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喊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大太太看着面前神色拘谨的佣人，皱着眉问。


    她的语气还不算严厉，但也算不上温和。


    女佣不敢看她，视线往楼梯口瞥了一眼，快速收回，小声道：


    “太太，时候不早了，该吃早饭了。”


    三姨太“哈”了一声，“早饭？这才几点啊！什么时候府里的早饭做得这么早了？”


    女佣唯唯诺诺：“不是的三太太。是今天府里来了......”


    “来了什么？张家的人？”


    女佣摇摇头。“是、是......”


    “行了行了。”三姨太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的谱，来主人家做客拜访还需要主人家早起陪吃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说完，三姨太连衣服也没换就往楼下走。


    女佣想阻拦，却来不及了。


    因为三姨太已经下了楼梯，走到了一半。


    身后的大太太几人见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后面。


    前面。


    三姨太下了最后一层台阶，一手卷着披落在肩头的头发，一边扭着腰肢朝餐厅方向走。


    嘴里还说着：


    “谁啊，来得真早。张太太，不是我说你——”


    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喉咙。


    三姨太僵在了原地，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场景，瞪得又圆又大！


    “老、老太太......！”


    她惊呼一声，好不容易喘回一口气。


    整个人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那场面和青天白日见鬼了没什么鬼区别。


    后面楼梯上听见她这一声惊呼的几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老太太？！


    他们先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神色间皆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沙发上不止坐着闻老夫人，还坐着闻荆武，但此时三姨太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闻老夫人。


    而刚好，闻老夫人也在看着她。


    眉头紧缩，尽是不满。


    “没规矩！”


    一声厉喝。


    三姨太原地打了个哆嗦。


    她想逃，可双腿却定在原地，实在挪动不了分毫！


    闻老夫人的训斥劈头盖脸而来：


    “三姨太，你虽然只是个妾，但好歹也入了闻家的门，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伤风败俗，简直是丢闻家的脸！”


    “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出现在人前，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在家里尚且穿着打扮如此浪荡轻浮，还不知道你在外面要怎样招摇！”


    “果然是戏台上抬进门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闻老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极为重！


    这样的话落在三姨太的耳朵里，让她一双美眸瞬间盈满了泪水。


    她双手掐住了手心，咬紧了唇为自己辩驳：


    “老太太，这是睡裙。是很正常的衣服，并不轻浮！”


    见她还敢顶嘴，闻老夫人某种的厉色更重。


    手中拐杖狠狠一敲地面。


    “你还敢跟老身犟嘴！这家里就属你最不守规矩！最不安分守己！”


    “我哪里......”三姨太还想说些什么。


    一旁的闻荆武咳嗽一声打断，他看向闻老夫人：


    “娘，这是新潮流，其实没什么的。”


    说完，他又向三姨太使眼色，让她快上楼去。


    三姨太心中自是不服，可老太太的威严就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她再不服气也不敢再三挑战，只好忍下了。


    狠狠一抹泪，抬着下巴便回了二楼。


    路上撞见了大太太几人，趁着三姨太被老太太训斥的间隙，几人都已经换好了衣服。


    不是平日里穿的旗袍、西装，而是颜色素净的袄裙和长袍。


    大太太与二太太更是连耳环、手镯也没戴，只有头上簪着一朵与袄裙颜色相衬的小珠花。


    她们二人无奈地与三姨太对视，看着三姨太泛红的眼眶，有些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背。


    待三姨太回了自己房间去换衣服了，几人才再一次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着，确保没有了问题了，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下了楼。


    他们之中，只有两个人是没有换上袄裙或西装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闻知凌，一个是被闻知凌抱在怀里的翘翘。


    闻知凌没有换上长袍，是因为他待会要去军部，所以穿的是军装。


    而翘翘没换上小袄裙则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小袄裙。


    前几次不论是大太太与三姨太给她买的，还是青獠帮送来的礼物，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小洋裙。


    因此大太太只能给她换上一件最简单、看起来不那么打眼的裙子。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当一群穿着长袍、袄裙的人里出现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小姑娘，那么不论她身上的裙子有多简单朴素，她也会轻易成为人群的焦点。


    当大太太几人出现在客厅里时，坐在沙发上的闻老夫人只感觉眼前突然闯进了一抹亮色！


    她看了过去。


    大太太与二姨太向她问好：


    “娘。”


    “老太太。”


    大孙子与二孙子也站到了她面前，异口同声：“奶奶。”


    唯有趴在闻知凌肩头睡眼惺忪的翘翘在听到众人的声音后，挣扎着将眼皮撑开一条缝隙，目光绕了一圈，落在了坐在沙发上严肃而端庄的老奶奶身上。


    她的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嗓子还有点含糊不清的奶声奶气地跟着喊道：


    “奶奶好～”


    闻老夫人没有应声。


    没有应任何人。


    她只是将严苛挑剔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逡巡打量着。


    良久才开口。


    仍旧不是应声，而是训斥：


    “你们也是，太没规矩了！别以为提前换了衣服就能躲过去！”


    “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一个个的这么懒惫，这个家要怎么维持？”


    她看向了闻知凌与闻云赫。


    “知凌，你是在军部工作的，这样懈怠绝对不行！”


    “云赫，美利坚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偏偏要去！现在把那边的陋习都带回来了！”


    然后她看向了大太太与二姨太。


    “当初我是看着你们两个性子稳重才同意你们进门的，怎么现在也是越发没规矩了？是不是我离开得久了，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最后——


    闻老夫人看向还在闻知凌怀里半梦半醒的翘翘，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