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云顶山庄的喧嚣与承诺，被林凡抛在了身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阳城最顶级的酒店——“观澜阁”。


    李青玄前辈，就下榻于此。


    酒店顶层的露天茶室，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李青玄一袭青衣，正独自一人坐在竹案前，慢条斯理地煮着一壶茶。他身前没有剑，但整个人，就如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名剑，气韵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看到林凡走来，他并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想通了？”


    林凡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热气腾腾的香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潮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面对这位黄金级的剑圣，提出那个堪称荒谬的条件，需要的勇气远比面对哥布林大军更甚。


    “前辈，我决定去大夏学府。”


    李青玄点了点头，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提起紫砂壶，为林凡添上一杯茶，动作不疾不徐。“聚灵玄室的名额，我会立刻为你申请。开学之前，你就可以提前入校。”


    茶香袅袅，林凡却没有端起茶杯的兴致。他抬起头，迎着李青玄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李青玄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还有条件？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似乎觉得这小子有点意思。能在他开出的天价筹码面前，还保持着清醒，甚至敢于讨价还价的年轻人，可不多见。


    “说说看。”


    “我想带一个人，一起进大夏学府。”


    话音落下的瞬间，茶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远处云雾翻涌的声音，和茶水沸腾的“咕嘟”声。


    李青玄脸上的那一丝玩味，僵住了。他将茶杯缓缓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他看着林凡，眼神古怪，像是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带人？进大夏学府？”李青玄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大夏学府是你家开的菜市场，还能买一送一？”


    亏他想得出来。


    林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顶着那股无形的压力，艰难道：“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我必须试一试。”


    “那个人，是谁？”李青玄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好奇。


    “苏沐月。”


    李青玄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冷孤傲的少女身影。A+级天赋【心灵震爆】，在阳城这种小地方算是顶尖，但放眼整个大夏联邦，每年觉醒A+级天赋的考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她的分数，我刚才看过，差了一点。”李青玄淡淡地说道，“大夏学府的门槛，差一点，就是天堑。没有足够亮眼的成绩，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凭空为她要来一个名额。学府的规矩，不是我一个人能破坏的。”


    林凡的手指在身侧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他咬了咬牙，仿佛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沉声道：“前辈，您许诺给我的那间三号聚灵玄室，我可以不要。”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李青玄的心上。


    李青玄眼中的那一丝玩味终于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审视的郑重。他死死地盯着林凡，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试探。


    聚灵玄室！


    那可是连他最看重的几个亲传弟子，都要排着队等候的战略级修炼资源。其价值，远非金钱或普通天材地宝能够衡量。为了一个“朋友”，他竟然愿意放弃这种一步登天的机缘？


    “你知道你在放弃什么吗？”李青玄的声音沉了下来。


    “知道。”林凡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但我更清楚，有些东西，比修炼资源更重要。反正我这人修炼速度也快不到哪儿去，有没有聚灵玄室，区别不大。”


    这句半真半假的自嘲，让李青玄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明明才十八岁，心性却沉稳坚韧得像一块历经风霜的磐石。重情，却不被情感冲昏头脑；果决，却又懂得权衡取舍。


    好一个剑道胚子。


    李青玄放下茶杯，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了：“朋友？你这‘朋友’，分量可不轻啊。”


    林凡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嘴硬道：“只是普通朋友。她帮过我，我不想欠人人情。”


    “呵呵。”李青玄笑了，笑声中满是过来人的了然，“年纪不大，桃花运倒是不浅。”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再拒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用一间聚灵玄室，换一个特招名额……这笔买卖，亏了。亏大发了。”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李青玄话锋一转，慢悠悠地品了口茶，“这世上的买卖，也不全看是亏是赚。有时候，也看个心情。”


    他站起身，走到茶室的栏杆边，负手而立，望着下方云海翻腾。


    “这件事，我需要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林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他对着李青玄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带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离开了茶室。


    ……


    林凡离开后，茶室里重归寂静。


    李青玄在栏杆边站了许久，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渐渐被一抹肉疼和无奈所取代。


    “妈的，真是给我找事。”他低声骂了一句，从怀里摸出一部造型古朴的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赵，是我，李青玄。”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老李？你这尊大佛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不在你的剑道院里闭关，跑哪儿潇洒去了？”


    “少废话。”李青玄开门见山，“我问你，今年阳城考区的苏沐月，你们招生办怎么定的？”


    “苏沐月？A+天赋那个？有点印象。分数不错，可惜，差了十几分，不够线，已经放进第二梯队的候选池了。怎么，你看上她了？想收徒？”


    “收个屁的徒。”李青玄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要一个特招名额，给她。”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你疯了？！李青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特招名额！今年京城和魔都那几个双S级的妖孽，都为了一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你现在为了一个分数不够的A+级，找我要特招名额？你是不是在阳城被人打傻了？”


    “我没疯。”李青玄的语气变得无比平静，“就当我还你上次在‘虚空之痕’里欠你的人情。”


    那头的声音明显一窒，随即变得凝重起来：“……你确定？为了一个A+级，用掉这么大一个人情？”


    “不是为了她。”李青玄的脑海中，浮现出林凡那张平静而坚决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是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小家伙。”


    他顿了顿，加重了筹码：“这样吧，我剑道院下个季度的资源配给，分你们招生办一成。另外，明年联邦高校大比的剑道项目，我亲自下场指导。”


    “……两成！”


    “成交！”


    李青玄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那头的招生办主任老赵半天没回过神。


    李青玄收起通讯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满是肉疼的表情。


    “臭小子，为了你的桃花运，老子这回可是血本无归了。”他摇了摇头，最终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能让黄金剑圣心甘情愿“血本无归”的弟子。


    这笔投资，或许，才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赚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