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殿内气氛因洪国公碰壁而略显凝滞之际，一旁的曹国公突然出列上前。


    他脸上带着看似关切的笑容，拱手道：“陛下，周阆中此前从未在军中露面，声名不显，如今一出手，就调教出如此精锐悍卒，实乃大才！只是……”


    他话锋一转，故作疑惑状，“不知周阆中此等本事，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还是……平日在家赋闲之时，便早已有所演练？”


    此言一出，偌大的高台上，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方才还隐含羡慕议论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屏住呼吸，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龙椅上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曹国公这番话，表面是好奇询问，实则字字诛心，暗藏杀机！


    周毅昔日在京城那“风花雪月”、“不学无术”的名声，在座诸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若说赌坊是天生的军事奇才，恐怕连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唯一的解释，便是赌坊背地里曾随已故的老魏国公秘密学习过兵法韬略。


    可为何要偷偷摸摸，瞒着所有人？


    莫非……魏国公当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布置？


    这背后的“隐情”，足以引人无限遐想，甚至扣上“图谋不轨”的帽子！


    坐在武帝身侧的皇后心中一紧，纤手不自觉地揪紧了凤袍的袖口，急忙抬眼看向身侧的丈夫。


    只见武帝面沉如水，喜怒难辨，那双锐利的眼眸如同深潭，看不出丝毫波澜。


    就在气氛僵持到令人窒息，连呼吸都显得沉重之际，一直沉默的齐国公突然出列了。


    他声音洪亮，“陛下！臣以为周毅实乃天纵之才！昔日明珠蒙尘，未能显耀，乃是时运未至，如今幸得陛下慧眼识珠，龙目如炬，方使其大放异彩，此实乃我大乾江山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众人闻言，心中无不暗赞妙极！齐国公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至极！


    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曹国公制造的尴尬与险恶，不着痕迹地将周毅的“转变”归结于“陛下慧眼识珠”，大.大地给武帝脸上贴了金，堵住了悠悠众口，真可谓一举两得，老成谋国！


    果然，武帝原本紧绷如岩石般的冷硬面容，在听到这番话后终于缓和下来。


    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齐国公所言，甚合朕意。”


    这一句定论，便为周毅的“才能来源”之事彻底定了性。


    若再有人不识趣地纠缠不放，那便是自寻不快，挑战圣意了。


    曹国公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嘴唇翕动了一下，在武帝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视下，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悻悻然退下。


    武帝不再理会众人心思，霍然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光线下闪耀着威严的光芒。


    他目光投向周毅，朗声道：“周毅，随朕回宫！”


    回宫的车驾在禁军护卫下辚辚而行，皇后专属的华丽凤辇内，朱微珍坐在柔软的锦垫上，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白皙的手指时不时悄悄撩起车窗那厚重的金丝绒帘子一角，探出小半张俏脸，急切地向外张望，目光在随行侍卫的队伍中逡巡，寻找着某个身影。


    皇后将女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低声呵斥道：“给我安分坐着！”


    外面街道上人多眼杂，堂堂公主这般探头探脑、举止轻浮的模样实在有失体统。


    若再不制止，看女儿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怕是真会不管不顾地直接跳下马车，跑去找周毅了。


    朱微珍听到母后带着薄怒的训斥，赶紧吐了吐舌头，放下帘子。


    她冲着皇后笑了笑，掩饰着被看穿心思的羞赧，老老实实地在位置上坐好，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膝上。


    此时她的脑海里，早已被方才周毅在校场上的战斗英姿所填满，想忘都忘不掉。


    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凌厉果决的动作，指挥若定的气度，简直像极了她在闺阁中偷偷翻阅的那些话本里描绘的、光芒万丈的绝世将军形象！


    一想到这个光芒四射、英武不凡的男人，以后就是未来的丈夫，朱微珍的心就像揣了只小鹿，砰砰乱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与骄傲感充盈胸臆，让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要不是皇后此刻就在身边，严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罩着她，她真的很想立刻下车，策马扬鞭，与周毅并肩而行，一同回宫。


    回到森严巍峨的皇宫，周毅被吕培盛引至偏殿，换下军服。


    当周毅他再次出现在武帝面前时，已然换回了平日里那身舒适的常服，脸上的锐气消失无踪，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整个人松松垮垮，仿佛骨头都软了三分。


    端坐于御案后的武帝，看着眼前气质判若两人的周毅，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子气质变化之巨大，翻脸之迅捷，简直比翻书还快！


    现在若是让方才在校场上目睹过对方英姿的那些大臣们。看到眼前这副尊容，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想找张床躺下的惫懒家伙，和那个在校场上令行禁止、锋芒毕露的将领是同一个人！


    只能说，这小子对于“工作”和“生活”，分得实在是太清楚了！


    要是能够偷懒，对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机会。


    这惫懒的性子，怕是刻进骨子里了。


    “周毅，”武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听到这话，周毅心里猛地一跳，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


    他反应极快，“噗通”一声半跪在地，垂下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茫然，“陛下恕罪！臣愚钝，不知陛下此言是何意？”


    “哼！”武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以前在京城，整日里只闻风花雪月，斗鸡走狗，名声‘显赫’得很！没听说过你对行军布阵、练兵打仗这等军国大事，有过半分涉猎，更遑论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