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烬气了一路。


    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沈昭白，反正很生气！


    跟以前的暴戾之气还不一样，他没有头痛，没有想杀人，就是生气，胸口堵着一团能让他跳脚的东西，还是他自找的。


    “阿烬？”沈昭白从身后揽住他的腰，贴过去，“别动。”


    南宫烬浑身紧绷，一股麻意从脚底一路冲向大脑，手停在半空，缓缓握成拳。


    “阿烬闭眼，我带你去个地方。”


    南宫烬嗤笑一声，说话的同时阖上眼皮，“沈昭白，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耳边响起沈昭白的轻笑，南宫烬羽睫闪了闪，听见如烟般轻飘的声音，“哄阿烬开心，很重要。”


    南宫烬来不及细思话里的含义，只觉周身一凉，四周明显换了个环境，吸入的空气变得潮湿，仔细听，周围似乎还有虫鸣。


    南宫烬手上一热，掌心被攥住，正要抽出，被沈昭白握得更紧，


    “阿烬，周围很黑，牵着不会找不到你。”


    “你好大的胆子！”


    南宫烬言语间不带怒气，反而含着一丝纵容，说着睁开眼，


    “沈昭白，你把朕带到什么……”


    南宫烬看见眼前的景象，眸子缩了缩，剩下的话卡在喉咙。


    这里很安静，除了字面意义的安静，还有南宫烬心里的平静，周围似远似近的虫鸣非但不吵，更衬得周围宁静平和。


    他们身处的两侧，一面是树林，一面是条波光粼粼的河流。


    正对着南宫烬的，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夜幕，又不止是夜幕——


    漆黑的幕布上，星星点点闪着金色的光，光点越来越多，毫无规则上下左右乱晃，像在跳舞，忽明忽暗，拖着浅浅的莹绿色光晕，和天上的星星无异。


    南宫烬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心底泛起以前从没有过的感受。


    他不太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如果这样一直站着，他可以站很久很久。


    “这是萤火虫，”沈昭白压着嗓子，在他耳边道，“像不像星星？”


    南宫烬无意识攥紧手，视线钉在前方的光点上，嗓子发堵，说不出话，


    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画卷。


    “我给你抓几只带回去好不好？”沈昭白为了让他开心，没什么不能做的。


    南宫烬一愣，总算回神，侧头看向身侧的人，“你抓它们做什么？”


    看沈昭白的眼神，像看什么色令智昏的昏君。


    “你喜欢。”沈昭白委屈低头，抿抿唇没再说话。


    “你不是已经带我看了吗？”南宫烬清清嗓子，“宫里可不是它们能待的地方。”


    “……”


    沈昭白没回他。


    南宫烬看他一眼，食指点点沈昭白的手心，勾唇道，“沈昭白，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地方。”


    南宫烬从未出过京城，就连出宫，也只是为了什么祭祀礼、或别的需要他出面走过场的仪式，没什么自由闲逛机会。


    沈昭白带他看的这些，南宫烬以前连想象都想不出来，亲眼见到时，只觉震撼、触心。


    “我还会带你看很多地方，”沈昭白垂着眸，从南宫烬角度，只能看见他扇子般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神色，“阿烬想去哪里都可以。”


    南宫烬轻笑一声，觉得沈昭白的话透着几分固执的天真，同时也在笑自己。


    “沈昭白，你已经把星星摘给我了，”南宫烬抬手勾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向自己，“我很开心，你也别伤感了，嗯？”


    神喜欢怜悯世人，沈昭白是在同情他？还是可怜他？


    南宫烬分不清，但他不需要这些。


    沈昭白也反应过来，眨眨眼回神，眉眼弯了弯，冲他露出微笑，“阿烬喜欢就好。”


    沈昭白拉着南宫烬，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倚靠对方坐着，看脚下的河滩、听耳侧的水声虫鸣、观不远处此起彼伏的“星光”……


    大约后半夜，沈昭白突然说要回去，没等南宫烬开口，沈昭白裹住南宫烬的腰，眨眼带他回了寝殿。


    “沈昭白，你……”


    南宫烬刚站稳，正要说什么，沈昭白倏地化成一道白光，钻进南宫烬颈间的玉佩里。


    “沈昭白？！”


    南宫烬心都漏跳一拍，根本来不及反应。


    “阿烬别怕，”还好，沈昭白的声音没有消失，“我需要休息，阿烬明早别忘了上香。”


    “……”


    南宫烬瞬间憋出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胸口都上下起伏动了动。


    他甩了甩袖子，怒气冲冲躺床上，拧着眉，脸上是明显的不高兴。


    “阿烬……”沈昭白试图安抚。


    “沈昭白！”南宫烬不想听，冷声打断他，“你再敢乱用法力逞强乱跑，我就再也不给你上香！”


    “我没逞强，”沈昭白轻叹口气，“现在的香火太少了。”


    “你还敢顶嘴？！”南宫烬蹭地坐起来，“你没逞强？怎么一到寝殿就消失了？你化人出来给我看看？！”


    “……”看不了，今天的香火已经熬干了……


    南宫烬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了然冷哼，坐着继续生气。


    他就说，好好的沈昭白怎么突然要回来，连给他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要不是油尽灯枯，怕还打算在那儿耗着呢！


    更可恶的是，提前一声也不吭，南宫烬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天知道沈昭白突然化成一道光消失，对他的幼小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阿烬为何这么生气？”沈昭白有充足的理由，“总归也要回来睡觉，我变不成人有什么关系？难道阿烬还想抱着我睡？”


    “……”


    南宫烬深吸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他闭了闭眼，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中毫无求生欲地躺回去，不再说话。


    “以后我睡觉，你就待在你的破玉佩里！”


    沉默许久，南宫烬咬牙挤出一句，握着颈间的玉佩闭眼，强迫自己睡觉。


    这个人简直胆大包天、倒反天罡！南宫烬不跟他掰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