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 晨起画眉
作品:《风雪渡万里》 姜宁将密信仔细封好,交予苏七手中,目送他身影消失在廊角,方才转身返回寝屋。
指尖刚推开门扉,便见沈之衡已起身,正背对着她系官袍的玉带。
“怎么不多睡会儿?”她轻声问。
几乎是同时,他也转过身来——“殿下方才去哪了?”
话音未落,二人目光相触,皆是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淡淡的笑意。
“去交待苏七办了点事。”姜宁语气平静,未多解释。
“嗯。”沈之衡轻声应道,并未追问。
于她的事,他向来极有分寸。
他将玉带最后一道扣系好,走至她面前,声音温润:“昨夜,殿下可还安睡?”
姜宁唇角微扬,带了几分慵懒戏谑:“有美人在侧,自然安睡。”
沈之衡耳尖倏然染上一抹微红,面上却仍镇定自若:“殿下惯会打趣微臣。”
姜宁踮起脚尖凑近他耳畔:“那怀野今夜……还来么?”
她倏然发觉,自昨日第一次唤他表字后,再唤出“怀野”二字,竟是越发自然顺口。
而她不知的是,沈之衡虽面色不改,但听她这一声轻唤,心下已是受用至极。亲昵的称谓与暧昧的语气交织,令他心间微颤。
他回望她,目光灼灼:“殿下想要微臣来么?”
“想的。”姜宁毫不忸怩,坦然相告。
毕竟……这或许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朝夕相对的时光了。只是这句话,她并未说出口。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亦是未被那人察觉。
沈之衡唇角漾开温浅笑意,柔声道:“那微臣今夜便来。”他略顿,似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从后门来。”
姜宁莞尔,知他是在顾及她的名声。
她未再多言,只自然地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颊轻靠在他肩前,汲取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他衣襟间淡淡的墨香,总能抚平她心底的不安,令她贪恋不已。
沈之衡亦默然,只静静将她拥紧。
许久,姜宁才缓缓松开手,抬眸看他:“今日,为我描眉,可好?”
沈之衡微怔,随即应得毫不犹豫:“好。”
他将她引至镜台前坐下,取过妆奁中的螺子黛,指尖稍顿:“只怕描得不好,唐突殿下。”
“怀野可擅丹青?”她忽而问道。
“自然。”此番他答得从容笃定。与音律相比,丹青确是他所长。
“那么描眉于你而言,应非难事。”姜宁唇角含笑。
“那……微臣一试?”
沈之衡抬手,凝望她的眉眼,喉结不自觉地轻动。
他敛去杂念,如作画般执起螺子黛,全神贯注地为她描摹眉形。
动作轻柔,姜宁惬意地阖上眼,深深感受这片刻宁谧。
“殿下看看,可还合意?”片刻后,他温声问道。
姜宁睁眼,未看眉形,而是对镜中他略带忐忑的目光浅浅一笑:“甚合我意。”
沈之衡放下螺子黛,隔镜相望,语声温和:“若殿下不弃,微臣愿日日为殿下描眉,可好?”
姜宁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轻应:“好。”
话音方落,门外传来惜桃的声音:“殿下,向少卿在府前询问沈御史可在,此刻正候着,应当如何回话呢?”
姜宁看向沈之衡:“想必还有诸多事宜待你处置,且去吧。”
沈之衡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微臣晚些再来。”
姜宁微微颔首。在他转身欲出房门时,忽又唤住他——“怀野。”
沈之衡驻足回身:“殿下。”
“我晚些去苏府。若你得空……便来苏府接我罢。”
“好。”他目光温润,含笑应下,随即转身离去。
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姜宁心间掠过一丝怅惘。她微微摇头,挥散这缕情绪,自行梳了个简髻,换上素衣,携惜桃登车前往苏府。
昨日入宫前,京中街巷尚张灯结彩,满目喜庆。
今晨的京城却似蒙上了一层灰霭。酒肆茶楼戏院皆已闭户,长街挂满缟素,百姓亦换素服。
想必天子驾崩的哀诏与新帝登基的诏书已颁告天下。
国丧二十七日,待丧期结束,应是年后了。
一夜之间,局势陡转。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终究棋差一着。可纵观此局,又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苏家失了储君倚仗;汪家权势倾覆;新帝年少失恃,外戚尽折,眼下所能倚重者,唯寒门而已。
若真要论起来,到头来,竟是父皇……勉强赢下了这盘残局。
姜宁苦笑,缓缓下车。
苏府守卫见是她来,忙躬身行礼,即刻入内通传。不多时,一位眉宇间自带英气的妇人步履匆匆迎出。
姜宁远远便认出是多年未见的舅母——崔云华。
“舅母。”
崔云华熟稔地拉起她的手,“殿下快请进。老夫人从昨夜起便一直盼着您。”
姜宁随她而行,问道:“外祖父和舅舅可在府中?”
“一早便入宫去了,恐需晚些方能回来。”
姜宁脚步微顿,语气低落:“长英哥哥……他还好么?”
崔云华看向她,语带恳切:“自昨夜闻知庆阳噩耗,他便水米未进。还望殿下……劝他一劝。”
姜宁黯然神伤:“怪我疏忽,未能护住裴落姐姐。”
离庆阳那日,她曾答应裴落会来接她回京,如今……
崔云华见她自责,忙宽慰道:“殿下万不可如此苛责自己。此事实非人力所能预料。”
“漪漪。”
姜宁闻声侧首,见裴润君正拄着拐杖,由侍女搀扶着蹒跚而来。她急忙上前搀住外祖母:“天寒地冻,外祖母怎不在屋里歇着?”
“听闻你到了,左等右等不见你来,心里着急,便出来看看。”裴润君细细端详她,满目慈忧,“漪漪昨夜受惊了罢?莫怕,无论如何,我们定会护你周全。”
“外祖母,我无事。昨夜之事……对外已定为刺客所为。姜齐现下应无暇再为难于我。”
“好,好。”裴润君连连点头,又道:“听你外祖父说,昨夜多亏沈御史,竟能及时想出那般说法周旋。后来夜里,若非他差人递来你安好的消息……”
姜宁忆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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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挡在身前的背影,心弦仍被触动,眼睫轻颤:“此番……是我欠他。”
“好孩子,切莫如此想。裴落之事……你亦不必过于自责。”虽是宽慰,话说至此,裴润君已禁不住潸然泪下。
崔云华恐老夫人过悲伤身,忙岔开话头:“母亲,外头冷,先进屋罢。”
“对,进屋说话。”裴润君拉着姜宁的手向里走,又道:“云华,你去将长英也唤来。”
“是,我这就去。”崔云华福身,急步往苏长英所居的院落而去。
入了暖阁,姜宁解下大氅交与惜桃,紧挨着外祖母坐下。
裴润君握着她的手,倏然道:“漪漪,我与你外祖父商议好了。待过了年,我们便离京回浙江去。漪漪同我们一道去,可好?”
“回浙江?”姜宁愕然。
“是,回浙江。”裴润君拭了拭泪,语带哀伤:“我与你外祖父如今别无他求,只愿你们小辈平安顺遂。”
当年灵均执意嫁与三皇子,她未能阻拦,最终眼睁睁看着爱女芳华早逝。随后幼年的姜宁被诬离京,远赴长安,她无能为力。再到裴落被迫为帝妃,如今竟葬身庆阳火海……
她再也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况且新帝如今虽羽翼未丰,但日后难料吉凶。在京中大半生,她如今只求家人平安。
姜宁明白外祖母的忧虑。经父皇这些年的提拔,寒门渐盛;今岁沈之衡整肃吏治,世家亦受挫。如今外祖父年事已高,新帝已立,苏家确无留京必要。回浙江,有舅舅照料,自是更好。
她搂紧外祖母,轻声道:“外祖母,你们先回浙江。漪漪……在京中再留些时日,便去寻你们。”
裴润君转悲为喜:“漪漪可不许骗外祖母。”
姜宁下意识抿唇,郑重颔首:“嗯!外祖母定要保重身子,等漪漪回来。”
“好,好,外祖母一定等着。”
正说着,崔云华匆匆返回,面色焦急:“母亲,殿下,长英他……离京了。”
裴润君身形一晃,语带哽咽:“这孩子……去了何处?莫非是去了庆阳?”
崔云华展开手中信笺,哑声道:“是,他说……要去寻裴落。”
“我们早该想到的……这么多年感情,他怎能放得下……我那苦命的两个孩子啊……”裴润君悲恸难抑,泪如雨下。
姜宁亦觉伤感,但仍是让自己冷静,轻抚外祖母后背,宽慰道:“外祖母,舅母,且宽心。长英哥哥自幼随舅舅习武,有防身之能,定会无恙。”
她略顿,看向崔云华,又道:“我离庆阳时,曾托红叶暗中看顾行宫。如今红叶亦下落不明。或许……她已救出裴落姐姐?庆□□体情况未明,让长英哥哥去探看也好。说不定……真能寻回裴落姐姐?”
此言虽连她自己亦难确信。汪家既下杀手,岂会留活路?
但此刻,她仍愿予外祖母与舅母一线希望。
有希冀地等待,总好过在绝望中煎熬。
听闻此言,裴润君渐止悲声,紧握崔云华的手:“漪漪说得是,我们便等着,等长英归来,等裴落回家。”
崔云华亦含泪点头:“好,我们等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