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店铺的伙计们打着哈欠，三三两两聚在门口，一边擦拭着门板柜台，一边互相交换着坊市里最新流传的修士轶事，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街角那栋最为气派的三层阁楼——“百宝阁”。


    这些被店主雇佣的凡人伙计，心思远比修士们单纯实际得多。


    他们最大的盼头，无非是自家店铺生意兴隆些，进出的客人多些，打赏自然就丰厚些。


    若能撞了大运，碰上一位出手阔绰的仙师，赏下一块下品灵石，那简直就够吹嘘半辈子，连娶媳妇的本钱都有了。


    而“百宝阁”的生意，日日红火，门庭若市，可想而知里面伙计的油水该有多足。


    “啧，瞧见没？宝阁那王二狗，听说上个月又纳了一房小妾！这都第三房了！”


    一个瘦高伙计酸溜溜地朝百宝阁门口努努嘴，语气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哼，也不怕马上风！”


    旁边一个矮胖伙计恶声恶气地诅咒道，


    “天天在那装大爷，鼻孔都朝天了！不就是命好摊上个好铺子么！”


    “就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我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另一人也附和着，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然而，这汇聚了半条街伙计怨念的目标——百宝阁门口那个穿着干净蓝布褂子的年轻伙计王二狗，此刻正懒洋洋地倚着门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对店内几个正在随意翻看低阶法器和符箓的顾客也懒得招呼。


    这活儿对他而言，确实轻松。


    一楼大堂摆的都是明码标价、概不还价的低阶货色，只有客人指名要中阶以上的好东西，他才需要把人引上二楼雅间。


    至于看货谈价？那是掌柜老爷的事。


    王二狗眯着眼，享受着这份清闲，心思早飘到了隔壁村那个叫翠花的小寡妇身上，那身段，那脸蛋儿…啧啧，回头得赶紧让媒婆去说说，娶回来做第四房…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伙计？”


    “嗯？”王二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白色云纹锦袍的少年，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出尘，腰间悬着的玉佩灵光隐隐，一看就不是凡品！


    王二狗眼睛瞬间亮了，脸上堆起最热情的笑容——这可是大主顾啊！


    最喜欢这种带路的活儿了，又轻省又有赏钱！


    “哎哟！这位仙师少爷，您里边请！”


    王二狗腰弯得快成虾米，嘴皮子利索无比，


    “您需要点啥？尽管吩咐！咱们百宝阁在这云来坊市，不敢说独一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齐全！


    甭管是法器、符箓、丹药还是灵材，只要咱这儿没有的，外头那些小铺子指定更没有！”


    墨渊看着这伙计唾沫横飞的架势，微微皱眉，直接打断了他的自夸：


    “你们老板人呢？”


    “老板？”


    王二狗脸上的热情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垮了下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敷衍，


    “哦，掌柜的啊，在楼上雅间陪贵客谈事呢。


    仙师您要是有事，不妨等等，或者留个名号？”


    他心中腹诽，不是买东西的？


    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好打扮！


    墨渊也不在意他态度的转变，平静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墨渊回来了。”


    王二狗刚想不耐烦地回一句“你是谁啊就让我通禀”，话到嘴边猛地卡住，脑子里“墨渊”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墨…墨渊？！


    那个传说中的天灵根少爷？


    掌柜老爷和夫人日思夜想的宝贝儿子？！


    那个让李家都上赶着巴结、送来这栋阁楼的正主？！


    “墨…墨…少爷？！”


    王二狗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因巨大的激动和惶恐而涨得通红！


    他猛地一个转身，如同屁股着了火，连滚带爬地就往楼梯口冲，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劈了叉，尖利得刺破整个大堂：


    “老爷——！！老爷——！！！


    少爷回来了！！！墨渊少爷回来了啊啊啊——！！！”


    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喊，把店里的几个顾客都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这个疯跑的伙计。


    墨渊看着这伙计瞬间变脸、狂奔而去的背影，额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颇有些无语。


    这反应…也太夸张了些。


    二楼雅间内，墨临川正陪着一位衣着华贵、气息沉稳的中年修士品茶，小心翼翼地介绍着几件新到的中阶防御法器。


    气氛原本颇为融洽。


    楼下那声石破天惊、带着哭腔的嚎叫，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了进来！


    “老爷——！！墨渊少爷回来了啊啊啊——！！！”


    墨临川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淋湿了衣襟都浑然不觉。


    他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一股被冒犯的怒火涌上心头，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口方向怒喝道：


    “狗子！你鬼嚎什么！找死吗？！


    不知道我有贵客在？！


    冲撞了贵客，小心我扣光你一年的月钱！”


    雅间的门“砰”地被撞开，王二狗如同被雷劈了般，脸色煞白，扶着门框大口喘气，指着楼下，语无伦次：


    “老…老爷！是…是少爷！墨渊少爷！他…他回来了！就在楼下！真的！小的看清楚了！”


    “什么？！”


    墨临川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更强的雷霆击中，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一步跨到王二狗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你说谁？谁回来了？！再说一遍！”


    “是少爷！墨渊少爷！就在楼下门口！”


    王二狗被捏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只是拼命点头。


    墨临川再无疑虑，他猛地松开王二狗，甚至顾不上向雅间内的贵客告罪，身形如风，一步就跨到了楼梯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


    那急切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掌柜的沉稳？


    雅间内那位华服中年修士也是一愣，随即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恍然和浓厚的兴趣。


    他放下茶盏，也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