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吴府

作品:《容华谢后

    马车畅通无阻进入一处院子,谢浅下车一瞧,建筑是典型江南水乡风格,白墙灰瓦,翠竹遮映,抄手游廊连着几间房舍。后院引来一渠小溪,汇成汩汩泉水。


    高洁、雅致、灵动,一派书香门第气韵。


    谢浅心中忍不住冷笑。


    书香门第?


    今日汉明朝曹的书香门第么?


    她鸦羽般长睫微垂,压下眸中异样。


    容恪指了指东侧一间房,“你住那儿吧。”


    谢浅点头,问:“我可以随意进出吗?”


    “自然,听竹坞这里比较独立,最南侧有个门,直通内巷,从内巷往东走便了出去,不用经大门。”


    “行。”谢浅干脆道:“殿下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说罢,转身朝东厢走去。


    容恪看着她背影渐渐消失在竹影中,招来一人,道:“若是盐台来寻我,你知怎么说。”


    房内,谢浅努力平复纷乱不已的心绪。


    就在昨日之前,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出现在吴家。


    谢浅仰头倒在扶手椅背靠上,双目轻阖,脑海里浮现出对母亲为数不多的印象。


    母亲是个书卷美人,眉眼温柔,才情不俗。


    她总是将谢浅抱在膝头,教她认字、吟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每每念完这一句,她都会泪湿衣襟。


    小时候家中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母亲又因父亲故去郁结在心,皎如明月般的容颜如雨打风吹去的娇花,瞬间零落成泥。


    母亲去时,瘦弱到谢浅小小的手掌竟都能合握住她的,她枯败的脸上尽是不舍,一双眸子定定盯着谢浅。


    最后,不发一言走了。


    谢浅突然想知道,吴老大人在雅致大院中颐养天年时,会有那么一刻想起曾经承欢膝下的小女儿吗?


    两行清泪无声落下,她抬手拭去。


    午间时分,盐台戴大人匆匆赶至听竹坞,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之人面无表情道:“戴大人,殿下现在不方便。”


    戴秉坤呵呵笑:“下官今早竟没有送殿下归府,实在是失礼,特来给殿下赔罪,还望陆佥事通报一二。”


    戴秉坤口中的陆佥事乃龙骧卫指挥佥事陆忠,虽说是正四品,比他这正经的盐司都转运使品级低一点,但京官向来比同级地方官高半级,加之龙骧卫乃天子亲卫,得罪不得,说话便愈发客气。


    陆忠瞪着眼睛,“戴大人还说!是不是你把那女人送过来的?”


    戴秉坤陪笑道:“殿下龙筋虎骨,正是旺气勃发之时,下官也是体谅殿下。”


    “什么体谅!勾得殿下把个风月女子带在身边,要是殿下身子有损,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同归无尽!”


    戴秉坤听出言外之意,不禁惊讶道:“这,这是……没出来呢?”


    陆忠狠瞪他一眼,“戴大人今日还是先回吧。”


    戴秉坤摸着鼻子走了。


    陆忠向容恪汇报时,容恪正认真擦拭手中宝剑。


    日光淡白,剑身反射出凛凛寒光,映着他半垂的眼眸。麂皮擦过剑身时发出轻微摩挲声,少顷,“咔”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剑柄鞘尾严丝合缝。


    容恪眉眼半抬,淡漠道:“这几日他过来都如此说。等到时机成熟,你再跟他透露一点对我荒废正事的不满,看他什么反应。”


    陆忠点头,又听容恪问:“陈翰文那边有情况吗?”


    陆忠犹豫道:“近些日子主要盯戴秉坤了,陈翰文不过一同知,这盐司他怕是拍不了板吧?”


    容恪冷笑,“这不是龙骧卫、五军营,军人生性便是服从命令,文官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可太多了。”


    “戴秉坤虽管着整个盐司要务,但这淮南食岸可是陈翰文具体分理,位卑权重,他想搞些什么并不困难。”


    “接下来,你盯紧他俩,都跟哪些人接触。私场那边,有进展的先提审了。”


    “是。”陆忠接令。


    傍晚时分,容恪敲响谢浅房门。


    门内人开门时,最后一缕残阳正穿破云层,如垂下的金缕,温柔淌在她脸上,整张轮廓似镀上一层金光,就连长睫投下的淡影都沾染上几分神性。


    容恪握扇的手一顿。


    谢浅目光瞬间被容恪一袭宝蓝色窄袖袍吸引,甚少见他穿如此鲜亮的颜色。一柄温润清透的玉骨扇被他轻拢在手中,乍一看,颇有股风流贵公子雅韵。


    她挑眉:“要出门?”


    容恪回过神,漫不经心笑道:“不出门怎么让旁人知道我沉迷美色呢?”


    “给我个帷帽。”谢浅没有拖泥带水。


    容恪轻敲脑袋,“瞧我忘了,我们谢姑娘回金陵还是要混的。”


    他随手招来一小丫头,“你去大夫人处拿个帷帽。”


    谢浅故意沉吟,“大夫人是?”


    “是吴老大人的长媳,姓崔,扬州老宅这边现下她管家。”


    谢浅点点头。


    过不多时,一行人轻手轻脚捧着各式帷帽来到跟前,谢浅估摸着起码十来顶,后头漆盘之上摆放着几套崭新的衣裙披风,再后头都装在盒中,看不出是什么。


    行首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几岁的人上前回话,经过李嬷嬷的熏陶,谢浅一眼便认出这是得力的管事嬷嬷。


    “殿下,夫人让奴婢来回殿下,今日事忙,疏忽了姑娘,是我们的不是。大姑娘尚未出嫁时有几套新衣留在府里,暂且给姑娘应个急,明儿便请针线铺子进府为姑娘裁制新衣。”


    容恪虚扶一把,宽和道:“崔夫人这是说哪话,我院子她本就不好插手。你去回她,这儿同往常一般,无需其他供应,亦不必加派人手。”


    “是。”


    那嬷嬷起身,带着一帮人躬身退出。待退到拐角,她突然微抬眼眸,与谢浅直直对上。


    谢浅没有错过她眼中骤然的慌乱与震惊。


    大概原是想偷偷瞧她,看看皇子带回的风月女子长什么模样,没想到被她抓个正着吧。


    谢浅没有放在心上,戴好帷帽随容恪出门。


    吴府明远堂乃大老爷大夫人住所,大老爷常年在外,大哥儿自三年前中了进士便入仕留京,大姐儿去岁也出嫁了,这儿如今就大夫人一人居住。


    赵嬷嬷脚步忙乱闯入内室时,崔夫人正屏息凝神描绘百寿图,过些天就是婆婆六十五岁寿辰了,她作为长媳,不可怠慢。


    闻声她抬起头来,见身边最得力之人此刻一脸惊慌,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了?”


    赵嬷嬷见四周无人,扑到她身边,微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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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道:“夫人,昭、昭姑娘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崔夫人斥道。


    她是疯魔了不成?也是家中老人了,难道不知这是绝不可提的名字。


    赵嬷嬷压低声音,“夫人,奴婢怎么敢在这事上胡说。您瞧瞧便知了,那位姑娘长得实在太像了!”


    崔夫人眉间紧凝,“你说殿下带回来的那位?有那么像?”


    “也不是说一模一样。”见崔夫人面色不善,她赶忙补充道:“轮廓五官真是像,只是站在那儿,眼神气质都不一样,能看出不是一个人。”


    “多大了?”


    “十七八吧,反正不超过双十。”


    崔夫人身子一软,忙用双手撑住台面。


    她犹记得,二十二年前,先帝亲自带兵围攻京师,刚及笄的小姑子不顾家中反对,逃了出去,自此杳无音信。


    她是去找谁的,他们一清二楚。


    起先,家中还寄希望于太子到南边后,能稳住局面,这样他们还能知道小姑子的讯息。


    然而,太子也不见了,包括他的长子姜弘治。


    婆婆一下子病倒了。


    吴家还未在新朝站稳脚跟,公公不敢病倒,但也苍老了许多。


    小姑子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婆婆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直到二十八九岁方生下小姑子。


    又是幺女又是唯一,可想而知家里宠成什么样子。


    可小姑子一点也不恃宠而骄,她嫁进吴家时,小姑子不过五六岁,正是玉雪可爱的年纪,总是跟在她身后甜甜叫着“长嫂”,还会在她伺候婆婆用膳后给她轻轻揉着手腕。


    那时,她们一同生活在扬州这座宅院中,与其说是姑嫂,不如说她把小姑子当成了大女儿。


    直到两三年后,公公升任礼部侍郎,举家搬迁京城。


    小姑子便是在那认识了太子长子,姜弘治。


    小姑子十三岁时,太傅代太子上门提亲,只待小姑子及笄便完婚。


    原本是件天大的喜事,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太子登基,嫡长子姜弘治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小姑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今后更会母仪天下,受万人景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梁国祚已尽,公公为保全家性命,已暗中投降夏朝。


    小姑子知道后,与公公发生激烈争吵,公公一怒之下将她关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能逃出去。


    这一去,就是二十二年。


    小姑子身份特殊,家中不敢寻找,只能当从未有过这个女儿一般。


    从此,吴昭这个名字,在家中成了永不可提的禁忌。


    她以为这么多年,大家都已经忘记小姑子了,公公致仕回扬州后方知没有。


    公公令人好生打扫了小姑子在老宅中住过的宝珠阁,里头所有陈旧的东西一律只准修不许换。


    婆婆在法华寺点了长明灯,为谁而点,不言自明。


    远离京师后,他们终于能做回小女儿的父母了。


    她心里很清楚,小姑子或许早就不在了。


    这个如此相像的小姑娘......她侧脸望向香炉袅袅升起的烟。


    她平复许久,对赵嬷嬷道:“先别跟父亲母亲说,你明日趁殿下不在时,带她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