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夏看着自己面前的风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小缘导游见他笑的开心，于是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坐在河边的石凳上，和她说学校里面有趣的事情。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河面闪着细碎的金光，有那么一瞬间，许青夏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与母亲在一起的平淡却温馨的日常片段，也悄然浮现在脑海。


    母亲温柔的笑脸，牵着他的手走过这些街道，给他买糖画和梅花糕……


    心口的钝痛似乎没那么尖锐了。


    不知不觉，夕阳开始西沉，给南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小缘，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许青夏揉了揉小缘的脑袋，“我今天很开心。”


    “好。”小缘满足的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开心了就好，下次还要找我当导游哦。”


    许青夏送小缘回到孤儿院门口，看着她进去的背影，心里面摸明年的轻松下来。


    他站在夕阳里，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心中百感交集。


    陈院长走了过来，看他脸色好了不少，便问道：“有住的地方吗？没有的话，可以在孤儿院睡。”


    “有的，我准备回妈妈家住几天，顺道收拾一下院子。”


    许青夏的家毕竟在这里，当年母亲车祸以后，那个房子荒废了。


    因为南城比较落后，所以后来也没有人负责这个房子，也就荒废了。


    他这一次回来，一个是看看院长，另外一个是因为母亲的忌日就在后天。


    他离开南城已经有十年了，早就应该回来帮李依圆扫墓了。


    “那你一路小心。”陈院长将他的行李给拿了出来，“有空的话，就可以常来这边，常回家看看。”


    陈院长知道，许家不是他的家人。


    “好。”许青夏手接过行李箱，准备走。


    “青夏。”陈院长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的愧疚，“当年的事，你别怪我。”


    “许政杰来的时候，我想过要将你留下，但是当时孤儿院真的太缺钱了。”


    “嗯，我都知道。”许青夏点了点头。


    当年孤儿院破旧不堪，如果没有许政杰那一笔钱，这阳光之家，已经被拆掉了。


    小时候他可能不懂，可是随着年纪的长大，他才意识到，人生没有钱的话，几乎寸步难行。


    也是因为许政杰那一笔钱，他在南城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你不要怪阿姨。”陈院长无奈的笑了一下。


    “我不会的。”许青夏对着陈院长鞠躬，“我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责怪你。”


    小时候的许青夏可能还不懂，为什么自己跟着许政杰走，为什么要去许家受那么多苦难，但是现在懂了。


    “陈院长，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他对着陈院长鞠躬，然后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许青夏的家在其实距离孤儿院不远，走路半个小时，打车十分钟。


    出租车停在他家的门口，那是一个很破旧的院子。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木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灰尘满天飞，呛得许青夏咳嗽了几声。


    院子比他记忆中更显破败荒凉。


    野草顽强地从石板缝隙里钻出，几乎淹没了小径。


    角落里那棵母亲亲手种下的桂花树倒是还活着，只是枝叶稀疏，显得无精打采。


    曾经晾晒衣服的竹竿早已腐朽断裂，半埋在枯草里。


    许青夏拖着行李箱，踩着没膝的荒草，走到屋门前。


    那扇熟悉刷着淡绿色油漆的木门，漆皮早已斑驳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头。


    他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小的铜钥匙。这是母亲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之一。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艰涩的摩擦声。


    他用力转动，“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推开屋门，更多的灰尘飘了出来，屋内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家具大多蒙着厚厚的白布，布上积满了灰尘。未被遮盖的地方，桌椅板凳都覆着一层灰蒙蒙的毯子。


    墙角挂着蛛网，空气凝滞而沉闷。


    许青夏站在门口，环顾着这个承载了他童年所有温暖记忆，却也凝固了最深伤痛的地方。


    十年了，这里的时间仿佛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他放下行李箱，挽起袖子。


    打扫，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也是面对回忆的一种方式。


    他先掀开了盖在客厅沙发上的白布，灰尘飞扬，让他又咳嗽起来。


    他找到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水桶和抹布，去院子里的老井打了水，开始一点点擦拭。


    他的手指划过很多地方，只感觉这一切都很熟悉，小时候的回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许青夏的动作越来越慢，心口莫名的有些钝痛，随着熟悉的场景重现，模糊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走进自己的小房间。


    小小的单人床上也盖着白布，掀开布，露出蓝白格子的床单，虽然陈旧褪色，却依稀是原来的模样。


    书桌还在，上面放着一个蒙尘的相框。


    许青夏的心猛地一跳。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相框，用袖子仔细地擦去厚厚的灰尘。


    照片显现出来，那是他和母亲的合影。


    背景就是院子里那棵桂花树，还是小树苗的样子。


    照片里的他大概五六岁，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母亲李依圆年轻、温婉，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这个在许家人嘴里面罪大恶极的女人，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漂亮女人。


    她温柔善良，而且还很爱自己。


    李依圆从来都不是一个坏女人，她是一个好母亲，好邻居，好老师。


    从来都不是他们口中的小三。


    “妈……”青夏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母亲的笑脸，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我对不起你……”


    许青夏感觉自己对不起李依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大声的替她说过话，只是不断的在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