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被抚养的第三年

    巧容觉得陆烛近日有些奇怪。


    他好像忽然变得很忙,每回她去寻他,他要么不在,要么在处理公务,即便同她说话,也不过三两句就结束,再不像从前那般随意同她说笑。


    好容易等到他有空,两个人一起用饭,她刚要开口,打算将上次未说完的话告知于他,便被他以‘食不言,寝不语’①的圣人教诲堵住话头。


    更过分的是,他开始嘱咐灶上的人,叫她们往后做好了饭菜,将她的那一份儿直接送来她屋中,而不是像往常一般送去他那里。


    她不乐意了,问他,他便说他平日里事忙,不定在哪里用膳,也说不准何时回来,她总等着他,没得饿坏了身子。


    “我愿意!”她说,“我愿意把自己饿坏。”


    与见到他相比,那一点点灼人的饥饿感不足为道。


    这话自是遭到他的冷斥。


    “容姐儿,听话。”


    可巧容不想听话,因着这事儿,她再一次同他闹起了别扭,并等着他主动来同她和好。


    然而,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三天过去,即便她再如何望眼欲穿,他还是没有出现。


    从前,他从不会忍心不理她这么久。


    巧容有些伤心。


    又听说他见了那从前在老太太跟前走动的媒人周婆子,不免暗自猜想,难不成是他同意了与那李淑云的婚事,前儿对自己说的不会娶她的话都是骗人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坐在炕上,巧容忍不住眼圈发红,眼看着有人进来,才暗自抹掉眼泪,强忍着不叫人看见。


    “姑娘。”香柳瞧她心情不好,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说了几个笑话,见她还是淡淡的,便眼珠子一转,从隔壁厢房抱出一琴匣来。


    “谁叫你拿这东西的,快丢回去。”


    “丢?”香柳将那琴匣放在她跟前的炕桌上,笑道:“三爷送给姑娘的东西,姑娘舍得丢?”


    这是前朝的古琴了,原是陆烛的心爱之物,后来见巧容喜欢,便直接赠与她,叫她弹着玩儿。


    巧容平日里宝贝得紧,连碰都不肯叫人多碰,说什么丢掉,自然是气话,偏她还嘴硬,”怎么不舍得?”


    虽如此说,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落在那琴匣上,半分不肯移开。


    “......叫你打听的事儿可有眉目了?”别扭好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香柳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噗嗤’一声笑了,“好姑娘,若没有眉目,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回来。”


    巧容立时坐起身,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明显,又重新倚回软枕上。


    见她这样着急,香柳也不再卖关子,道:“姑娘放心吧,没听说三爷要娶亲,那周婆子是三爷到老太太屋里时偶然碰见的,不过说了两句话,并没旁的事。”


    “那宫里呢?”


    “宫里也没听说要赐婚的事儿,李贵妃近日好似被皇爷冷着呢,我要是她,想着如何重获圣恩还来不及,哪儿有功夫管旁的事儿。”


    闻言,巧容一颗心立时转阴为晴,将那琴匣子打开,弹了一首《平沙落雁》。


    曲毕,刚扬起的嘴角又缓缓放下去。


    既然不是因为要成亲,那他为何到如今还未理她?


    她仔细思量缘由,忽而想起那日他来她院儿里看她的眼神来。


    幽静、寂然,好似一口波动的古井,下一刻,就有东西从里头喷发而出,将她淹灭。


    难不成,是他发现了什么?毕竟不久前,她正在里头干那等事。


    不,不会。


    依他的性子,若是当真发现了什么,应当立时发作,斥责她离经叛道、有悖伦常,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风平浪静。


    或许,是她多心,他当真只是因为她前儿的话生气而已,往常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这回,他生气的时间有些长罢了。


    正这般想着,巧容忽听有人在外头唤她,抬头一瞧,却是陆烛身边伺候的婆子,往日两人闹别扭,都是这婆子从中间递礼物说和。


    “哎呦,我的姑娘,您怎么还在这儿?赶紧拾掇拾掇到园子里去,人都等着呢。”


    “去园子里做什么?”见着她,巧容自然而然以为是陆烛派人传话来和好,心生欢喜,却还摆着谱装作不知。


    “姑娘还不知道呢?”


    婆子满面笑意,“前儿老太太见院子里的花开得不错,老人家高兴,便说要趁着天气好,请人过来赏花,昨儿便差人向京里交好的人家发了帖子,今儿那些太太奶奶们早早地便过了来,如今都在园子里呢,就等您了。”


    这可奇了。


    老太太一向不爱热闹,也不爱这些花啊粉啊的,怎得忽然想起邀人赏花来?


    “我身子不大舒坦,替我跟老太太告假,就不过去了。”


    “那哪儿成,三爷特意差老奴来请您呢。”


    听见这话,巧容立时来了精神,“三叔也在?是他叫你请我来的?”


    “正是呢。”那婆子一边差人去请专门服侍巧容的插戴婆来给她梳洗妆插,一边同她说话。


    “若不是得了三爷的令,哪个敢来打搅姑娘您呢,三爷还说姑娘身子弱,叫我别催您,慢着些也无妨,那头给您留着您喜欢吃的点心呢。”


    听陆烛果然还是如从前般在乎自己,巧容心中欢喜,连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由着她们替自己梳洗打扮一通,提着刚换上的红杭娟点翠画拖裙一溜烟儿地朝花园走去。


    远远的,便瞧见百花丛中一群打扮光鲜的女眷在品茗赏花,巧容上前去,先同老太太请安,抬头瞥见不远处的亭子里,陆烛正同人说话,不免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陆烛转过脸来,同她目光相碰。


    “这是容姐儿吧,几日不见,竟出落得这样齐整。”一位族中的妇人拉着她的手,冲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好福气。”


    老太太淡笑着没接话,摸了摸巧容汗湿的鬓角,目光若有所思,“用过饭没有?”


    她对除了陆烛之外的人态度都十分和蔼,巧容虽不是她亲孙女儿,但在膝下养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些感情。


    “回老太太的话,用过了。”巧容眼见着陆烛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离开,捏了捏手中的帕子。


    众人一起说了会子话,老太太瞧出来巧容的心不在焉,于是也不留她,道:“去吧,那边儿亭子里凉快。”


    巧容于是对众人行了礼,转身往陆烛所在的亭子走去。


    然而亭子里却不止陆烛一个人,巧容一只脚刚迈门槛儿,里头三四个打扮精致的少年便望了过来。


    他们或沉静安稳,或潇洒活泼,正窝在西边角落的桌上打双陆,见着她来,忙不迭起身。


    原来这几个少年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因今日国子监放假,他们家里又历来同陆家交好,因此同亲眷一起过来,想着若能有机会同陆烛探讨一二,无论是对自己的学业还是将来的仕途都大有裨益。


    谁知过来之后,陆烛并未与他们多话,而是直接摆了一盘棋局叫他们破解,正冥思苦想之间,巧容便来了。


    他们皆知陆家有一位外姓姑娘,极受陆阁老宠爱,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见她生得清丽窈窕,立在那里,整个人好似一朵盛开的芙蓉,不免多看了几眼。


    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众少年忙慌乱丢了棋盘,一齐起身作揖告罪。


    “得罪小姐,还望海涵,我们这就出去。”


    然而巧容却并未注意到他们,一径走到陆烛身边道了个万福,随即将目光落在他身侧的茶几上。


    “在找什么?”陆烛随手冲那几个要走的少年打了个手势,将他们叫回,望向巧容。


    巧容寻了半晌,只瞧见一盏没吃完的茶,便问:“三叔不是说给我留了点心,怎么不见?”


    她说话时并不看陆烛,显然是心中还有气。


    陆烛:“因怕你不来,都收着了,想着等会子叫人送去与你吃。”


    “是什么?”


    “木樨花饼,知道你喜欢,特意叫丫头们拣了新开的桂花做了来。”


    巧容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弥漫上来,软了语气道:“我既来了,便叫她们拿出来吧。”


    “不急。”陆烛视线越过她,看向那几个少年的方向,“那儿有一局棋他们不会解,你去看看。”


    巧容此时才意识到身后的几个少年,不禁为之一愣。


    三叔从前甚少让她见外男,即便是宴会,一时碰见,也会想法子支开他们,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让他们过来同她见面,还亲自一一介绍名姓?


    不过大周并不像前朝,男女大防那样厉害,加上她一颗心都在陆烛身上,对其余人并不在意,因此乍然见到这些人,并无慌张,一一同他们见礼。


    其中一人道:“阁老摆的棋局确实厉害,不知姑娘可有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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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这般说,巧容也不扭捏,越过众人,走至那双陆棋面前看了看,拿起桌上骰子随手一掷,指尖推动黑棋往前移,不过顷刻间,便赢了这场棋局。


    屋内响起叫好声,观看的少年们朝巧容看去。


    虽说多给他们些时间,要破这棋局不难,但这姑娘如此迅速便做到了这一点,属实是叫人刮目相看。


    正要讨教一二,却见她已经转身走到陆烛那里去邀功。


    “三叔,如何?”


    陆烛抬眼。


    小姑娘眼睛清凌凌的,亮如繁星,仿佛若是能得他一句称赞,里头便能开出花来。


    然而,他却只是弯了弯唇角,对她道:“外头有打十番的,走吧,去瞧瞧。”


    一行人出了亭子,来到前头卷棚下看那些伶人敲锣打鼓,巧容瞧得高兴,正待要同陆烛说话,却见他已然不见了身影。


    “木姑娘可是要寻阁老?我方才瞧见他往花圃那边去了。”


    巧容回头,瞧见一眉心长有一点红痣,头戴大红幅巾的俊俏少年在身后好心提醒她。


    “多谢......”是哪个国公府的公子来着?


    “梁景楼,曹国公是我伯父。”见她一点没想起,那少年挑了下潋滟的眉眼,不着痕迹地开口提示。


    巧容点了下头,还是没什么印象,“多谢梁公子。”


    正要走,却听那梁景楼道:“方才那首《平沙落雁》,姑娘弹得好。”


    巧容脚步一顿,回头。


    这人怎么知道是她弹的?


    梁景楼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眼睛微眯,像个小狐狸,说道:“姑娘琴声颇得阁老真传。”


    这世间琴声能有几分像陆阁老的,除了他养在身边的木姑娘,还能有谁?


    这个人话真多。


    除了陆烛,巧容一向不喜同旁人多言,于是略说了几句,便与梁景楼告辞。


    待到日暮十分,众人都散了,陆烛才问:“怎么不在外头同人多玩儿些时候?”


    “您不在,有什么好玩儿的,左不过是那些东西。”


    双陆拆白、赏花听曲儿.....哪里有同与他待在一起有趣儿。


    巧容坐在绣墩子上,打开食盒,将早先他给她预留的木樨花饼拿出来,放在唇下咬了一口,立时觉得口齿生香,于是下意识探身,将它递到陆烛嘴边。


    “三叔,给。”


    见陆烛没有动作,她将饼换了个位置,将完好的那头递与他。


    “巧容。”他唤她。


    “嗯?”巧容嘴角含笑,“这饼不错,您尝尝。”


    见她还装傻,陆烛眼底的薄雾越发浓郁,“你长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行事,同我毫无顾忌。”


    小姑娘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什么叫毫无顾忌,我不明白。”


    究竟是不明白,还是装作无知?


    陆烛没敢深想,只能直截了当告诉她:“同我吃一块饼,这就叫毫无顾忌。”


    “巧容。”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是你的长辈,跟长辈之间,该讲些分寸。”


    巧容不想他话说得这样直白,嘴角微僵,然而只是片刻,她便笑嘻嘻道:


    “不过叫您吃饼罢了,这也要惹您训斥?您不吃,我收回来便是了。”


    见她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陆烛嘴角轻抿,眉眼淡成一片雾。


    日头渐渐西沉,斜阳的余晖透过门窗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剪影,不远处有下人在给花草浇水,偶尔有一两句家常话传过来,听不分明。


    巧容还在道歉:“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可好?”


    陆烛却没接她的话,道:“选一个。”


    巧容不解:“什么?”


    “今儿来家里的那些公子,你有看顺眼的,选一个,我好私下叫人探听品行。”


    “为什么要我选?”巧容越发困惑,那些人同她又无干系,人品好坏与她何干?


    “你将来的夫婿,自然要你满意才好。”


    闻言,巧容有片刻的怔愣。


    “什么?”


    陆烛敛着眼,高挺的鼻梁挡住光亮,落下一片阴影。


    “他们,是我给你备选的未婚夫婿。”


    不过瞬间的功夫,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巧容猛然站起身来,带落桌面上的茶盏,连同那几块陆烛送的木樨画饼,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