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听完周毅的话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如同金钟震鸣，回荡在空旷的军营当中。


    过了一会，武帝伸手指着躬身而立的周毅，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整天脑子里转的便是这些偷懒耍滑的念头！”


    他虽摇着头，言语似有责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纵容与喜爱。


    高台上的文武百官见到这一幕，纷纷面露惊诧之色，彼此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谁能想到，这位以雄才大略、威严深重著称的武帝陛下，对周毅的态度竟能好到这般近乎宠溺的地步？


    整个大乾王朝上下，能得此殊荣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一时间，无数道饱含着羡慕、嫉妒乃至探究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箭矢般，“嗖嗖”地射向殿中的周毅。


    有如此圣眷加身，周毅在大乾朝堂的未来，只怕是要如鱼得水，平步青云了。


    周毅顶着魏国公的尊贵头衔不假，明眼人都知道，对方手上并无半分实权，不过是顶着先祖光环的闲散勋贵。


    经此校场比武一役，亲眼目睹对方调教出的亲卫所展现的惊人战力，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念头，这位昔日声名狼藉的纨绔，恐怕真要强势崛起。


    甚至在权力格局上，超越之前的老魏国公，并非没有可能。


    若放在数月之前，有人胆敢跟他们预言此等情形，他们定会嗤之以鼻，断然不信。


    只能说，周毅此番的改变实在太过巨大，太过突然，如同顽石骤然迸发出美玉的光华，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措手不及。


    周毅眼见武帝笑骂，赶紧收敛心神，脸上堆起十二分讨好的笑容，双手规规矩矩地拱起，语气异常诚恳地道：“陛下明鉴！臣这人胸无大志，平生所愿，不过是在家舒舒服服地躺着，享享清福罢了！”


    “当然！”他话锋一转，挺直了些腰背，“若陛下有召，臣亦可随时披挂上阵，为陛下分忧，为大乾效死！”


    这番既表“懒散”本心又显“忠勇”姿态的话，显然搔到了武帝的痒处。


    武帝威严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满意之色，微微颔首。


    他沉吟片刻，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几下，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吕培盛上前听命。


    吕培盛立刻会意，躬着身，迈着细碎而迅捷的步子走到御阶之下，垂首恭敬问道：“陛下，是否宣旨？”


    他指的是武帝早在出宫之前，就已备好的那份封赏旨意。


    “不必了。”武帝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重新拟一道旨。”


    吕培盛神情明显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出宫来校场之前，无论周毅此战胜负如何，武帝都已事先备好了相应的奖赏旨意。


    陛下临时改主意，显然是周毅方才在殿前那番“只想躺着”又“可随时效命”的表现，深得圣心，让陛下决意给予超出预期的恩典。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躬身退到御案旁侧，手脚麻利地取出随身携带的空白圣旨与朱笔，屏息凝神，静候皇帝口谕。


    “周毅能力出众，特授兵部郎中，任四品职。”武帝沉声宣告，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附近所有人的耳中。


    殿中众人闻言，看向周毅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灼热，羡慕之情几乎要化为实质。


    一场比武，竟让赌坊直接从无实权的国公，一步登天跻身四品实权高官，从此便有了位列朝班、参与国政的资格！


    这等圣眷，简直闻所未闻。


    齐国公等几位老成持重的重臣，眉头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旨意中不同寻常之处。


    按大钱王朝的祖制与惯例，官员体系泾渭分明，分为专司军务的“宣武武臣”和执掌政务的“守正文城”两大类。


    武帝这道圣旨，并未提及任何一个相关的字眼！


    那么以后的周毅，到底是算文成还是武将？


    旁人或许会以为是陛下疏忽遗漏，深知武帝为人的齐国公等人却心知肚明，当今陛下文武双全，心思缜密，行事向来滴水不漏，绝无可能犯此等低级错误。


    眼下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武帝根本不想用现有框架限制周毅的发展，赋予对方超然的地位。


    第二个可能，便是武帝此刻尚未想好，究竟该将这块突然发光的“璞玉”归于文官还是武官的阵营。


    若按惯例定为武将，周毅便不得参与政事决策，若定为文官，则不可插手军事指挥。


    周毅此番展现出的能力，恰恰在政事与军事上皆有过人之处，这或许正是武帝此刻不愿贸然定性的关键原因。


    一直冷眼旁观的洪国公此刻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仿佛能滴下水来。


    难道……难道大乾朝从此要出一个文不文、武不武，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官员？


    若真如此，无论是文官集团的条条框框，还是武官系统的森严等级，都难以用常规手段限制钳制于对方！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窜上脊背，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出列，拱手朗声道：“臣恭喜陛下喜得良才！周毅既有练兵之能，不如让其任职千机营，担任四品副提督一职，正可发挥所长，为国效力！”


    众人闻言，皆露意外之色，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这位可是与周毅有摩擦的洪国公，此刻主动为周毅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齐国公等明白人却脸色骤变，他们心中雪亮，洪国公这哪里是举荐？分明是以退为进，想用“千机营副提督”这个明确的武职身份，将周毅牢牢钉死在武将的体系内，堵上那个可能让他超然物外的漏洞！


    武帝听罢洪国公的建议，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挥了挥袍袖，“此事朕自有安排，无需再议，退下吧！”


    洪国公面色顿时由青转白，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张了张嘴，终究不敢再多言半句，只得悻悻然地躬身退回班列。


    宽大的袍袖下，他的拳头攥得死紧。


    这意味着陛下心意已决，他日后恐怕再难用常规手段限制周毅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