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急匆匆赶至，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周毅身上。


    见周毅身形稳立，并无大碍，紧绷的肩头才微微松弛。


    他快步走上前，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周毅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周毅微微躬身，姿态谦逊恭谨，声音沉稳，“陛下，这都是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不知为何，看着周毅这般恭顺沉稳的模样，武帝觉有些陌生。


    他暗自思忖，这小子出去一趟怎的像脱胎换骨一般，往日里的毛躁褪去不少，整个人沉稳得不像话。


    心中虽有疑惑，武帝未再多言，语气陡然变得严肃，“那两个人呢？”


    周毅会意，立刻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不多时，两名侍卫便押着阿斯根与术赤上前。


    两人浑身狼狈，如同丧家之犬般瘫在地上，往日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武帝早年曾出征草原，对这两位大汗颇有印象。


    此刻见他们落得这般境地，眼神中不禁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内心很是感慨。


    他要是不努力的话，以后是不是也会落得如此地步？


    “真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会是这般光景。”武帝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


    阿斯根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强撑着傲骨，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术赤始终低着头，指显然是认了成王败寇的现实，不愿再多说一句辩解的话。


    “把他们带回皇宫，好生照料，千万别让他们死了。”武帝当即下令，声音不容置疑。


    一旁的吕培盛连忙上前，拱手领命，挥手示意侍卫，将阿斯根与术赤抬上了马车。


    安排妥当后，武帝才重新看向周毅，脸上的严肃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笑容，“你这小子，这次出去倒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跟我回皇宫，我要好好听听你的经历。”


    旁边的吕培盛听到这话，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他清楚经此一事，这位年轻的魏国公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定会愈发稳固。


    众人都以为周毅会立刻跪下身，感激涕零地接下旨意、


    出乎意料的是，周毅的脸色突然一变，眉头紧紧蹙起，双手不自觉地按住腹部，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痛苦。


    武帝见状，顿时紧张起来，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周毅，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臣先前在草原时，便有些不服水土，此番又连夜赶路，身子实在有些吃不消……”周毅声音微弱，语气里满是疲惫。


    武帝顿时慌了神，对着周围的侍从厉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扶上我的龙辇，带他进宫，请御医诊治！”


    听到武帝的安排，吕培盛心里的羡慕更甚。


    龙辇可是天子专属，普通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如今陛下竟让魏国公乘坐，这份恩宠若是传出去，满朝文武怕是都要羡慕得眼红。


    就在侍从准备上前搀扶时，周毅摆了摆手，艰难地直起身，语气坚定。“陛下，龙辇乃是天子之物，臣乃一介臣子，万万不敢僭越！”


    见周毅这般懂进退，知分寸，武帝脸上的担忧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赞许的笑容，“你这小子，就是这点让人喜欢，知道进退。”


    没等武帝的笑容完全绽开，周毅接下来的话，让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陛下，臣身子不适，但没到需要劳烦御医的地步，还请陛下恩准，让臣回家好好休息个把月，想来便能恢复。”周毅依旧躬身，语气诚恳。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魏国公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毅立下如此汗马功劳，陛下接下来必定会给予重重赏赐。


    对方此刻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想要躲回家中，这是不给武帝面子，更是主动放弃了这份破天的赏赐，怎么看都有些“傻气”。


    一旁的姜戍边急得不行，偷偷拉了拉周毅的衣袖，眼神里满是焦急，试图用动作提醒对方别犯傻。


    周毅仿佛没有感受到姜戍边的暗示，依旧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姿势，静静等待着武帝的答复。


    “好好好！你这小子，竟倔到如此地步，连送上门的功劳都不要了，是吧？”武帝又气又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对周毅的包容。


    周毅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坚定，“陛下，臣是真的觉得身子不适，浑身上下都酸痛难忍，只想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臣暂时不愿去想。”


    武帝死死地盯着周毅，目光锐利，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敷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你可想清楚了？”


    周毅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比郑重，“陛下，臣已经想清楚了，只求能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武帝看着周毅坚定的模样，知道对方并非刻意推辞，是真的想休息，直接挥了挥手，语气无奈，“那行，你去吧！”


    得到武帝的允许后，周毅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重新恢复了恭谨的模样。


    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武帝看在了眼里。


    武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慨，姜戍边他们在战场上拼命，为的不就是回来后的功劳与赏赐吗？


    周毅倒好，在战场上几番出生入死，回来却主动放弃赏赐。


    这般心性，实在难得。


    若是大乾能多几个像周毅这样不贪功，不恋位的人，何愁国家不能兴盛？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周毅对着武帝深深拱手，随即转身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周毅急匆匆的背影，武帝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人打趣道：“这小子，怕是急着回家偷懒呢！”


    见武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周毅如此包容，吕培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