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四姨太的屋子内。


    桌上摆着消毒水、纱布、小碗、小刀......


    闻荆武站在桌前，脱掉了外套，撩起衬衫袖口，露出肌肉坚实的小臂。


    四姨太趴在床上，大太太帮她整理衣服，遮盖身体其他部位的同时又让后背能完全露出来。


    闻荆武面容严肃，拿起了小刀。


    四姨太侧头看到那锋利的刀尖，某种划过不忍，她歉疚地对男人道：


    “老爷，对不起......没想到将蛊虫拿出来需要用新鲜的血。”


    闻荆武根本不在乎这点儿伤，和他年轻时在军部训练受的伤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这么想的，也便这么说了：


    “只要你能好起来，这点儿血不算什么。”


    大太太也在一旁宽慰她：


    “娘当初取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不过用的是博衍的血。你不要放在心上。”


    四姨太点了点头，心中酸涩。


    她何尝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些年越来越差的状态，众人没少包容自己。


    有的时候她也会劝自己放弃吧，就当这个孩子从未存在过，快点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才对，可是每当她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心头的痛楚却提醒着她，她永远没办法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哪怕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她偏过头去，将脸对着墙。


    不想让闻荆武与大太太发现她此刻的脆弱与无助。


    大太太不忍心看放血的场面，走了出去。


    翘翘这个时候则迈着小短腿，与她交换，走进了屋子内。


    随她一起进入屋内的，还有一阵清凉的风。


    ......


    房间内。


    闻荆武包扎好手，拿着小刀来到床边。


    翘翘像上次一样，端着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小碗在一旁等候着。


    清凉的风落在闻荆武身侧，丝丝凉意令他神清气爽，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不过那画面闪过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闻荆武只好放弃，将专注力全部放到给四姨太取蛊这件事情上。


    取蛊的过程与之前给闻老夫人取蛊时一样。


    翘翘阿娘先找到蛊虫的位置，然后在由闻荆武用小刀划出一道可供蛊虫钻出的口子，最后由翘翘用碗中的鲜血将蛊虫吸引出来......


    凉气覆盖上四姨太的后背，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瞬间，数条黑色的线在她后背上浮现。


    闻荆武逮住机会，手疾眼快地动手！


    刀尖一划，翘翘捧着小碗上前。


    “啪嗒”一声，一条白色的小肉虫落到了碗里。


    闻荆武放下小刀，接过碗。


    两人走出屋子。


    连血带白煞蛊虫倒进盐罐里后，匆快的脚步声也从连接前厅的走廊上传了过来。


    原来是下人领着李大夫过来了，身后还跟着背着药箱的李四儿。


    李大夫先进屋子看了四姨太后背上的伤口，留李四儿在里面包扎，自己则出来给闻荆武重新仔细处理手上的伤。


    大太太看了一眼消融在盐罐里的白色肉虫，悄悄将翘翘抱到了走廊上。


    问她：


    “翘翘，你能先算一卦，然后只将结果告诉大妈妈一个人？”


    翘翘不解：“为什么呀？”


    她以前算卦都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算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偷偷算。


    大太太压低了声音：


    “因为我怕算出来的结果四妈妈不能接受，所以我先知道结果，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她。”


    翘翘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是却点头答应了：


    “好吧。”


    “那大妈妈要算什么呢？”


    大太太想了想，然后一咬牙：


    “就算你四妈妈的儿子是否还活着，现在在哪里吧！”


    翘翘听到要算这个，刚抬起的手放下了。


    她摇摇头：


    “大妈妈，这个不用算哦。没有必要了。”


    大太太愣住了。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大脑一片空白，心沉到了底。


    她有些激动，反复确认：“不用算是什么意思？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


    翘翘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语气天真：


    “不用算就是不用算呀！没有必要就是没有必要呀！”


    大太太眼眶一下子红了。


    在她看来，这番话无疑就是在说要算的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是比算出结果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噩耗！


    她身形摇晃起来，脚下也有些踉跄。


    恰巧此时，四姨太屋子里传来她虚弱却迫不及待的声音：


    “翘翘呢？翘翘在么？”


    所有人下意识地寻找起翘翘的身影。


    “四妈妈，我在这儿呢！”


    翘翘一边喊着，一边“哒哒哒”地从走廊上跑了过来。


    四姨太不顾后背上的伤，执意要坐起来。


    看见翘翘，她眼睛一亮，里面盛着期待与紧张。


    “现在能让翘翘帮我算了吧？”


    她问，看向一同走进屋内的众人。


    这件事是约好了的，如今四姨太配合他们取出了体内的蛊虫，他们现在也没有理由再阻止。


    “翘翘，你们帮四妈妈算一卦。就算你四哥......闻锦盛！他在哪里？他还好吗......”


    四姨太眼睛紧紧盯着翘翘，眼神小心而充满了希冀。


    翘翘看着她，小脑袋歪了一下。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还不等她开口回答，身后便见大太太突然冲了进来。


    “等等！”


    这是她第二次阻拦了。


    距离真相只差一步的四姨太，现在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等下去！


    她情绪有些激动：


    “大姐！你就让翘翘帮我算吧！让我知道锦盛的下落吧！”


    大太太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何尝不难受。


    她眼中划过不忍：


    “四妹，你一定要知道么？哪怕这个结果是不好的。”


    “只要我们不知道，心中不就可以保存一分希望么。说不定锦盛现在好好的，在过着好日子呢？”


    四姨太眼中泪光。


    她何尝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呢？


    可是她一日不知道真相，午夜梦回时梦中全是那条与儿子走散的街道！


    儿子在那条街走丢，而她则永远被困在那条街上。


    “大姐，让我知道吧。无论什么结果，我要知道！”


    “哪怕结果是不好的......也全当让我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