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被抚养的第三年

    巧容红着眼跑出去时,赵忠正和一帮小厮远远在外头候着,等着同陆烛交代府里的事项。


    巧容在他们面前经过,赵忠连忙要将手中的羊角灯递给她:“姑娘小心,入夜了,仔细崴着脚。”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巧容的身影便已然消失在长廊尽头,留下他同几个小厮们面面相觑。


    一时听见身后动静,却是陆烛打帘子出来,立在台阶上,不知是不是赵忠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三爷眉宇间好似有什么心事。


    那心事当与木姑娘有关。


    “三爷,可要差人去送送?”


    话音刚落,夜风起,陆烛一身蓝色深衣被风一吹,盈盈烛光下,长身玉立,整个人一如往日的清隽出尘。


    “不必了。”


    赵忠闻言有些意外,往日三爷将木姑娘捧在手心里,恨不得她脚底一点儿泥都不能沾,怎么今日却这样......冷淡?


    说是冷淡,却也不够贴切,倒像是三爷刻意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对木姑娘太好似的。


    正一阵出神,那厢陆烛已然重新掀帘子进去,蓝色的衣袍影影绰绰,消散在夜色之中。


    “早前安排你的事,自去准备就是,不必来回我。”


    “是。”然而闻听此言,赵忠却犯了难,那既然如此,过几日老太太的生辰,曹国公家的那位梁公子,还要不要请?


    想起方才陆烛的神色,又想起方才巧容从里头出来时泛红的眼角,赵忠料定自家三爷应当是对那梁公子不大满意,最终还是掏出册子,将梁景楼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


    然而三日后,梁景楼还是连同国子监的几名同窗,适时出现在了陆家的花园之中。


    没法子,除了让自家仆从提前送礼,人家当日还满怀笑意地亲自登门递帖子,说要给老太太过生日,大喜的日子,陆家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让人家回去,因此只得放行。


    当日十分热闹,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众人前去厅上给老太太请过安,唱过祝词,这才到外头寒暄落座。


    众人坐在花园中的宝华楼上,听陆家养的戏班子唱《麻姑拜寿》,并老太太点的《大闹天宫》等戏,正热闹间,巧容嫌闷得慌,同老太太说一声,下楼到外头透气。


    “别走远,一会儿你三叔还要领着你去见人。”


    听见又要同人相看,巧容嘴角略挂起一个不明显的微笑,答应一声,起身去了。


    来到池塘边,巧容看着那里头渐次冒头的点点荷叶,坐在栏杆上,默默出神。


    忽得,身后一人走来,提醒她:“这儿危险,姑娘还是起来为妙。”


    一转头,却发现是梁景楼。


    巧容捂着心口,佯装嗔怒,“走路连个声响都没有,没得吓人一跳。”


    “不是我没声响,是姑娘想事情太入神,没注意到我罢了,姑娘......有心事?”


    梁景楼跟在她身后,见她不吭声,便想劝解一二:“若是信得过我,姑娘不如说与我听,说不准我能帮你拿个主意。”


    闻听此言,巧容不免停下脚步。


    拿主意?如何拿?


    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了养育她的三叔,还殷切向他表明了心意,可人家半点不肯接受?


    她还没疯到这份儿上。


    巧容抬脚继续往前走,随手从路边花丛中掐一朵石榴花掰掉花瓣,边走边扔。


    “你帮不了我。”


    能帮她的只有陆烛,可他偏要一次次地将自己往外推,前日,更是千方百计地给她讲述两人之间有怎样的年岁差距,想以此吓退她。


    他比她大,她又不是头一天知道,做什么一副不想耽误她的架势同她说那些话,不过是不喜欢她的借口罢了。


    她说她不在乎,他便一副她不懂事的模样,说什么她还小,等再过几年,她就明白这话有多可笑。


    她的话可不可笑巧容不知道,可陆烛却当真可恨。


    巧容葱段似的指甲在花瓣上撕扯着,险些忘记身边还跟着个人,等她反应过来,却见梁景楼一直在身后默默跟着自己,两人走了已然有一段路,不知不觉到了上回相遇的亭子里。


    正好,亭子里摆着一架古琴,巧容便道:“公子不是要学琴?我也不要你拜师,先弹一段我听听。”


    梁景楼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言,于是坐下,清了清嗓子,抬手弹了一段《长相思》,并故意将其弹得难以入耳,以此来逗面前佳人一乐。


    巧容果然被他逗笑,上手指导他:“这里,公子理应用小撮才是,怎么反倒搂圆呢?”


    梁景楼还是有些不懂,说话间,巧容凑过来,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梁景楼闻着她身上近在咫尺的沉香气味,手指愈发不听使唤。


    陆烛同他身后的几人过来时,恰好瞧见这样一副画面。


    大红亭柱半掩映下,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凑在一起,偶尔彼此交谈几句,显得极为登对。


    陆烛的一位好友率先反应过来,压低嗓音,轻轻咳了咳嗓子。


    里头的两人这才转过脸来。


    梁景楼瞧见外头几人,尤其是陆烛那双乌沉的双眼,静静注视着自己,眉头下意识的一跳。


    他怎么感觉,这位陆阁老,分外不喜欢自己。


    走上前去行礼,正要解释一二,却听陆烛道:“戏还没完,梁公子还是再去听听为好。”


    梁景楼满腔的话语便噎在嗓子眼儿里,只能拱手应是,被陆烛身后好友拉着离去。


    待人都不见,陆烛这才进了亭子,走到那古琴跟前,随手拨动一下琴弦,霎时,一阵清冽的琴音从他指尖流淌而下,如清泉撞石,煞是好听,同梁景楼方才所弹,可谓是天地之别。


    “我前儿同你说的话,看样子都被你当了耳旁风。”


    巧容坐在那里,只道:“偶然遇见罢了,您是怕人看见说闲话?”


    她抬头看他:“我只是指教一下梁公子的琴艺,毕竟我的琴艺也是被您如此这般指导而成,不是么?”


    陆烛抿着唇,眉眼之间氤氲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薄雾。


    巧容瞧着,忽然‘噗嗤’一笑,指尖在他落在琴身上的手背上轻轻一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解,问道:“三叔,您莫不是......”


    “吃醋了吧?”


    这话可不得了,若是有旁人在场,非要惊掉下巴不可。


    巧容往日私下里虽同陆烛言语不忌,可在外头,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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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懂得分寸。


    如今家中人来人往,说不准何时就有人过来这边,她偏不知道一般,这样的话也敢说。


    “浑说什么。”陆烛将手收走,手背上她留下的余韵却像是生了根,挥之不去。


    陆烛抿了唇,忽然有些后悔那日叫她将心里话说与自己听,如今她心上压着的石头没了,又被他所拒,以至于彻底没了忌讳,说出这许多话来。


    “我没浑说。”巧容起身,直视着他的双眼。


    左右两人已然摊牌,再藏着掖着着实没意思,不如彼此直白些,也省去许多猜来猜去的功夫。


    “您那日对我说的话,我已然仔细想过,您为了自己年龄比我大些就将我的心意弃之敝履,恕我不能接受。”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①,当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若总为往后的日子烦扰,每日过得战战兢兢,那还有什么趣儿,不如死了干净。


    十几二十年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儿她不知道,到时,她会不会还会像如今这般喜欢他,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现下,她想要他。


    “三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唤您,若您是我的情郎,以我爱您之心,您的话我自然听,您不喜欢梁景楼,我不会再同他说一句话,您觉得我太过不守礼法,想要我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我也会做,可若是。”


    她深呼一口气,咽下嗓子眼儿冒出的酸楚,语气稍顿。


    “可若是,您还执意要当我的长辈,不肯正视我的心意,那请恕巧容不敬、不孝,往后您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听,我同谁来往,您也不必再管。”


    说罢,她直直望着眼前这个掌握她命运的男人,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默然等待着他的裁决。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男人却始终不曾有丝毫反应,他只是看着她,像从未真正认识她那般,觉得眼前这个他养了三年的小姑娘,分外陌生。


    他教她应对旁人的那些心术、计两,竟被她统统用到了他身上。


    从她那日在庄子上看见那柄折扇开始,她便一直在等着今日,无论前儿她摊牌时,他究竟反应如何,她都打算同他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陆烛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知是在气她算计自己,还是气她用两人这些年之前的情谊做赌注,逼他接受她的心意。


    依照她的意思,若他点头,一切好说,若是他不点头,他就不再是她的三叔,他们之间的亲情便荡然无存。


    好,真是好得很。


    这就是他养大的姑娘,这就是他捧在手心里三年的心血!


    陆烛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何要多管闲事,将她接到自己身边来,素日忧心、费心教导,就得到如今这样一个结果。


    若是她一开始便长在别人那里,如今同他全无干系,他又怎会听见今日这掏他心窝子的不敬之语。


    可她终究是长在了他这里,长在了他的手心!


    所以,便有了三言两语,就能吃他血、剜他肉的能力!


    不知何时,陆烛的拳头已然抵在身前的石桌上,手背鲜血淋漓,他望着眼前的小姑娘,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凉。


    “把你方才的话。”


    “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