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作品:《雪山的回响

    程杉克制了又克制,才忍住没有呜呼出声。


    他开始记恨泥沼神分配的位置,为什么他和荀耀不能挨着捆在一起,而是隔着一对现场表白的小情侣遥遥相望。他想惊呼想感叹想吐槽,却连个搭伙的伴儿都没有——他总不能越过这对刚刚互通心意的小情侣,和荀耀激情喊话吧,那也太煞风景了。


    虽然他前面还劝老姐想开点,但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他还是想把那男的捆起来打一顿——虽然那人现在是被绑着的,奈何他程杉现在也被绑着,有心无力啊。


    程杉忿忿想:老姐喜欢,就给那男的一次机会,列入考察期,要是考察不通过,可别怪他不念旧情不心慈手软。


    岑桉不知道自家弟弟已经脑补到这么往后的事情了,她已然从暧昧的气氛中脱身,开始谈正事:“你带刀了吗?”


    荀昼生也没想到她话题转得丝毫不拖泥带水,颇为无奈,却又拿她没有办法:“没有,但我叫后援了。”


    “什么后援?”岑桉一懵。


    她话音刚落,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山洞门口传了进来。


    “叫到我了吗,我可以进来了吗?”


    洞口处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瓜——是荀小妹。


    她抱着荀昼生的背包,手里还牵着一只大手,彻底迈入洞门时,那只大手主人也露出了真容。


    “妈——”荀耀嗷嚎一声就哭了出来,“妈你终于来了!我害怕——”


    上一秒他还沉浸在现场观剧的热闹里,下一秒看到亲妈,立刻唤起了这一路的无助和恐惧,汪地一声哭成了个泪人。


    王春花原本还慢腾腾地挪着步子,听到儿子的哭声猛然冲了进来,上下左右把他检查了个遍,心疼地问:“妈来了妈来了,别怕别怕啊,谁把你绑起来的啊?妈去找他算账!”


    “是怪兽——”


    他抽噎着,把方才的事还原了个大概。


    王春花忽然就沉默下来。


    岑桉看出她神色有异,出声询问:“您知道祂,对吗?”


    王春花没答。她半晌才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是不是,也成怪物了?”


    荀耀嘎地一下停止了哭声。


    “王婶,如果你知道什么隐情,一定要告诉我们。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我眼里你就是半个长辈,无论你做了什么,肯定都是有苦衷的。”荀昼生劝道。


    岑桉幽幽瞥了他一眼,腹诽道:她也没干什么,就是杀了我一次,杀了我弟一次。


    荀昼生接收到了她的眼神,无措地捻了捻手指,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岑桉叹了口气,不能以自己视角的“过去”要求他,眼下劝动王春花是一件有利无害的大好事。


    岑桉说:“您确实做了一些事情,但我愿意相信不是出自您本心,只是被那摊烂泥控制,不得已而为之。您要是愿意相信我们,就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那都是几十年的老黄历了……”王春花垂下眼,“当年——”


    “建议您长话短说,”岑桉也想听个详尽,但现在确实是人家的地盘,“我怕那位一会儿回来,咱们谁也走不了。”


    然后她就见证了王春花像烫嘴一样倒出一长串:“路灯能放大心里的情绪醒了就不记得了祂拿愿望要挟我们杀人不然就会收回愿望祂都好几年没动静我以为没事了结果祂又蹦出来了。”


    岑桉:“……”


    是着急,但也没这么着急。


    也就是说,夜晚亮起的路灯能放大人心里的阴暗面,泥沼神就是通过路灯掌控人心,利用村民替祂杀人,如果不杀,就会收回祂曾经馈赠的心愿。即便是真的不愿意杀人的,也会因路灯的放大作用,在夜晚做出超乎自己底线的举动,在第二天醒来时便会忘记夜晚的一切。


    那王春花的心愿——


    “我家那口子出事之前,我想要个孩子。”她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祂让我杀人,我没敢。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真的……但我不想,对不起。”


    她有。


    岑桉想。


    但这不是她甘愿的。


    岑桉决定暂且放下过往的恩怨。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也告诉您一个秘密。其实我有重来一回的能力,”她说,“您有什么能告诉我的秘密吗?任何都可以,只要我一说您就能相信我的那种,我希望再次重来的时候能得到您的帮助。”


    王春花想说瞎扯什么呢,但看到岑桉严肃的神情,她实在说不出口。


    那就信一回,信一回又能咋,不亏。


    她扯了扯头巾,下定了决心:“我床底藏了三千两百一十二块五毛,给耀耀攒的。”


    “好,”岑桉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见两人的对话结束,荀昼生才转头问荀小妹:“包里的东西都在吗?”


    她兴奋得小脸通红:“都在!”


    “能不能帮我把里面的短刀拿出来?”


    荀小妹手忙脚乱地找出包底的那把短刀,举到荀昼生面前,两只黑豆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是要用血发誓吗,一生一世永不分离那种?”


    荀昼生:“……”


    岑桉:?


    岑桉倒吸一口凉气:“你刚才,都听到了?”


    “嗯!”荀小妹毫不犹豫地点头。


    “从哪句开始听的?”岑桉艰难地做着最后抵抗,要是没听全说不定还能挽救一下,有一个程杉一个荀耀就已经够够的了,她没想真被围观。


    “就算是困扰我也想把这些告诉你。”王春花冷不丁插进来一句。


    “嗯嗯!我和婶婶都听到啦,大哥哥好勇敢,姐姐也好勇敢,你们要永远幸福!”


    岑桉:“……”


    谁能救救她。


    “没事的,”荀昼生小声劝慰,“再重来一次,她们就都不记得了。”


    这话倒是恰到好处地让她感到一丝宽慰。


    “我担心发生意外,就把东西都交给了小妹,让她去找王婶带她来山洞,”荀昼生用勉强能动的左手接过短刀,刚好能够到岑桉的右手,“现在要吗?”


    “划吧,我先把大家放下来。”岑桉说。


    荀昼生僵硬地把刀尖对准她的掌心,怎么也下不去手。


    王春花看不下去了:“娃娃你要干啥,我来吧。”


    她问清楚方法,干脆利落地给岑桉手心来了一刀,鲜血淌出的瞬间,经幡竹竿浮现岑桉掌心。


    岑桉不甚灵活地用竹竿戳向了自己手腕上的泥铐,只一下,泥就裂了个彻底。她依次给几人松了绑,程杉刚获自由就猛一下飞扑过来:“老姐——”


    岑桉嫌弃地按住了他的头。


    那边的荀耀径直扑在王春花怀里,眼里还含着泪:“妈我是你亲生的吗?你不会不要我吧?”


    那一长串话被他听了进去,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他听懂了,自己是妈妈跟那个大怪兽许愿得来的,那他是不是个小怪兽?


    “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不要什么也不会不要你的。”王春花拍了拍他的背,抬头时对上了荀小妹羡慕的目光,冲她招招手,“小妹,你也过来。”


    荀小妹乖乖巧巧地贴了过去,被王春花一把揽在怀里:“乖妹,好娃娃,你们都是我的娃娃,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不能让你们有事。”


    岑桉眼眶发酸。


    荀昼生摊开手臂,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能,抱抱你吗?”


    岑桉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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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拒绝,往前凑了一步,荀昼生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环抱住了她。疲惫的鸟儿寻到了温暖的巢穴,短暂地停留下来避风躲雨,攒够了力气,便要拍拍翅膀再次飞往征途。


    “抱什么抱什么,我也要抱——”程杉吸铁石一般严严实实地贴了上来,一手揽了一个,咧着嘴角像是吃了块醋味的软糖,虽然酸,但好歹是糖。


    荀昼生最先松开了手,警惕地望向山洞口:“有人来了。”


    岑桉严阵以待,摆好架势迎接泥沼神,没想到来的却是荀伯成。他还没站定,在看到经幡的那一秒扭头就是跑,被岑桉一竿抵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你们怎么下来的!祂怎么能放你们下来!老二媳妇,你傻站那儿干什么,来帮我啊!”荀伯成又怒又怕地吼道。


    王春花早就对他恨得牙根痒,没趁机踹上两脚已经很给面子了,她紧搂着两个孩子站在最后,连边都不靠近。


    “是个小虾米,”程杉狐假虎威,背靠老姐啥都不怕,“咋处理啊姐?”


    “虾米也是肉,不能浪费。”岑桉歪头盯着荀伯成的侧脸,“我问你,那摊泥想干什么?”


    “我就是个小角色,我哪儿知道啊——啊啊啊别戳!拿远点!我说,我都说,祂想要程杉从缆车上掉进祂的契阵,然后把身体让给祂,祂就能从这里出去找更多信徒、得到更多力量,我、我能说的都说了,你放过我吧。”


    “祂是怎么盯上程杉的?”岑桉问。


    “那不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吗——吗啊啊,错了错了,我嘴贱,我该死,但这事儿本来就轮不到你弟头上,原本,原本祂看上的是荀昼生,对,就是你身边那个,你有仇有怨找他报去啊,逮着我干啥啊!”


    岑桉毫不手软,拿竹竿抵上了他的后颈:“祂又为什么看上荀昼生?”


    “谁让他能出去啊,全村就他一个人能自由出入,谁知道他动了什么手脚啊!”荀伯成紧贴着地面,脖子僵得发直,“我真就知道这么多,你、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不给你们惹麻烦。”


    岑桉问得差不多了,看向荀昼生:“你还有问题吗?”


    他神色有异,轻点了下头。


    荀昼生问:“十年前那场雪崩,跟你有关系吗?”


    “十年前?老二死那年?关我屁事啊——啊啊,不是,你威胁我也没用啊,我哪知道为啥雪崩啊?”


    “给你点提示,”岑桉道,“你当年许了什么愿?”


    “许愿?”荀伯成一愣,“你咋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回答。”岑桉抬了抬下巴。


    “我,我就说,我想当村长,那跟雪崩也没关系啊……”他讪讪。


    都对上了。


    岑桉先前的揣测成了真。


    荀伯成许愿想要村长之位,所以泥沼神替他除掉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荀仲安,连带着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一同埋葬在了雪下。


    岑桉抬头去看荀昼生,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落寞和恍惚。兴许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荀昼生浅浅地扬了下嘴角,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意味,语气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爸妈留在了那场雪崩里,没能走出来。”


    她心头一颤。


    “都过去了,姑姑带我去了新城市,后来都慢慢好起来了。”


    明明是他在难过,却也是他在安慰,岑桉一手用竹竿扼住荀伯成,另一只手带动着臂膀伸展开来:“要抱抱吗?”


    荀昼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恍如清风拂水面,波澜乍起。他投入她的怀抱,轻轻把头依偎在她的肩膀上:“谢谢你。”


    岑桉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嗓音的干涩:“咳,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