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珺并不为所动，“容你们些时日，让你们再多拐些孩子到段五爷那里去邀功，好换来你们女儿的下落？”


    这句话，将夫妻俩定住了。


    两人跪趴在地上，额头触地，久久没有动弹。


    唐珺捂着灿灿的耳朵，免得把她吵醒。


    “你们口口声声身不由己，情有可原，但那又如何？


    “那些被你们拐走的孩子，就活该吗？


    “你们的女儿珠儿可怜，那些孩子就不可怜吗？


    “我的灿宝才两岁，一想到她被你们拐走后，会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会遭受各种折磨虐待，会连饭都吃不饱……我就恨不得将你们——”


    “娘亲……”怀里的小人儿忽然喊了一声，唐珺话音戛然而止，忙低头看去。


    灿灿并没有睁开眼睛，嘴巴嘟哝着，大概是做了梦，在梦里喊她呢。


    唐珺抚了抚女儿的脸蛋，抱着灿灿起身离开。


    经过阿莲身边时，落下一句：“你们的冤屈，到衙门里去说吧。”


    孟绥起身跟上。


    “阿，贾娘子，我来抱吧。”


    唐珺：“不用。”短时间内，她都不会将灿灿交到别人手里了。


    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小黑亦步亦趋。


    阿莲忽然起身追了上去，状若疯癫地冲她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走运吗？！能够及时将自己的孩子找回来？你知道我们找了珠儿多久吗？五年，整整五年啊！


    “这五年，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老是做噩梦，梦见我的珠儿被欺负，挨饿受冻！


    “我也不想的啊！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她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脸皮，似乎痛苦得想脱离这层人皮。


    唐珺突然停下来，转身问她：“你知道妙胜阁吗？”


    阿莲一愣，“什么？”


    唐珺：“妙胜阁是一家酒楼，但也做消息买卖的生意，它能打探到你女儿的下落。”


    她丢出去一张名片。


    阿莲扑上去，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忙不迭将名片捡起来。


    妙胜阁，包打听。


    你想知道的，这里都有。


    “当家的，你看见没？妙胜阁可以帮我们打探到珠儿的消息，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将珠儿接回来了，可是，我们怎么没能早点知道呢……”


    汉子看着变得疯癫的媳妇，感到沉痛而无力。


    不久之后，一队衙役跑来小巷，将夫妻俩逮捕回了衙门。


    幕后的段五爷也没能跑脱，跟着一块儿落网了。


    在妙胜阁的协助下，不少被拐卖的孩子都被找了回来。


    其中，就包括被卖进青楼当了五年丫鬟的珠儿。


    拐子人人喊打，深恶痛绝，大周朝律法对这样的人也不会容情。


    首恶段五爷，以及麾下一众拐子，拐卖小孩达到三人及以上者，一律斩首示众。


    余下的，则流放三千里，到那边境苦寒之地去做劳工，一辈子不得自由。


    当然，这且是后话了。


    唐珺抱着灿灿离开阿莲家后，荀启不知从哪儿叫来一辆马车，说要送她回家。


    唐珺估摸了下回家的路程，没有拒绝。


    妙胜阁。


    申屠鲲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点了一堆菜，面无表情地吃着。


    和周围一群失去了表情管理、情绪亢奋的食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嘶，好辣，但是根本停不下来！”


    “番茄炖牛腩好吃！汤汁泡饭更是绝了，你们都尝尝。”


    “哇！这个虾，也太鲜了吧！我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吃到这么鲜的虾，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呜呜好吃，都好吃，妙胜阁为什么不招人啊！我可以不要工钱来这里干活儿，只要包一日三餐就行。”


    申屠鲲瞥了这些人一眼，不屑冷笑。


    这些人怕不都是唐珺雇来的托儿。


    戏演得也太过了。


    不过是几道菜而已，哪里就美味到那种程度？


    他不知道的是，不久的将来，他会不断被这句话打脸。


    失去味觉后，申屠鲲不管吃什么都没滋没味，味同嚼蜡。


    所以填饱肚子后他就停下了筷子，再不肯多吃一口。


    旁边的食客见他竟然剩下那么多菜，扼腕叹息。


    浪费，实在是太浪费了！


    这要是给他们多好啊。


    可能够坐在这里的人，都是不差钱的，再馋，他们也不好意思问别人要剩菜吃。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扫过那些菜，用眼神谴责申屠鲲。


    申屠鲲阴森的目光扫视一圈，凡是触到他目光的，都感觉后背一寒，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了。


    申屠鲲不耐烦地看向门口，都过去这么久了，唐珺怎么还不回来求他？


    不对，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唐珺来求他？


    他应该躲在一个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等她急得不行时，再出来。


    申屠鲲一阵懊恼，起身离开。


    在柜台结账时，他脸色更加阴沉。


    那些菜，竟然收他十两银子！


    唐珺开的店跟她的人一样，都是黑的。


    气咻咻出了店，申屠鲲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车上先窜下来一条大黑狗。


    接着下来一个男的。


    最后唐珺竟然抱着灿灿从车上下来了。


    那男的伸手扶了一把。


    唐珺对荀启道：“多谢荀公子送我们回来，荀公子如果不忙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


    孟绥自然巴不得留下来，多和阿珺待一会儿。


    欣然应允：“好，那就叨扰了。”


    申屠鲲皱眉，这男的谁？唐珺从哪儿勾搭上的？


    还有，唐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灿灿？


    唐珺直接无视了申屠鲲，越过他朝店里走去。


    申屠鲲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你怎么找到灿灿的？”


    唐珺：“关你屁事。”


    “你！”申屠鲲气绝，他好心问问她，她却这个态度？


    见她双手抱着灿灿，腾不出手来打自己，申屠鲲忍不住又犯贱了。


    扬手作势要打她。


    还没碰到她的头发丝，斜刺里一只大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手臂。


    咔嚓！


    骨头碎裂声响起。


    申屠鲲痛得惨叫一声。


    吵醒了灿灿。


    孟绥对唐珺道：“贾娘子先进去，这里交给我。”


    唐珺看都没看申屠鲲一眼，抱着迷糊醒来的灿灿进了店。


    “灿宝！你跑到哪儿去了！小姨担心死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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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蛮冲过来，抱着灿灿一顿亲吻揉搓。


    甲奴没能抢到抱灿灿的机会，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握住了灿灿的一只小脚。


    掌心里真实的触感，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回去。


    门口，孟绥和申屠鲲四目相对，火花带闪电。


    申屠鲲没能认出孟绥，孟绥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心中闪过杀意。


    当年，申屠鲲不知怎的竟死而复生了，随后就不断派人追杀阿珺。


    还在江湖上下了悬赏令，花重金悬赏阿珺的人头。


    孟绥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也派出大量人手，想先一步找到阿珺。


    结果没等他找到阿珺，就听闻阿珺的人头已被人砍下。


    他不信阿珺就那样死了，闯进鬼王谷，要亲眼看到阿珺的尸身。


    最后，他亲眼见到了。


    但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此后，越国公府跟鬼王谷势同水火。


    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申屠鲲，为阿珺报仇。


    但申屠鲲一直待在鬼王谷里不出来。


    没想到，他竟悄悄出了谷，也来了随州。


    当街杀人，难免会惹麻烦上身。


    而且这里是阿珺店铺的门口，申屠鲲若是死在了大门口，往后妙胜阁的生意定会受到影响。


    想到此，孟绥按下心中汹涌的杀意，警告道：“往后再敢对贾娘子动手，就不是断掉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说完松开了手。


    在他松手的一瞬间，申屠鲲嘴里发出了一声类似虫吟般的叫声。


    一只头发丝一样细长的血红色虫子，从他的袖中窜了出去。


    如鱼儿跃入水中，瞬间没入了孟绥的身体里。


    看到这一幕，申屠鲲笑了。


    吸血蛊会不断吞噬吸食血液。


    吸饱血后，便会一分为二，两只吸血蛊一同吸血。


    继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不断吸血分裂下去……


    直到将此人体内的血吸干为止。


    一想到不久之后荀启会变成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干尸，申屠鲲心里那口恶气才算是消了下去。


    敢捏碎我的臂骨，就要作好受死的准备。


    吸血蛊吸干一个人的过程不会很久，为了亲眼看到这一幕，申屠鲲吞下一颗疗伤接骨的药丸，脚步一转，又回到了店里。


    一踏进去，就听见那小东西高兴地说：“小姨，舅舅，窝找到爹爹啦！”


    灿灿想要把爹爹介绍给每一个人，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有爹爹的宝宝了。


    唐珺一阵尴尬，她本以为灿灿喊荀启爹，是小孩子一时兴起，没想到她见人就介绍。


    对着阿莲夫妻介绍就算了，她也没必要跟陌生人解释她和荀启并不是夫妻。


    可面对阿蛮和甲奴，还有店里的一众客人，她不得不站出来解释了。


    “灿灿，他不是——”


    孟绥将手搭在阿珺肩膀上，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低头在她耳边道：“贾娘子如若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当灿灿的爹爹。”


    与此同时，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妄念。


    灿灿一见面就喊他爹爹，以灿灿的年纪，有没有可能，她真的是自己和阿珺的女儿，与他父女连心？


    毕竟当年，他和阿珺有过不止一次的肌肤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