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石桌旁。


    墨渊正耐心地听着奶奶的絮叨，不时回答关于父亲墨临川的各种生活细节，


    从“仙界的米是不是特别香”到“冬天会不会冻着”，他用最能让老人安心的话语回答着。


    忽然，他端茶的手指顿了一下。


    一股微弱灵力波动，混杂着一丝阴邪的气息，传递到了他筑基后期的神识之中。


    那个方向，正是三叔离开的那条巷子！


    墨渊的心猛地一沉。


    这波动太近了！


    而且那阴邪之气……绝非善类！


    “奶奶，”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自然地放下茶杯，站起身，


    “三叔出去也有些时候了，天色渐晚，孙儿有些不放心，想去巷口迎一迎他。”


    “啊？哦，好，好。”


    老妇人正说到兴头上，被打断也不恼，只是点点头，


    “快去快回，等你三叔回来，咱们就开饭。”


    墨渊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后院。


    穿过前庭时，他速度却陡然加快，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掠出院门，朝着灵力波动的源头疾驰而去。


    狭窄的巷道内，杀机凛冽。


    四个红了眼的打手挥舞着利刃，从不同方向扑向墨文远。


    墨文远虽然惊魂未定，但刚才体内那股莫名力量给了他一丝底气。


    他咬紧牙关，不退反进，将手中的酒坛奋力砸向最前面的一个打手，同时身体向侧面一缩，试图躲避另一人的劈砍。


    然而，凡人之躯，面对四个手持利刃的打手，终究是力有不逮。


    眼看一道冰冷的刀光就要划过他的手臂——


    一道冰淡蓝色光华，无声无息地掠过巷道！


    噗！噗！噗！噗！


    四声如同冰针穿透薄纸的声响同时响起。


    只见那四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动作瞬间僵住。


    他们脸上的狰狞包括眼神中的凶狠被一种惊愕所取代。


    在他们的眉心正中，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冰点骤然浮现，随即迅速扩散出一层冰霜，覆盖了整个头颅。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四具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


    手中的短刀匕首“叮当”掉落在地。


    生机已然断绝。


    刀疤脸扶着墙勉强站稳，正准备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就看到这如同鬼魅般的一幕。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恐惧取代，嘴巴大张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身体抖个不停。


    又是一道淡蓝色的光华闪过，没入了刀疤脸的眉心。


    刀疤脸的恐惧永远定格在了脸上，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墨文远惊魂甫定，喘着粗气，看着瞬间毙命的五人，心脏狂跳不止。


    他猛地转头，只见巷口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戴着熟悉面具的身影静静伫立。


    “三叔，”


    面具下传来墨渊的声音，


    “您没事吧？”


    墨文远看着墨渊，又看了看地上五具被冰霜覆盖的尸体，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心绪：


    “渊……渊儿？


    你……你怎么……”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察觉有异，就赶了过来。”


    墨渊走到墨文远身边，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黑色骨牌碎片，眉头微蹙，


    “这些是何人？为何要袭击您？”


    墨文远定了定神，将方才的遭遇快速说了一遍：


    “……他们只说‘少爷有请’，我不从，那为首的就放出个……邪物，然后……”


    他心有余悸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然后我身体里就涌出一股奇怪的力量，把那邪物给……消融了。


    再然后他们就……”


    他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您体内涌出的力量？”


    墨渊心中一动。


    刚才他赶来时，确实捕捉到了一丝刚正的气息残留，与这巷子里弥漫的阴邪之气格格不入。


    此刻听三叔亲口说出，更加证实了他的感知。


    “是，”


    墨文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困惑地点头，


    “它不受我控制，是自己跑出来的。”


    “三叔，放松心神，莫要抗拒。”


    墨渊沉声道。他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墨文远的身体。


    这缕神识一接触墨文远的身体，就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与“广”。


    然而，就在这看似空荡的“广”之中，却蛰伏着一种至大至刚的意志！


    它无形无质，却如同亘古长存的正道法则！


    墨渊那缕探入的神识，在这股意志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甚至没能“看”清什么，就感觉那缕神识被一种力量瞬间净化，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嘶——”


    墨渊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面具下的脸色微微发白。


    那瞬间的接触，仿佛直面了某种天地至理。


    “渊儿？怎么了？”


    墨文远见他反应异常，紧张地问道。


    墨渊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震撼，看着三叔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带着一种难以置信。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三叔……您体内这股力量……若侄儿所料不差，恐怕是……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


    墨文远一愣，这个词他只在古籍中见过，是形容那些品德至高无上圣贤。


    他下意识地摇头，


    “这……这怎么可能？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不会有错！”


    墨渊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股力量至阳至刚，万邪辟易，正是儒家传说中的浩然正气！


    它源于您所读的圣贤文章，加上你行事光明，是心念与天地正道交感而生，非是寻常的修炼灵力。


    此气……此气……”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极为特殊，也极为强大，只是……它似乎自成一体，不受您主动驱使，只在感应到邪祟时才会显现护体。”


    墨文远听得目瞪口呆。


    自己身上竟有圣贤才有的力量？


    这冲击比他刚才遭遇袭击还要巨大。


    “那……渊儿，你可有办法……让我能掌控这股力量？”


    墨文远眼中燃起一丝希冀的光芒。


    若真能掌握，岂不是……


    墨渊却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三叔，浩然正气之道，玄奥莫测，与侄儿所修的仙家法门截然不同。


    此气源于心，发于意，与天地正道相合，非是依靠功法修炼就能掌控。


    侄儿对此道……实是门外汉，所知甚少。”


    他想起宗门书海峰峰主文渊真人似乎对儒家典籍颇有钻研，但此刻远水解不了近渴。


    墨文远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随即又释然一笑：


    “无妨，无妨。


    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这股力量……有也好，没有也罢，顺其自然便是。”


    他此刻更担心的是家中老母。


    “三叔说的是。”


    墨渊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此地不宜久留。


    这些人背后所谓的‘少爷’恐非善类，今日之事，暂时莫要告知奶奶和三婶，免得她们担惊受怕。


    这些人……”


    他指尖弹出几点火星，落在五具尸体上。


    无声无息间，五具尸体连同他们散落的武器、碎裂的骨牌，迅速消融，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过。


    墨文远看着这神乎其技的手段，再次感受到仙凡之间的巨大鸿沟，心中震撼难言，却也没多问。


    “走吧，三叔，奶奶她们该等急了。”


    墨渊重新戴好面具，声音恢复了平静。


    墨文远深吸一口气，弯腰提起掉落在地的油纸包，点了点头：


    “好，回家。”


    他顿了顿，看着墨渊，低声道，


    “今日……多谢你了，渊儿。”


    墨渊微微摇头：


    “一家人，何须言谢。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小巷，巷口槐树的巨大阴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沉默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