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旅顺北城,第七道堑壕后面的大帐中。
这里是旅顺新军的前线指挥部,作为旅顺新军的副将,茅元仪还是第一次参加旅顺新军的战后总结会议。
“都喘匀气了吧?”
王铁柱犀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千总、百总、以及哨长们,旅顺新军的编制,与睢阳军一样,设为队(班级)、哨(排级)、局(连级)、团(营级)、营(团级)共五级,为什么团比营大?
这主要是明朝的习惯所致,无论是队、哨、局、以及团(戚家军设总)都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编制,大家都明白这种编制,谁大谁小,一目了然。
旅顺新军虽然只设了左右两个步兵营,以及一个炮兵营,但是营级(参将级)军官却只有方思明、王铁柱两位,其他人员最高也就是千总级别。这样编制的真正原因,其实也是为了方便。
如果改成后世的军师旅团营,大家反而不明白,会感觉别扭。
“仗,是我们打赢了。鞑子填进来的人命,够堆座小山了。”
王铁柱顿了顿:“可咱们睢阳军的规矩,从来不是打完了仗,就等着开庆功宴,论功行赏,咱们的规矩,是胜了要琢磨怎么赢得更利索,败了要琢磨怎么把命捡回来,都别愣着了,自己说,这一仗,咱们赢在哪?更要紧的是,毛病出在哪?哪里还能要咱们兄弟的命,从你开始,李长林!”
被王铁柱点到名字的李长林下意识地站起来:“报告,总监军,各位同仁……”
李长林的话带着浓重的辽东口音:“赢了是因为茅将军,不,是大帅留下的方案好,那土墙、壕沟、还有埋的地雷,可以克制鞑子的骑兵,他们的战马冲不上来,炮打不穿,他们冲在壕沟前,正好是咱们的靶子!”
“说的倒是毛病!”
王铁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自己,有什么毛病?”
李长林羞愧的低下头:“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再是一名队长,而是一名哨长,我需要负责的不是再是我那个队里的十二名兄弟,而是四个队,五十名兄弟……”
让茅元仪非常意外的是,这场总结会议,并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阴阳怪气,更没有推卸责任,无论是哨长,百总,或者千总,他们都在认真分析,自己为什么取胜,出现的问题。
李长林还真分析出了一些问题,比如说新兵被吓得尿裤子,该顶上去的时候,没有顶上去,这次战斗中阵亡的十数人,其实百分之一百,都是被蒙古骑兵的弓箭射死的。
有部分是确实是因为意外,有大部分反而是因为火铳在射击的时候,射击目标出现了问题,有的时候,一名敌人被射中三四枪,有的敌人就漏了进来。
在集思广议之下,他们提出,火铳射击,也应该学习炮兵的那种格子战术,每一名火铳手,负责面前的格子,等格子里的敌人进入危险距离时,再由旁边的队友负责补枪。
关于新兵害怕的问题,王铁柱等军官给出的意见是,平日里思想教导,讲敌情,讲血仇,讲家国大义……
最后,王铁柱总结道:“鞑子吃了大亏,豪格那厮不是善茬,他不会再傻乎乎地拿人命来填,下次会怎么打?用楯车?用更猛烈的炮火压制?甚至填壕沟,断咱们的水源?围困?这些,你们想过没有?一个个打了胜仗就翘尾巴?觉得鞑子不过如此?轻敌!这是最要命的毛病!”
茅元仪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缓缓开口:“王总监军所言,字字珠玑!胜不足喜,败不足惧,唯惧不知己不知彼,唯惧骄惰懈怠!新兵胆气、铳炮射速、协同迟滞、料敌不足……皆是当务之急!”
就在睢阳军战后总结时,建奴大军中军大帐中,豪格也在与众将领商议对策。
“一群只敢躲在烂泥里的乌龟,炮打不烂?马冲不垮?本贝勒倒要看看,他们的烂泥坑,能经得起多少条人命去填!”
“贝勒爷!”
一个正蓝旗的固山额真道:“明狗狡诈,那土墙和壕沟透着邪门。不如先让汉军旗的步甲……”
“汉军旗?”
豪格猛地打断他:“那些尼堪奴才,两条腿比得过四条腿?本贝勒要的是破城!是碾碎他们,不是去给他们挠痒痒!”
豪格此时的表现,与他建奴皇长子的身份有些不附和,八旗内斗其实比大明还要激烈,只是非常可惜,建奴八旗内部的所有贝勒,贝子,都统、副都统们,不是皇太极的对手。
谁敢跟皇太极扎刺,皇太极就狠狠地收拾他们,皇太极打仗的本事不弱,但是,他最强的地方,其实是收拾内部的人。
就像阿敏,阿敏是四大贝勒中的第二,镶蓝旗的首任旗主,但是,他与皇太极争夺汗王失败,他就是皇太极心中的一根刺。皇太极收拾阿敏也非常简单,崇祯二年,皇太极率领五万余精锐部队,突破长城防线,进入北京城下。
那个时候崇祯皇帝刚刚登上皇位,屁事不懂,等皇太极抢了永平府、顺天府十数城池,满载而归,留阿敏率领五千人守遵化、永平、迁安、滦平四城,这四城都是永平府境内的四城,别说皇太极给阿敏留五千人,就算是留三万人,他也守不住这四城,因为奇袭京师,本来就是打了大明一个出奇不意。
可结果,孙承宗整合二十余万明军,猛攻四城,阿敏不敌明军,弃城逃跑,皇太极大怒,召诸贝勒共议阿敏之罪。罪状除了此次弃四城之外,还有心怀异志、曾在朝鲜谋求自立等等共十六条。廷议阿敏死罪,皇太极改为幽禁。
收拾完阿敏这个刺头,皇太极又百般拉拢岳讬,利用代善与岳讬父子不和,皇太极这个叔叔对岳讬比他亲爹还好,这样一来,皇太极控制着八旗之中的两黄旗以外,还有实力最强的镶红旗,占据绝对优势。
豪格比皇太极的手段就差远了,他可没有本事号令莽古尔泰,甚至连堂弟杜度,堂兄岳讬也对他只是表面上的恭敬,他召开众将领议事,结果议了一个寂寞。
无奈之下,豪格仍旧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
“包衣阿哈!”
豪格指向那几个汉军旗的佐领:“带着你们的人!给本贝勒冲上去!用沙袋,用你们的尸体,把那些烂泥沟,给本贝勒填平了,本贝勒要看到你们的脚,踩上那道该死的土墙!”
“喳……喳!”
几个汉军旗佐领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犹豫,连滚带爬地奔向各自统领的汉军旗步甲阵列。此时的汉军旗里的汉军,他们大多是辽东陷落时被裹挟或投降的明军,以及掳掠来的壮丁,此刻被驱赶着,如同待宰的羔羊,被推向那道吞噬了无数蒙古勇士的死亡壕沟。
“快,快,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
一个镶蓝旗拨什库(领催)挥舞着鞭子,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脚步迟疑的汉军旗步卒:“把沙袋扛起来,填平壕沟,贝勒爷看着呢,后退者,格杀勿论!”
在死亡威胁下,数千名汉军旗步卒扛起沉重的沙袋,步履蹒跚地涌向明军阵地,他们身后,是督战队雪亮的刀锋和强弓硬弩。
旅顺新军阵地的望塔上,茅元仪看着这些汉军士兵如同猪羊一般,被驱赶着冲上来,他想望着身边的王铁柱道:“陈大帅那边什么时候会把粮食运过来?”
“将军的意思是……”
茅元仪道:“把他们放进来,掐头去尾!”
王铁柱明白了茅元仪的意思,他想逼降这些汉军俘虏,利用建奴虐待他们,像逼反天佑军俘虏一样,转化汉军俘虏,增强旅顺新军的实力。
王铁柱摇摇头道:“他们不会投降的,他们的家人在建奴手中,他们不敢投降,要不然,他们的家人,肯定会死得很惨!”
“快,扔沙袋,扔进去!”
拨什库躲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吼叫。
恐惧被暂时的侥幸取代,冲在最前面的汉军步卒,看着眼前那道一人多深、底部插着削尖木桩的壕沟,又看看身后督战队闪着寒光的箭镞,一咬牙,奋力将肩上的沙袋抛向沟中。
沉重的沙袋砸进沟底,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沙袋被抛入,在壕沟底部艰难地堆积起来。
明军阵地依旧沉默,汉军旗的步卒们脸上渐渐露出一种近乎狂喜的扭曲神情,有希望!只要填出几条路,就能冲过去。
“快,加把劲!明狗吓破胆了!”
汉军步卒中有人嘶喊着,动作更快了。后面的人拼命向前挤,试图将沙袋扔到更靠近土墙的位置。
狭窄的壕沟边缘,挤满了蚁附般的人影,沙袋雨点般落下,在沟底和靠近明军土墙的斜坡上迅速堆积,人群越来越密集。
茅元仪望着这些汉军步座士兵,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点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