闲装，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几分傲气。


    “爹，我回来了！”


    少女正是杨老的女儿，杨小慧。


    她一眼看到店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又看到爷爷抱着人家腿哭得不成样子，愣了一下。


    随即有些不满地看向楚天骄。


    “爹，他是谁啊，新招的服务员吗？”


    她以为楚天骄是新来打工的。


    杨老正情绪激动，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天骄却对杨老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暴露身份。


    杨老虽然不解，但还是强忍着激动，正要开口含糊过去。


    楚天骄却先一步开口，声音平静：“对。”


    杨小慧撇撇嘴，显然对这个服务员不太满意。


    她身边的学长刘明，则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楚天骄一番。


    见他穿一身便装，气质沉静，但看不出什么特别，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轻蔑神色。


    随后还是主动走上前，脸上挂着笑容，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是小慧的学长刘明。”


    楚天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看到刘明伸出的手，只是淡淡道。


    “你们先聊吧，我和杨老说几句话。”


    声音落下，根本没有理会刘明，扶着杨老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刘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变得极其难看。


    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无视？


    而且，还是在他心仪的学妹面前。


    一时间，心中很是不悦。


    杨小慧也觉得楚天骄太没礼貌了，让她在学长面前丢了面子。


    她忍不住埋怨道：“爹！你怎么把这种人招进来啊？你看他，一点礼貌都没有，客人还没吃饭呢，就被他这态度气走了。这生意还怎么做？”


    杨老叹气道：“小慧。你少说两句。你知道什么呀。”


    他想解释，但看到楚天骄平静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刘明见状，强压下怒火，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对着杨小慧，实则是指桑骂槐道。


    “小慧啊，按理说这是你家的事，我不该多嘴。但是呢，招人嘛，就算是找个端盘子的，也得好好把把关，对吧？像这样对客人爱答不理，一点面子都不给的，这就是人品有问题啊！打个短期工混口饭吃可以，但谁还能长期收留这种人？早晚惹祸！”


    杨小慧听着，觉得学长说得很有道理，心下更加郁闷。


    觉得父亲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招了这么个麻烦？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向楚天骄的眼神，却明显有些不满。


    楚天骄只是冷眼旁观。


    这个刘明，眼神飘忽，脚步虚浮，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健康的青气。


    身上隐隐还有一股腥臊的气息。


    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此人纵欲过度，而且极可能染上了脏病。


    杨小慧要是跟了这种人，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他根本不屑与之多说一句话，甚至碰一下都嫌脏。


    砰！！


    就在这时，店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走进来。


    他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胳膊上纹着狰狞刺青，带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小弟，气势汹汹。


    杨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


    杨小慧也吓一跳。


    “爹，张雄又来闹事了？”


    她下意识地往刘明身后缩了缩，然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强作镇定地对杨老说。


    “爹你别怕，我今天特意把刘明学长请来，就是让他管管这张雄，让他以后别再来咱们这儿闹事！”


    杨老看着女儿天真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慧，你就别添乱了……”


    他现在只希望少爷别被牵连。


    杨小慧却明显有些不服气：“爹，你放心，这次绝对能解决。”


    想了想，她又有些愤愤不平，小声嘟囔着。


    “都怪那该死的楚家，要不是他们连累了你，你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还被人打断了腿……”


    杨老闻言，嘴唇哆嗦着，马上打住了他：“别乱说话！”


    而在一旁，楚天骄的眼神却骤然一冷。


    楚家的事，不该成为这些人伤害杨叔的理由。


    他缓缓站起身，对杨老道：“杨叔，没事。我过去跟他说。”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杨老大急：“少爷，使不得啊。”


    “这是我楚家欠你的。”


    楚天骄声音平静道。


    一旁，刘明抱着手臂，冷冷一笑，转身对杨小慧道。


    “行，既然他爱出风头，那就让他去吧，正好看看这个服务员有多大本事。”


    刚才楚天骄没给他面子，现在，他巴不得楚天骄被张雄教训一顿。


    杨小慧紧张地看着，低声问刘明道：“学长，这个张雄……很厉害吗？他背后是谁啊？”


    刘明笑了笑，为了在学妹面前显摆，干脆解释道：“这个张雄，当初把他姐姐献给了李有为，所以才能在这一片混得开。”


    “李有为？那是谁？”


    刘明略带着羡慕道：“是这一片的大哥，手下有十几号狠人，管着好几家酒吧和KTV，听说投资了上千万呢。”


    “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站着的，可是江南五大豪族之一的李家！算是李家在江城娱乐产业的一个代表了。”


    “哇，那么厉害？”


    杨小慧有些吃惊，看向刘明的眼神更加崇拜。


    “不过李有为再厉害，跟学长您比起来，肯定还是差远了。”


    刘明心中暗爽，表面还是故作谦虚道。


    “也就一般吧。毕竟李有为真正的大靠山是李世亮，亮哥。亮哥可不仅仅是李家旁系弟子那么简单，他更是江城商会的人，能量大得很！不过嘛……”


    “李有为在我这儿，也得给几分面子。”


    “江城商会？！”


    杨小慧眼睛瞪得溜圆，都有些敬畏了。


    “我的天，我都没见过商会的人，听说他们在江城一手遮天呢，比江城豪族的背景还大。”


    刘明心中得意洋洋，把李有为和李世亮吹得越高，就越显得他有面子。


    此时，看着杨小慧崇拜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她乖乖爬上自己床的样子。


    杨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又是一阵悲哀。


    当年在楚家，像李有为，李世亮这样的人物，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更别说刘明这种小虾米了。


    可现在世道变了，连女儿都不怎么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就在此时，闯进来的张雄已经不耐烦了。


    他朝着店里看了看，猛地一脚，踹翻店里的七八张桌子。


    “老不死的，这个月的管理费呢？磨磨唧唧的，找死啊！”


    他骂骂咧咧，抬脚就要去踹旁边的椅子。


    然而这时候，一只手却先一步将那张被踹倒的桌子扶了起来。


    楚天骄面无表情，坐在桌子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张雄。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张雄和他身后的小弟都愣了一下。


    张雄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狰狞道。


    “好啊，今天还蹦出来个不怕死的愣头青，想给这老不死的撑腰？”


    他大步走到楚天骄面前，居高临下道。


    “小子，看清楚，别说这破饭店，整条街都是老子罩的！你他妈一个端盘子的，不好好端你的盘子，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给老子滚开！”


    楚天骄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道。


    “我要是不滚呢？”


    “不滚？”


    张雄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楚天骄一眼，确定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物，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道。


    “你要是不滚，老子就踩断你的狗腿，你看这买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