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想起车里林落晚那副受惊小兔般的模样，想起她因为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就红透了的耳根，想起她悄悄挪过来，用膝盖轻轻碰触自己的小心翼翼。


    她那么胆小，又那么……依赖他。


    叶琛明抿了抿唇，合上了文件。


    他拿起内线电话：“陈默，进来。”


    陈默恭敬地垂首：“叶总，您有什么吩咐？”


    “查一下我过去两年，所有的个人消费记录，特别是珠宝类别。”叶琛明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十指交叉，“立刻。”


    陈默虽然心中诧异，但没有多问一个字，躬身退了出去。


    不出十分钟，一封加密邮件便发送到了叶琛明的私人邮箱。


    他点开附件，是一份详尽得令人发指的消费清单。从Gieves & Hawkes的高级定制西装，到百达翡丽的限量款腕表，再到苏富比拍卖会上的一幅名画……每一笔，都彰显着这个男人惊人的财力。


    叶琛明耐着性子，一目十行地往下扫。


    终于，他的视线定格在其中一行。


    【品牌：Van Cleef & Arpels（梵克雅宝）】


    【商品：Frivole系列手链，9花，钻石镶嵌】


    【交易时间：十二个月前】


    【收货地址：星河湾公馆A座1101室】


    地址不是叶家老宅，也不是他名下的任何一处房产。


    叶琛明眼神一凛，几乎不用再查，他就能猜到，这个地址的主人是谁。


    那个叫黎枝的女人。


    所以，她没有撒谎。


    “未来”的自己，真的在一年前，送了她一条价值不菲的手链。


    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叶琛明的心底烧了起来，瞬间燎遍四肢百骸。


    他想不明白。


    那个二十八岁的叶琛明，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既然已经让林落晚怀上了自己的孩子，甚至还让她生下了三胞胎，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


    他忘不了产房外护士那句焦急的话——“病人大出血，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也忘不了医生说她难产，九死一生。


    那个笨蛋，为了给他生孩子，连命都快没了！


    可他呢？他在做什么？


    一边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孕育后代，一边却云淡风轻地给青梅竹马送几十万的手链？


    叶琛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烦躁地在巨大的办公室里踱步。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那个高大、英俊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身影。


    金相玉质，完美得无可挑剔。


    可内里，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叶琛明越想越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无法接受，自己长大后，会变成这样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他不仅蠢，而且渣！


    “蠢货。”


    清冽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从薄唇中吐出。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失忆了。


    至少，他不用顶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去面对那个单纯又胆小的林落晚。


    窗外的冷风似乎透过玻璃的缝隙渗了进来，让他滚烫的头脑冷静了些许。


    他重新走回办公桌前。


    *


    门外，总裁特助办公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陈默拿着手机，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位。


    几个助理交换着眼神，终于，一个胆子大的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陈姐，怎么了？叶总突然要珠宝消费记录干什么？”


    这话一出，角落里一个年轻助理的脸色“唰”地一下，白得像一张纸。


    他叫刘宇，入职刚满一年，此刻正死死地捏着手里的订书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你抖什么？”旁边的同事捅了捅他。


    刘宇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默放下手机，揉了揉发紧的眉心，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面如死灰的刘宇身上，叹了口气，“都别瞎猜了。”


    对那个好奇的助理说：“你来得晚，不知道。小刘这是PTSD犯了。”


    “PTSD？”


    “嗯，”陈默的语气带了点回忆的复杂，“就因为叶总那条梵克雅宝手链。”


    看了一眼抖得更厉害的刘宇，继续道：“一年前，小刘刚入职，机灵又肯干。叶总见他不错，就把给黎小姐送生日礼物这事交给了他。”


    “结果呢？”新来的助理听得入了迷。


    “结果，”陈默冷笑一声，指了指刘宇，“这位天才，把地址给弄错了。”


    “星河湾公馆A座1101室，是黎小姐的私产。结果他送到了B座1101室，那儿住着一个刚有点名气的嫩模。那嫩模以为是哪个富商在追她，转头就把那条几十万的手链晒到了微博上，还配文‘谢谢神秘人的礼物’。”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简直是豪门八卦的直播现场，还是社死级别的。


    “后来呢？黎小姐肯定气疯了吧？”


    “何止是气疯了，”陈默说，“当时黎小姐正在办生日派对，京圈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就等着叶总的礼物撑场面。结果礼物没到，热搜先到了。你说她丢不丢人？”


    “那叶总……”


    “叶总什么都没说，”陈默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深，“他只是当晚就让财务把小刘那一整年的年终奖，一分不剩，全划到了公司慈善基金里。”


    “然后，把他下放到了档案室，让他对着那些发霉的旧文件，‘冷静’了整整三个月。”


    众人噤若寒蝉。


    叶琛明此人，在商场上向来以手腕狠戾、不近人情著称。他从不骂人，因为他会让做错事的人，付出比挨骂痛苦百倍的代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情地落在了刘宇身上。


    难怪他怕成这样。


    刘宇此刻已经快哭了，声音带着颤音：“……叶总他现在突然翻旧账，是不是……是不是要把我辞了啊？我下个月还要还房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