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交易达成皆大欢喜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陈明遇的声音平淡,似乎没有想要寒暄客套的兴致。


    袁可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


    袁可立可是四朝元老,为官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陈明遇如此生硬的表情,很显然,他是猜到了这一场宴会的目的。


    正是因为陈明遇不情愿,带着怨气,这才属于正常,如果陈明遇什么情绪都没有,这才能说明问题。


    袁可立热情地招呼陈明遇在主宾位坐下:“明遇,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劳苦功高!今日睢州光复,此乃天大的喜事!老朽与阖城父老,略备薄酒,一来为将军洗尘,二来嘛……”


    他捋了捋胡须,环视众人:“正是要与明遇商议这报捷奏章之事!”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更加热烈起来。


    “正是正是!此等大捷,定要上达京城,让圣上和朝堂诸公知晓将军的盖世奇功!”


    叶士超叶员外红光满面,声音洪亮,仿佛这胜利是他亲冒矢石打下来的。


    “斩首几何?俘获多少?贼酋张献忠是死是逃?这些都要细细写明!”


    睢阳卫指挥同知叶慎行急切地插话,眼中闪烁着对封赏的渴望:“陈将军,末将建议,此战当报阵斩流寇逾万,俘获无算,贼酋张献忠重伤遁逃,其精锐老营十去七八!如此方显我睢阳卫赫赫武功!朝廷必有重赏!”


    “对对!叶将军所言极是!斩获要往实里报,更要往大里报!”


    杨员外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如此,朝廷才会重视睢州,调拨钱粮重建家园,说不定还能减免些赋税……”


    “是啊是啊,将军!这捷报可关系到阖城上下的福祉啊!”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附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算计和期待。


    报捷,在他们口中,成了一场分润胜利红利、争取朝廷资源的盛宴,至于这捷字背后堆积如山的尸骸和仍在流血的伤口,似乎无人提及。


    陈明遇端坐在那里,面前的玉杯斟满了琥珀色的美酒,醇香扑鼻。他却连碰都没碰一下。他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疲惫如同实质般沉淀,渐渐凝结成一层冰冷的霜。


    这满屋子的喧嚣、算计,还有那刻意营造的喜庆氛围,让陈明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和恶心。


    终于,在众人灼灼的目光聚焦下,


    陈明遇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铁锹,瞬间掘开了这暖阁里虚幻的繁华,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冻土:


    “报捷?”


    陈明遇微微侧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暖阁厚厚的墙壁,看到了外面那座伤痕累累、饿殍枕藉的睢州城。


    “向谁报?向那个国库空得能跑马、能饿死老鼠的朝廷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报我们死了多少百姓?报我们这不足一千残兵个个带伤?报睢州城十室九空,断壁残垣?”


    暖阁里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炭火噼啪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袁可立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叶员外捻胡须的手停在半空,叶慎行张着嘴,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噎了回去。


    所有人都被这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反问惊呆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陈明遇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错愕的脸,最后定格在袁枢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和深沉的悲哀:“袁兄,诸位高贤,你们想要的,是写在纸上的捷报,是朝廷可能遥不可及的封赏和许诺。可陈某想要的,是能活过这个春夏的粮!是能让伤兵不再哀嚎的药!是能让冻僵的尸骨入土为安的锹!是能让马牧百户所那些可能正在被流寇屠戮的军户子弟……听到援军的马蹄声!”


    陈明遇猛地站起身:“这庆功宴,陈某消受不起。”


    陈明遇对着袁可立微微拱手,礼节周全,却冰冷疏离:“马牧百户所方向恐有变,军情紧急,陈某告辞。”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撩开厚重的门帘。


    一股凛冽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暖阁,吹散了满室暖香,吹得烛火剧烈摇曳,也吹醒了呆滞的众人。


    陈明遇那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浓重的黑暗里,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尴尬和那桌渐渐冰冷的珍馐。


    张明远紧随其后,在门口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暖阁内那些僵立的身影和桌上几乎未动的酒菜,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弧度,也大步离去。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袁枢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又看看父亲瞬间苍老颓唐下去的脸,再看看满座士绅脸上尚未褪尽的惊愕与羞惭,只觉得这暖阁里暖得让人窒息,也冷得让人心寒。


    那所谓的捷报,在陈明遇踏出这扇门的那一刻,连同这虚假的庆贺,一同被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残酷而冰冷的现实,睢州,远未到庆功的时候。


    “且慢!”


    袁枢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明遇,有话好好说,不用生气!”


    陈明遇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一顿酒,就把我打发了吗?”


    袁枢道:“都是可以谈的!你有什么要求,我去跟他们谈!”


    “首功,我可以不要!”


    陈明遇一脸认真地道:“甚至可以说,官,我也可以不升,我只要地!”


    有些官,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当然也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平时的时候,睢阳卫指挥使,哪怕放头猪在上面,完全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眼下天下大乱,流寇四起,十三家之一的李自成来了,被陈明遇打败了,八大王也来了,也被陈明遇打败了,难道说,其他流寇就害怕了归德府?


    当然不是,他们怕的只是陈明遇,如果没有陈明遇这只归德之虎在,流寇随时会卷土重来,就算是张献忠在睢州城大开杀戒,兵部右侍郎、山东巡抚朱大典在距离睢州不到二百里的兖州府,却止兵不前,坐视睢州百姓被张献忠屠杀。


    哪怕陈明遇不要这个官职,睢州士绅也要推着陈明遇坐上这个指挥使的位置,


    袁枢点点头道:“可睢州士绅已经答应捐献七千七百余亩……”


    “那些地东一块,西一块,管理起来非常麻烦!”


    陈明遇大手一挥:“马牧百户所向南十八里至木兰百户所之间的所有地,我都要了,这应该不过分吧?”


    袁枢微微皱起眉头,平心而论,从马牧百户所到木兰百户所十八里之间的地,其实并不算多,只有四千多亩,他不解地道:“这才四千多亩!”


    “马牧向北至刘庄的一千多亩地,向西至王庄的一千多亩,向东至沱河西岸的地,我都要了!”


    陈明遇也算是狮子大开口,多要了三千多亩地。


    袁枢一脸为难:“明遇兄,只怕……”


    “当然,我可不是白要的!”


    陈明遇淡淡一笑:“伯应兄,你应该了解我陈明遇,我是吃独食的人吗?我要这些地可不是白要的!”


    说到这里,陈明遇神秘一笑:“伯应兄,你应该听说我过,我有西洋方面的渠道,西洋人是两万里之外的美洲,运来了几种高产农作物,一曰玉米,一曰红薯、一曰土豆。此玉米者,四个月可收,亩产至少千斤,红薯和土豆亩产可达七八千斤……”


    “什么?”


    袁枢大惊失色:“世间会有如此高产之物?”


    “当然!”


    陈明遇淡淡地笑道:“袁老尚书与徐阁老(徐光启)私交不错,可以马上修书,迅速徐大公子,或者是徐阁老的学生,他们应该听闻此物!”


    陈明遇要的地,其实大都是原本属于睢阳卫的军田,这些军田大都被睢州的士绅或买,或强占,或豪夺得到的。


    哪怕明明是卫所的军田,周鼎绝对不敢找他们要回来,就算周鼎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找他们要这些军田,他们也会当周鼎放屁。


    可问题是,陈明遇与周鼎那个废物不一样,首先,陈明遇一直没有贪墨,他的屁股非常干净,也就意味着,他们想要像拿捏周鼎一样拿捏陈明遇,是不可能的。


    其次是陈明遇非常能打,且不论以前他收拾水鬼杨虎、悍匪白额虎、山东巨寇秦五,特别是流寇李自成部麾下五万余大军,被陈明遇一战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听说李自成逃出去的时候,仅有不到三百人马。


    问题的关键是,陈明遇带着一千多名疲惫之军,在睢州城下敢与张献忠两万余人马拼杀,不仅将张献忠杀得狼狈而逃,更是留下张献忠麾下五六千名流寇精锐,别看陈明遇现在只有不到一千士兵,可陈明遇在睢州却拥有了无上的威望,只需要他振臂一呼,绝对从者如云。


    事实上,哪怕陈明遇不振臂一呼,现在前往睢阳卫指挥使司衙门,想要投靠陈明遇从军的睢州青壮,不知凡几。


    睢州士绅除了袁家与陈明遇有旧交,其他人可没有这层关系,万一撕破脸,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更何况,陈明遇还愿意拿出高产农作物的种子……


    “袁尚书,您看……”


    袁可立苦笑道:“诸位高贤,若是当初陈明遇有地,有钱粮养兵,他在募兵的时候,难道只募两千士兵吗?若是他有足够的实力,募集五千大军,就算周鼎想要挟城投靠张献忠,只怕陈明遇的兵,也会砍了周鼎的脑袋,何来睢州之劫?”


    众士绅富户这一次可以说损失惨重,他们家家户户几乎都死了人,也被抢了很多财物,要说唯一没有受到损失的,只是袁家。


    不是张献忠仁慈,而是他还没有来得及。


    袁可立淡淡地道:“明遇贤侄说了,这份捷报由老朽代笔……”


    这句话的意思大家都懂,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能够分润一部分军功,对于士绅和官员来说,那非常重要。与那些丢城失地的州县不同,睢州士绅和百姓,守住了睢州,这就是大功。


    众睢州士绅的开始激动起来,他们一扫被陈明遇割肉的不快,早就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陈明遇虽然找他们要了一万多亩地,可问题是,这一万多亩地分摊下来,每家不过几百亩而已,实在太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