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被抚养的第三年》 “三叔......”
对于外头的那双眼睛,巧容毫无知觉,腿绞得越发紧,半露的眉心微蹙,葱白的手指在那一片墨绿上松了紧,紧了松,最后竟不自觉启唇,叫出声来。
忽得,那座花鸟紫檀插屏旁似乎响起什么动静,巧容睁开眼下意识望去,却见是那盛放寝衣的匣子不知何时倒了。
犹是不放心,她赤脚下榻,拨开碧纱橱外的特意被放下的软帘,只见外头空无一人,只有袅袅晴丝在空中如雪浪般轻巧波动。
大约是听岔了。
巧容敛下眉眼,缓了缓神,将帘子放下。
等她从碧纱橱里出来时,已然是一炷香的功夫之后。
此时,她已将东西收拾妥当,用香将四周仔细熏了一遍,保证闻不见别的气味。
又换了一身家常鹅黄色素罗对襟衫,到妆台边对着铜镜随意将满头青丝挽了个一窝丝杭州攒来,忙完这些,才觉得口渴,于是来到西次间倒茶喝,刚掀开红布软帘,便瞥见外头圈椅上坐着一个熟悉身影。
他微仰着头,似在看挂在墙上的中堂画,身侧的茶几上搁着用来点香的香筒,几缕白烟正从博山炉里升腾起来,将他清隽的脸氤氲在里头,瞧不清神色。
巧容的手顿了一下。
他怎么在这里?
虽说她是打算对他诉说自己的心意,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将方才自己的模样毫无保留地显露在他跟前。
她希望他眼中的自己,是纯洁的、完美的,而不是一个放纵淫思的乖张之辈。
并非是她觉得这样不好,而是怕他不喜欢。
“三叔。”不过怔愣了片刻,她便如往常般过去,同他道了句万福,“怎么忽然过来了?”
陆烛并未像往常一般特意转头看她,这很不寻常,然而因为方才的事,巧容心里正有些紧张,因此并未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过来看看你。”陆烛说完这话,便问,“方才在里边做什么呢?”
听他这般问,巧容立时想到方才的场景,顿了顿,说没什么,不过是自己弹琴累了,胡乱睡了会儿。
“三叔方才可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她有些不放心,试探着开口询问。
陆烛抬眼看她。
巧容总觉得他这眼神里藏着太多她不懂的东西,看得她有些心慌。
“没有。”恍惚有千万年之久,陆烛才终于开口,“我刚坐下,便见你出来,并没听见什么,怎么了?”
“没,没什么。”
巧容心中有半分的庆幸,可庆幸过后,却是掩盖不了的遗憾。
她整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矛盾之中。
一方面,她并不希望陆烛察觉到自己的隐秘,而另一方面,却又从心底里期望着,他能亲眼看到,看到她为他绽放的情态,不至于让她满腔的爱欲成为她孤芳自赏的自欺。
正在纠结之时,忽又听陆烛问起旁的事:“怎么你这院子里这么静,伺候你的人呢?”
巧容想,他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转变话题也太快了些。
“明儿就是北极佑圣真君的圣诞,我叫香柳到花园里看哪里长有荠花,她好明日里摘来与我戴,至于旁的人......”
她笑,“今儿是林妈妈的生辰,我叫人买了几坛麻姑酒,并两只烧鹅,四只蹄髈,还有几碟小菜给她,又放了院儿里人的假,叫她们在后罩房去给林妈妈过生日去了,三叔觉得我好不好?”
她难得主动在他跟前卖乖,他却长久地没有言语。
巧容觉得今日的陆烛十分奇怪,这么多年,他管教她,也纵容她,却从来不曾有过如今沉默以对的时候,好似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叫他为难一般。
“三叔?”
陆烛终于有了反应,对她笑了笑,道:“你高兴就好。”
巧容总觉得今日的陆烛同往日里瞧着有些不大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自己又着实瞧不出来。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将那些念头全部丢掉。
如今四下里无人,正是表示心意的好时候,自己正好将昨日未同他说完的话一股脑地倒出。
讲她有多喜欢他,多爱重他,叫他赶紧想法子推掉同李家的婚事,把她聘到家里,如此,他们便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
她想讲的话这样多,然而陆烛压根没给她机会,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的椅子上已然空空如也。
巧容有些委屈。
他什么意思,过来一趟,连茶都没喝就走了,难不成是她这里有什么妖魔鬼怪?
还有,他都没问她被鱼刺卡着的嗓子还疼不疼,昨日明明那样关心她,今日却连提都不提一句,当真是,是......
她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能迁怒,将他方才做过的坐垫往地上一扔,使劲用脚踩了踩。
-
穿廊下,赵忠一把抓住从陆烛房内出来的小厮,“三爷动筷没有?”
小厮摇头:“三爷让咱们都在外头候着,没他的命令不许进去,赵爷,三爷究竟遇见什么事儿了,怎么连饭都没功夫吃,我瞧那样子,可不同寻常啊。”
赵忠想说他哪儿知道。
回府时还好好的,怎得去了趟木姑娘院儿里,便成了如今这般。
难不成是木姑娘又同他使了性子?
想来是这样,可往日即便木姑娘闹得再厉害,三爷也从来是笑笑便罢,从未当真同她计较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木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三爷气成这样,连晚膳都不用了。
要知道他们家三爷一向十分自律,每日每时该做何事,都有定例,除了午膳会在宫里或者兵部后堂用,家里的早晚膳食,从未被原封不动地被退出来过。
他想再去劝劝,然而想到方才小厮所说的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没敢进去。
房内,陆烛坐在东梢间的书桌后,良久地没有动弹。
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光却极亮,从纱屉子里照进来,落在他雪白的侧脸上,越发显出他高挺的鼻梁。
那双眼睛隐没在黑暗里,其中的万般情绪也被一同雪藏。
忽然,风吹进来,桌上的书开始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来回翻动,‘哗哗’作响。
陆烛终于动了动,扭过头去,视线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
他记得,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巧容一个人躲过丫鬟婆子跑进来,抱着一本破烂不堪的《千字文》对他道:
“我叫你三叔,你往后可以教我读书么,他们说你的学问最好。”
他当时笑了,问:“你不是很讨厌我?”
“他们笑话我是乡巴佬,不识字。”她一双眼睛明亮如繁星,“你教我读书,我往后可以不讨厌你。”
她确实不再讨厌他,不但不讨厌,还越来越依赖他,尤其是在她母亲离开之后,她便将他当做了唯一的依靠。
他教她读书、画画、弹琴.......甚至算账,她每一样都学得很好,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便比寻常的大家女儿还要出色。
众人都说,他是个好先生。
曾经,他也如此这般认为。
然而到了今日才知,大错特错。
他不是个好先生,甚至,不是个合格的叔父,不然怎会连孩子走上了那样一条歪路都不知道。
想到方才的所见所闻,陆烛只觉得手中的鸳鸯折扇异常地滚烫,险些要将他烫出个洞来。
他手心里养大的孩子,竟然对他存着那般的心思。
原本还有些心存侥幸,然而等亲眼看到她眼尾处那遮不住的情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曾同女子做过那种事,但也不是傻子,官场上应酬,多的是有人想费尽心思想往他这儿送人,他不要,那些人又被转手送给他的同僚。
那些女子与他们欢好后是个什么情景,他一清二楚。
难怪那宋太医会误将她当做是他房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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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竟是这么个缘由!
他以为的那勾|引她的情郎压根儿不存在,她之所以会体虚,并非是因为同人偷情行房,而是因为——
她在暗自拿他的寝衣自渎!
并且不止一次。
叫丫头将那寝衣原封不动放回去时,他从未想过,会是这么个情景。
那寝衣上的斑驳痕迹,原是由此而来。
想起那婆子说,她几乎每晚都让下人给她留水的话,陆烛缓缓阖上了双眼。
大逆不道。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也许,她并不知道,只是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这种事,一时好奇,才如此行事。
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并非对他有什么心思,而是不过恰好捡到他的寝衣用了而已,换做旁的东西,同样可以。
若是她没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开口唤他的话,他想他可以这般自欺欺人。
可她偏偏唤了。
那一声声含娇带媚的‘三叔’似魔音般萦绕在他耳畔,挥之不去。
他解下腰间那半年前她送给自己的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除了几颗吉祥纹的金稞子,和常见的苍术、藿香、冰片......还有——
几颗异常鲜艳的相思子。
那些相思子在掌心里翻滚跳跃,每一颗都十分饱满圆润,显然是被人精挑细选之后才放进去的。
她在将荷包送给他时在想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原来如此。
她早就暗戳戳试探过自己,只是他一直未曾发现而已。
谁教她的。
她一个闺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谁教她的这些?
陆烛目光沉沉,手中的折扇发出微弱的‘吱呀’声响,像是凄厉的叫喊。
他抿唇,意欲叫人去查,却终究不曾动作。
不成。
这事不能叫人知道,即便是他身边的人也不行。
她的名声最要紧。
陆烛倚坐在官帽椅上,身上的葛纱贴里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慢慢的,那衣角飘落下去,垂在他腿边,没了动静。
月光消散,夜色弥漫上来,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
打更的梆子响过不知多少遍,房门才终于从里头被人开启。
晨光熹微,鸡鸣狗叫声远远的从两条街外传过来,赵忠领着几个小厮在外头捧着水盆、香皂、手巾,正待要像往常那般伺候陆烛梳头洗脸,然而刚抬起头,便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瞪得老圆。
三爷怎得还穿着昨日的衣裳?
难不成,他就在里头干巴巴坐了一整夜?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究竟怎么了?
赵忠小心觑看陆烛的脸色,只见他除了眉宇间稍显疲惫外,与平日里瞧着并没什么不同,于是大着胆子上前,“三爷,轿子已经备好了,可要换衣裳上朝?”
陆烛并没着急去上朝,而是先去了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刚醒,两人前日刚生过一场气,本以为彼此得有半年说不上话,见他这个时候来,倒难得有些错愕。
“什么大事,能让阁老亲自来寻我这个老婆子。”
她说话夹枪带棒,陆烛却好似全然没听见,还是那样安静的神情。
“您上回寻来家里的媒人,我想见一见。”
这话可奇了,他一向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老太太愣了一下,“你这是同意娶妻了?”
不然怎得忽然要见什么媒人。
“不是娶妻,是嫁人。”
老太太被他说得有些发懵,“嫁谁?”
陆烛的视线落到西边大炕边半开的窗户上,从他的位置透过窗棂子向外看去,依稀能朦胧瞥见那人院儿中,那年两人一起亲手种下的海棠。
“巧容。”
他收回视线,默然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我要给巧容寻个妥当的夫婿,把她。”
“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