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 十年可够
作品:《风雪渡万里》 自那夜后,沈之衡便长住于公主府中。虽无正式名分,但姜宁早已吩咐阖府上下,须以未来驸马之礼相待。
这些时日,他辰时起身,用过姜宁提前命人精心熬制的药膳,自公主府后门悄然而出,前往都察院处置公务。
午时,姜宁特遣人将温好的药膳送至都察院值房。
酉时末,他又自都察院归来,仍由后门入府,与姜宁共进晚膳——自然亦是她亲手调配的药膳。
如此调养数日,毒性虽未除,但他自觉身子已是比往日更耐寒了些。
而姜宁自先帝大殓那日入宫后,便再未踏出公主府半步,终日潜心翻阅医典古籍。似乎在她眼中,眼下最紧要之事,便是为他解毒。
她不再过问朝堂诸事,看似毫不在意,但沈之衡却心下明了,因而常主动向她提及。
这日,沈之衡如常回府,径直往书房寻姜宁。推开门,便见她正俯身轻嗅一味药草。
他缓步走近,温和道:“汪远一党,今日已按律处决。新帝虽有意拖延,但先帝遗诏在前,又有苏阁老领衔施压,此事……终是尘埃落定了。”
“嗯。”姜宁似漫不经心地轻声一应,并未抬眼,指尖捻碎药草细辨其味。
“新帝登基大典定于三日后的正月初一。欲定年号为‘永乐’。”
“嗯。”她仍是轻应,放下药草,信手翻开一册医书。
“近日京中坊间颇有流言,皆传新帝弑父杀弟……方得篡位。”沈之衡略顿,续道,“苏阁老与苏总督随即上奏——虽称欲还新帝清白,实则意在彻查先帝死因。”
“嗯。”姜宁淡应,执笔在医书上勾画数笔。
沈之衡凝视着她:“此事……是殿下所为罢?”
“是。”姜宁并未否认,亦未抬眼,只将书页轻轻翻过。
见她如此,沈之衡无奈苦笑。他行至她身侧,取走她手中的医书,置于一旁架格之上。
至此,她终于抬眸看他。
“殿下有心事。”沈之衡淡声道,非是询问,而是断言。
姜宁不答,只问:“姜齐可曾再为难你?”
“未曾。”沈之衡微蹙眉头,续道,“新帝却言……若他日微臣愿离开殿下,仍可为他帝师。”他看向姜宁,“但殿下应知微臣之心意。”
姜宁冷嗤:“没了汪荣与汪远,他的心思倒直白了些。无论如何,有此流言与苏家的施压,他终需倚仗寒门势力。你乃父皇所托,他终归离不开你。”
沈之衡未顺着她的言语,而是将话头再度引回,望着她眼眸,“这些时日,你眉间总凝着愁绪。是有何心事么?”
“怎会,”姜宁唇角扯起弧度,“有你日夜相伴,我怎会不欢欣?我未有何心事。许是这几日醒得早些,略显疲惫罢了。”
沈之衡轻叹,握紧她的手,语气郑重:“年后,我们便离京可好?寻一处殿下喜爱之地,安度余生。若殿下想随苏阁老与裴老夫人回浙江,亦好。若殿下想去蜀郡看看,那儿……微臣也有些许薄产,足以衣食无忧。倘若殿下更想游历山川,亦是极好。”
总归……强过她将自己困守在这公主府邸。
“怀野,”姜宁凝望他,字句清晰,“大凌的朝堂和百姓,不能没有你。”
沈之衡身形微滞,嗓音低哑:“原来……这才是殿下的心事,对么?”
他语气转沉,“殿下是想将微臣留在京城,独自离开,对么?”
“不是。”姜宁矢口否认,却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殿下仍在瞒着微臣。”他语声渐低,神色黯然。
姜宁望向他,心口酸涩难言,唇齿微启,却不知从何说起。
“柔然的和亲国书,今日已递至京城。”他声调平淡无波,眼角却微微泛红。
姜宁面色倏变——怎会如此之快?按路程计算,至少该到年后方至。
她本想……待年后再与他坦言。
沈之衡痛楚地望着她:“那贺兰风说,他欲迎娶殿下,以结两国秦晋之好。此事,亦是殿下安排的么?”最后这字字句句,几乎是从齿间迸出。
若非如此,怎能这般巧合?!
姜宁声渐低微,阖眼颔首:“是。”
得她亲口承认,沈之衡握她的手骤然收紧:“殿下欲离京城,微臣亦愿辞官相随。那夜殿下分明言说,欲与微臣永永远远地相守,如今却择了旁人么?”
更遑论,是那个曾假扮她“男宠”之人。
又或者……并非假扮。
她与贺兰风之间,他从不过问,从未深究,只因他只求殿下的往后。
但此刻,他妒忌得几欲发狂,他在意她与旁人曾经的虚虚实实!
她送往柔然的那封信,便是那日清晨遣苏七送出的么?
他忽觉浑身颤抖。当他满心筹划着如何予她向往的生活,满心想着与她朝朝暮暮共白首之时,她却修书邀他人相伴。
他数次哀求,求她莫要再推开他。她口口声声应答,却又次次将他抛下。
念及此,沈之衡缓缓松开她的手,自嘲低语:“若是前往柔然是殿下更心仪的生活。那微臣……愿成全殿下。”
语毕,他转身欲去。
“怀野——”
沈之衡驻足侧身,语声冰凉:“殿下还有何吩咐?”
指尖藏在袖袍间蜷缩。他渴望听她解释,渴望她说皆是误会,渴望她言并不想离去。
可她只是静望他,一字未言。
见此,沈之衡冷笑。他的殿下,原来是真的想要离开他啊……
那这些时日的温存,算是什么?
是对他的怜悯?是对那夜他护住她的回报?
甚至于……这段时日里她潜心为他解毒,亦是为她离去时能了无牵挂?
原来如此……她当真是不言不语,狠心弃他。
沈之衡未再言,决然转身,径直离去。
姜宁扶住身后晾满药草的木架,稳住身形,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怅惘。
她……无一字可辩。
她确实,想要离开京城。
她确实,不想让他辞官。
窗外,寒风正呼啸。
她倏然忆起那日凌山,他的回答。
“若他日需在苍生黎民与心头至重间择一,沈大人当如何取舍?”
“微臣,不做选择。”
他虽言不做选择,但在他格挡下姜齐的那一刻,在他提议辞官与她归隐田园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选了她。
但于她而言,那日他的后一句话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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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对了,“只因殿下与微臣,始终皆立于天下苍生一侧。”
朝堂之中寒门官吏虽有数人,但这大凌的百姓却不可无他。
故而……姜宁又岂能真让他辞官同往?
他可以不在意,她却不能不为他在意。
而她在京一日,那位龙椅上的新帝便难安一日。
父皇大殓那日,姜齐见她,眼底恨意已是昭然若揭。
自她手刃汪荣那刻起,她在京城的安然无恙便是一根尖刺,既深深扎在姜齐心上,亦深深嵌于沈之衡的首辅之位。
“殿下,晚膳已备好。”惜桃步入书房,见姜宁面色苍白,忙关切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姜宁摇首:“无碍。”略顿,又问:“可见着沈御史去何处了?”
她心下一片苦涩。眼下这般局面,那人……还会再回公主府么?
惜桃略作思忖,回道:“方才似是见沈御史往后门方向去了,步履甚急,可有要事?要为御史留膳么?”
姜宁垂眸,语声低沉:“不必了。他今夜……大抵不会回来了。”
言罢,姜宁步出书房,惜桃紧随其后。她忽又问:“师父那边可有消息?何时能抵京?”
“回殿下,凤明堂之人方才送药草来时,恰递了消息。顾先生约莫十五日后可到。”
姜宁颔首。
外祖父与外祖母正月十五离京,随舅舅、舅母同往浙江。如此算来,师父尚能赶上再见外祖父一面。
纵使自母后薨逝,师父对外祖父心存芥蒂。可终究,亦是师生一场。
正思量间,远远便见正厅食案旁端坐一人。
惜桃微诧:“咦,不是瞧着沈御史往后门去了么?怎又在此处。”
姜宁亦是一怔,唇角却不由微扬。
步入正厅,她沉声对厅内侍立众人吩咐:“你们都退下罢。”
“是。”众人齐应,依次退出。惜桃亦躬身退离,细心为二人合上门扉。
姜宁缓步走至沈之衡身旁落座,目光始终落在他冷峻的侧颜。
“怀野……”她欲开口解释。
沈之衡回望她,目光哀伤,只淡声问:“殿下去了柔然,还会回京么?”
姜宁怔然。
原来……他皆明白。
他懂她心之所念,亦懂她心之所系。
她哽咽道:“回的。”
沈之衡眼眶含泪,“十年,可够?”他又道:“若是殿下还未回京,那时……微臣便去寻殿下。”
姜宁见此,心尖酸涩,伸手轻抚他脸颊,泪珠潸然滑落,“够的,应是够的。”
“殿下可知,微臣多想以先帝的赐婚圣旨,将殿下留在身旁。”他眼角的泪滴随声坠落,“可与强留相比,微臣更愿殿下远离京城,自在肆意而活。”
话音初落,沈之衡已倾身将她拥入怀中,低声轻语:“微臣等殿下回京。殿下,不可辜负微臣。”
姜宁缓缓搂紧他腰身,轻声应允:“好。”
这一刻,她倏然懂了裴落姐姐在行宫所言——漪漪,“情”之一字,在这世间,常需为诸多事物让步的。
她与沈之衡之间——
她为他的理想和大凌的百姓。
而他,亦为她的欢喜无忧、自在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