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料厂。


    沈莹骑着自己行车，自行车的后座上左边驮着一袋拆封过的饲料，右边绑着篮筐，筐里的鸡仔病怏怏的。


    沈莹特意选在晌午，饲料厂的工人还有半个小时下班时间。


    他们这时手里的活基本上干完，有空闲时间看热闹。


    沈莹这次没带上方姐，看到门卫室里还是昨天的小伙子，便放下心来。


    支棱好自行车，卸下饲料和篮筐放到厂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篮筐哭了起来。


    门卫室的小伙子昨天见过沈莹，对她有印象，走出来见她满脸泪痕，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同志，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起来。”


    “小兄弟，我不为难你，你把你们厂长找来，我今天要他给我个说法。”


    沈莹从篮筐里掏出一只小鸡仔，头耷拉着，闭着眼睛。


    “今天早上，我的鸡吃了从你们厂里买来的饲料，就变成这样了，我怀疑昨天那个仓管员买有问题的饲料给我，我得要个说法。”


    “厂长上午出去了，现在不在厂里。”小伙子想了想，“科长今天在厂里，我打电话找他。”


    小伙子进入门卫室打电话时，沈莹看到昨天卖她饲料的仓管员心虚地压低帽子混进人群，准备离开。


    沈莹起身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不准走，就是你昨天卖给我坏的饲料，昧着良心赚了我三百块钱。”


    扯着嗓门说话时，特意加重三百块钱。


    路过的工人本来不在意，在听到三百块钱停下脚步，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朝着这边看过来。


    要知道，在70年代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五块钱，三百块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仓管员死不承认，甚至有点急躁起来，眼见围观的工人越来越懂，气得甩开袖子。


    沈莹如今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可不小，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仓管员见踹不开，腾出另一只手要去推沈莹。


    沈莹扼住对方手腕，暗地里偷偷加重力道，只见他疼的呲牙咧嘴。


    “你……”


    快放开我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被沈莹抢先一步打断。


    “你个丧良心的，卖给我坏的饲料，把我这些鸡仔药成这样，还想打我。”


    沈莹死死拽着对方，看向围观的人群，眼泪就跟不要钱的洪水似的，一直往下掉，叫人看得心疼。


    “大伙们，都来评评理，这样的人怎么能在厂里上班，这不是害人嘛！”


    人群中，有人认识仓管员，也知道他的身份，忍不住吐槽一句。


    “谁让他有个亲戚在厂里上班呢！我们这些人废了九牛二虎才搞到工作，不如人家有亲戚托关系进来。”


    厂里早就有人对他不满，几次投诉他行为不端，都被一一压了下来。


    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他在厂里嚣张跋扈肆无忌惮，是有亲戚照顾着呢！


    一次厂里几人喝酒时，他喝醉时炫耀自己，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至于是哪个亲戚，他们询问时，人已经睡着了。


    “你再造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当初他进厂时，特意叮嘱不能说出自己是托关系进来的。


    “这可是你自己喝醉时说的，我可没有胡说。”他抓起身边男人的手臂，证明自己，“不信，你们问毛子，当时他也在场。”


    两人早就看他不爽了，加上心生嫉妒，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让他滚出饲料厂。


    毛子附和道，“俺哥没胡说，他就是拖关系进来的，你们投诉他的事情都被压下来了。”


    沈莹挎着脸，指着昨天进出的仓库，“好啊！我说你怎么敢把那间仓库里的发霉饲料卖给我，原来是有人给你撑腰啊！”


    众人顺着沈莹手指的方向看去，面露震惊。


    “妹子，你说他把那里面的饲料买给你了？”


    沈莹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微微点头。


    “妹子，你被骗了，那边地势低洼，上个月梅雨季节，里面饲料都进水了。”


    “是啊！都是发霉的饲料，根本不能用力，最近厂里比较忙，领导说等空闲下来把那些发霉的饲料处理掉。”


    “他卖给你多少？”


    “你不会全买了吧！”


    “他当时说全要了可以打五折。”沈莹边哭边打仓管员，下手力度一次比一次重，“你个昧良心的杀千刀，你还我的钱赔我的饲料。”


    “你个死丫头，快点松开。”力气真大，他这手臂快要被她捶碎了。


    沈莹装作没听见，继续捶打他直到手疼才停止。


    接着她两眼一闭，双脚像是失去力气似的，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仓管员想趁机逃跑，被那两个人拦住去路。


    “往哪儿走呢！黑心钱也赚，瞧你把人家姑娘害成啥样了。”


    “就是！三百块钱呐！你可真敢要。”


    人群中一个大姐上前，扶起沈莹，按住她的人中。


    “妹子，醒一醒。”


    沈莹在几声呼唤中，缓缓醒来，两眼一睁就是哭。


    “大姐，你说我这命咋就咱们苦，遇到这种黑心肝的人，昨天他还跟我说，那些都是好饲料，我又不懂，就花了三百块钱买的，今早给小鸡喂了一顿，就成这样了。


    三百块钱是我家三辈子存下来的钱，现在都被他嚯嚯这样，这是要逼死我啊！”


    “妹子，不管怎么样，身子最重要，你要不找厂里领导反应反应。”


    这时，门卫室的小伙子走出来，友情提醒一句。


    “小姐姐，科长来了。”


    大姐将沈莹扶起来，沈莹见科长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先发制人。


    “你个堂堂厂长，就这么纵容属下的人糊弄老百姓吗？”


    科长第一次当着员工的面被人质问，脸色不好，“你这是什么话？”


    沈莹走到篮筐前，将里面蔫了吧唧的小鸡仔倒出来，招呼围观人群。


    “大伙儿们，来看看，这就是吃了他给的饲料，我的鸡才变成这样。”


    沈莹气愤不已地指向仓管员所在的方向。


    拦住的两人默默地退到一边，仓管员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科长顺着沈莹的视线看到仓管员，出现在人群里，脸色顿时变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