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谁人可为君？


    当然只有当今九五。


    严重的说，沈君这个名字便是犯忌。


    对此，沈君倒是不否认，踱步而道：“陛下若不圣明，我也不敢入朝做官。”


    陈楚调侃道：“可陛下还是关了沈大人的大狱。”


    沈君淡若回道：“陛下虽关我大狱，但我这大狱坐的却能比乘暑山庄。除却不得自由外，其他地方过的比外面还舒坦。吃食方面，比家中伙食好上不是一星半点。实不相瞒，我有有些乐不思蜀了。”


    沈君的口气坦荡，不是假话。


    人，的确不是俗人。


    而且还很风趣，不古板。


    这种人放在朝堂就是一道不同的风景线。


    也难怪陈青喜欢。虽交谈不过寥寥数语，但陈楚也有些喜欢上了这个沈君。


    陈楚拍了拍墙边的木床，然后自若的坐了下去。


    来都来了，总是要感受一下。


    木板很硬，还带着一股阴凉气。


    现在是夏季还好，一旦到了冬天，体质不好的囚犯，就这木床便能折腾半条命去。


    偏偏，监牢里唯一这张木床的角落的还整齐放着两捆没被碰过的被褥和垫子。


    陈楚有些好奇，“沈大人为什么不铺上去？”


    沈君淡笑的瞥了眼，说道：“若睡在一床软垫上，那我就一点坐牢的样子都没了。”


    随即看向陈楚，不遮不掩，“九皇子殿下，陛下让你来，是给我带话，还是放了我？虽然殿下来皇城的时候我已经被关进了大牢，但殿下的每一桩事迹都传进了这座监牢里面。我想要不听都不行，监牢里的狱卒，新进来的囚犯谈论的都是你。”


    陈楚只是笑了笑，不觉得意外。


    他还知道沈君获罪的原因，说冤那就是天大的冤枉，说不冤其实也不算冤。


    陈青要闭关借举国龙运突破十六品，满朝官员都是祈愿陛下能顺利突破，只有沈君跳出来阻止，陈述利弊，让陈青无论如何也不要强行突破。


    沈君的理由是，只要陛下不突破，那就永远都有机会突破，可威慑四海八荒。可陛下一意孤行选择强行突破，一旦失败，天宸皇朝的龙运必被腰斩，皇朝也会因此陷入风雨飘摇的局面。


    扬言道：陛下若执意孤行，就先将他下狱，眼不见心不烦。


    陈青便成全他。


    而事实的发展方向也全在沈君的预判之中，天外一剑斩断了陈青的十六品，天宸龙运果真被腰斩，同时陈青也因为反噬，性命只剩下一年。


    不过陈青也知道沈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纵然将他管进了刑部大牢，也是派虞成化叮嘱，必须优待，不可折辱。


    若不是户部查账的事，尚书和侍郎双双倒台，陈青想到沈君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然他大概还得被关一段时间。


    陈楚笑问道：“就算全监牢都在谈论我，沈大人又如何确定我是我？”


    沈君悠悠一笑道：“陛下稀罕我的才能，更稀罕我的傲骨。他若不放我，关我三年五载也不稀奇。但他若要放我，要不会亲自来，要不则会派一位能代表他的人来。”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陛下的选择会是九皇子！”


    从陈楚踏入监室时候，沈君就知道陛下的抉择了。


    十分的意外。


    太孙，卿王，玄王，即便是庸王，都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庸王无才，姑且不理会。


    太孙师承国师，又是霸剑宗太上宗主杜九幽的曾外孙，朝堂三分之一的官员站队，不缺支持。


    卿王能征善战，在军中威望极高，若选他为储，能赢得很多军中将领的支持，也是十分合适的人选。


    玄王善于心计，稍稍雕琢也有成大器的可能。


    偏偏，陛下将都快被天宸百姓遗忘的九皇子召回皇城，并鼎力支持。


    心中暗叹，若当时陛下愿意听他一言，何至于走到今日这地步。


    通过对话，陈楚得知沈君这个人的确是聪明绝顶，极擅分析人心，还心细如尘。


    陈青的心思，是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坦明道：“户部被查账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收没收到消息，结果是户部尚书和玄王双双倒台。而今尚书之位空缺，陛下有意让你补上去。”


    “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拒绝我，继续在牢里住下去。至于我会什么时候放你重见天日，看什么时候心情好。”


    “第二个就是收拾东西随我去九皇子府，我在府上摆台酒给你祛祛晦气。”


    孽血带来的成见，是一道极其难以迈过的坎。


    以沈君的高傲，但凡他对此心有芥蒂，就算老死在这间监牢里，也不会随陈楚离开。


    陈楚没打算强迫。


    于他而言，监牢的这次会面就是一扬双向面试。


    现在沈君过了他这一关，看的便是他能不能过沈君这一关？


    若过不了，一拍两散，当没来过。


    沈君自嘲的笑了笑，抬头看着那一扇极其狭小的铁窗，留给陈楚的背影，宛若一柄历经淬炼的神兵利器，他道：“殿下真要我去皇子府喝酒，我要提要求，我要喝这世上最好的酒。”


    陈楚问：“什么酒才是世上最好？”


    “百姓家的酒！最烈最苦也最接地气。在我心里，百姓酒既是世上最好的酒！”


    沈君回身看着陈楚，一语双关问道：“我能喝的上吗？”


    陈楚笑了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沈君也笑，心有所感，“也许，陛下的选择没有错。”


    九皇子将沈君从刑部大牢带回皇子府喝酒这件事，被有心人看到，大肆传播。


    再到沈君即将连升六级，升任户部尚书一职的消息一经传开，皇朝的文坛都炸了锅。


    曾经的沈君是四大书院联考第一，被誉为儒仙转世，绝代风流。


    一入朝堂便敢说出‘太孙无德，不堪大用’的大忤逆之言，铮铮傲骨，无人能及。


    陛下执意要闭关强行突破十六品时，也唯有沈君敢站出来触其龙须，直言劝谏，陈其利弊。


    即便沈君十分年轻，但不妨碍天宸所有的读书人视他为毕生追逐的信仰。


    而现在，沈君这根天宸文人的脊梁，忽然就断了。


    满朝文官，四大书院，皆是对沈君的谩骂之声。


    甚至于，沈君回家当晚，寒舍就被人给点了。


    “明月天双鉴，清湖地万弓。”


    “人行杨柳外，身在画图中。”


    刑部，身着大红官袍的沈君执笔提诗，笑看窗外风雨三两声。


    彼时，一位浑身染血的士兵骑马至皇城脚下，战马不堪重负倒地，士兵耗尽最后的气力大吼，“霸剑宗，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