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黄社长

作品:《春季到来绿满窗

    1.黄社长


    端午的大伯七十岁大寿,我们一起去吃饭。


    饭桌上,人家问我们:“几个月了?”


    我正想说话,端午竖起三根指头:“三个月!”他回答的样子正是我喜欢的样子。


    端午下班太晚,还要开车回来。他也不会做饭。这段时间,还是我推着自行车买菜,做饭,等到周末了,端午就陪我去买菜。我买菜都是买够吃三四天的,排骨、鱼头,蔬菜水果玉米,挂满了两个车把儿。用自行车推着,带到门卫室,等下班的时候再推回家。


    门卫对我特别好,蒋师傅大老远儿看见我,就过来接了。


    “小宋,我来我来!”蒋师傅拿着我的菜往传达室里走去。


    “我给你放到里边儿哈!你下班来拿!”他说。


    “好的,谢谢蒋师傅!”我也跟他们客客气气!对门卫恭敬,比对别人恭敬来的实惠。我对别人恭敬,别人觉得是应该应分,也不会对我好,越发要拿我当孙子。我对门卫恭敬,门卫很高兴,人家就热情地实实在在的帮助我,拿我当高高在上的人。


    我拿了重东西,人家给我帮忙拎,我骑着自行车上班,要迟到了,人家用遥控“哗啦啦”给我开个大门儿,我“嗖”一下就冲到了大门里。哪个门卫师傅都对我很好。江师傅,蒋师傅,都是对我高接远迎,我在门卫那里得到了真正的热情和尊重。


    蒋师傅帮我拎着菜,正要往门卫室里放的时候,大门口突然来了一条小蛇。我有点害怕。蒋师傅手里拎着菜,一时间不知道是去放菜呢,还是去驱赶那条小蛇。他身边一时也没什么工具。


    “让它走吧!”蒋师傅说。


    下午,我去上班的时候,带了一大串葡萄去。蒋师傅正坐在窗口呢。


    “蒋师傅,我家里的葡萄吃不完,给你带一点。”我把那串葡萄从他坐着的窗口放进去。


    “哎呀,宋编辑,你太客气了!”蒋师傅说。


    我有一次,特意去《小坛》对面的水果店买了两个大石榴送给江师傅。也是从他坐着的窗口放进去。


    “江师傅,这两个石榴给你。谢谢你平时那么关照我。”


    “哎呀,小宋,你自己吃,自己吃!”江师傅说。


    我说:“没事,江师傅,我家里还有。”


    又有一次,我拿了一包烟,带去给贺师傅。


    “贺师傅,我老公不抽烟,这个给你!你们分分吸!”


    “哎呀小宋,你太客气了。”贺师傅跟我客气说。


    “没有,贺师傅,你对我多好啊。”


    回去以后,我问端午:“你说,贺师傅会把烟分给其他人吗?”


    “肯定不会了。”端午说。


    “十一”期间,端午难得地陪我去产检。检查结束,我们拿着报告单下电梯。


    “胎心正常。”我说。


    “胎心正常说明是活的,没有胎心就是死的。”端午说。


    我生气了,就跟他说:“你怎么这样说话。说话这样难听。以后不要乱说。”


    娘的!我后来发现端午跟他娘一样,昏头,不会说话。


    回去的路上,我跟端午说:“接下来要建档,办准生证了,宝宝的户口上在哪里啊?”


    端午说:“上在我这里。”


    “你那里属于农村,以后宝宝上学不是要去城里啊。还是上在我那里吧。”


    端午说:“你不知道,户口在农村有很多好处。”


    我说:“你家都拆迁了,还有多少好处?宝宝上好了学,也不在乎你那点好处。人家都是往城里跑,你把宝宝户口放在农村,我怕以后影响她去城里上学。”


    端午说:“宝宝以后就让我妈带,带到上初中,再去你那里。”


    我说:“你居然说这样的话。他不要大人辅导作业啊?不要父母陪伴啊?亲子活动对于孩子来说多重要啊。你爸妈会辅导吗?他们知道什么?再说了,他们住地那个房子太小了,连写作业的地方都没有,你爸爸还经常出去打牌,孩子读书环境不好。”


    端午说:“我下班了可以去看他。”


    我说:“你下班了去看他。你能去几天?我不去看他了吗?”


    端午说:“我们周末回去看他。”


    我说:“只是周末去看吗?孩子不想爸爸妈妈吗?我不同意!”


    端午开车,不怎么说话了。我是越说越气。


    “哎,你跟他有仇是吧?你居然让你妈把他带到十四岁,再让他跟父母在一起。你妈会辅导吗?你妈把他带一年,就给带废了。你以为孩子的学习是从初中开始的吗?从小学、幼儿园就开始了。小孩子的学习是一环扣一环的,他小学初中基础打不好,你想让他高中再学好,怎么可能啊?”


    我很生气,坐在车上说个不停。


    端午说:“别说了,走错路了。”我抬头看了看前头不太熟悉的路,这才停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正常上班,该产检就去产检。端午的爸爸喜欢群发信息,每天都发一些不知道哪里转发来的问候语,和一些玫瑰花,还有黄头绿身体的抱抱的表情。


    我看到了,就客客气气回他:“谢谢老爸!端午上班去了。”


    等端午上班回来,我问他:“你爸爸老爱发一些无聊的信息。你回他吗?”


    端午说:“我从来不回。”


    我问他:“你怎么不回他啊?”


    端午说:“太无聊了。不想回。”


    我说:“你也太不给你爸面子了。你回一下呗。你不回,他多伤心啊。”


    是的,一开始,面对老头子的微信骚扰,我还跟着劝端午呢。我多善良啊!后来,我跟他们一个个地翻脸,那都是被他们给逼急了。


    端午说:“不回不回,无聊的一批。”


    因为端午的爸爸挺会吹嘘的,我跟端午说:“你爸爸还蛮有本事的嘛。比你有本事。”


    端午说:“他就一个保安,工资只有三千。之前非要开厂做生意,老是赔,借了亲戚很多钱。等拆迁了以后,卖了一套房子来装修,再还还欠亲戚的钱。”


    我说:“你爸妈也太自不量力了。开公司是一般的人敢干的事儿吗,没那个本事开什么公司啊。赔钱、欠债,还得拆东墙补西墙。”


    我怀孕了,还要上班。一大早,我忙地要命。案头的稿件堆地多高!我还得一份份地审稿呢。任社长退居二线了,继任的是黄温勇社长。黄社长新官上任,火烧地正旺,动不动就要过来督促,巡视。我们都很紧张。


    我正在忙着呢,这时候,端午爸爸的群发短信又来了:


    “美好的一天早晨,祝福!相亲相爱一家人。亲爱的家人,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是你们!一家人在一起,每天都是好心情!”


    后头还跟着三个表情:呵呵抱抱加玫瑰。


    我看到信息就烦了。这个老东西,儿媳妇怀孕了,不发个红包慰问一下,还天天发这些闲扯淡的玩意儿。我不要上班啊,我不苦不累啊?


    我就应付一下说:“谢谢老爸。”我窝火儿着呢!


    等我回到家,我跟端午说:“你让老头子以后不要群发那些破信息给我,闲地他!我还要上班呢,烦死了!他不仅发信息,还加上亲亲抱抱红玫瑰!他一个老头子,给儿媳妇发那些猥琐的表情干啥?我看他是风骚的!骚浪贱!”


    端午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我以为端午以后再慢慢告诉他,谁知道端午又“噌”地一下把信息发出去了,言简意赅:“以后不要给她发那些无聊的信息。”


    我说:“你怎么那么直接,你爸爸又要生气了。”


    端午说:“无聊地很!烦地一批!”


    “是很烦!不自觉!一个老公公,天天给儿媳妇发什么狗屁信息!他跟他那些老头子老太太发发玩玩嘛?哪个年轻人要看他那些狗屁信息啊!我什么书没看过,什么鸡汤没喝过。稀罕看他这个!他以为他那几句屁话是什么金玉良言啊?每天都要看到他的信息,每天都要想到他,烦不烦啊?为什么越是年老了,越是要跳来跳去的?年轻人都没他活跃。你安生一点,做个稳稳重重的老头子,不好吗?非要每天刷存在感。有这个必要吗?年轻人多累啊?忙工作呢!你跑来群发信息,人家回你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你群发个破信息,别人在百忙之余,还要费脑筋回复你。你无聊地很。每天搁哪儿弄那么多破玩意儿!烦人不?”


    他爸爸知道我烦了,第二天,发了一个五百块钱的红包:“儿媳,怀孕辛苦了,自己买点东西吃吃补补身体。”


    我说:“谢谢爸爸!宝宝谢谢爷爷!”


    我放下手机,继续审稿。身后,曹编辑又趴在桌上睡了。


    阿杨说:“你看曹编辑困的,昨天夜里又陪儿子熬夜了。”


    曹编辑说:“困!累!”


    阿杨说:“没办法。你儿子上高中嘛。你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你自己。你老婆又不像我们这些命苦的,人家命好,有个能干的好老公,人家什么事儿都不要管。”


    郝跃说:“我上次看到曹编辑的老婆了。好年轻啊,一点都不像四十多的。”


    阿杨说:“人家不用操心啊。曹编辑什么事儿都包了。到外地出差还想着给老婆儿子点外卖。谁有人家曹编辑的老婆命好啊。人家疼老婆跟疼女儿似的。我昨天还跟我家老聂说的。让他多跟曹重阳学习。老聂还不服,他让我问问曹重阳的老婆,她是用什么手段让曹重阳这么贤惠的。我说,‘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曹重阳的老婆!’”


    阿杨说完,大家都笑了,阿杨自己也得意地笑了。


    曹编辑说:“你说,每天都这么累,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说:“就是陪自己爱的人享受一个过程吧。”


    郝跃说:“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赚钱。你看曹编辑每次拿钱都比我们拿地多。”


    我说:“是的,金钱的力量果然能让一个人熠熠生辉啊。”


    阿杨说:“中午中文组聚餐,大家尽可能地都去哈。”


    曹编辑说:“我就不去了。”


    阿杨说:“你看!又要回家陪老婆吃饭去了。每次组里聚餐你都不去。这回可不是我让你去的哈。这回是老黄组织的。你自己看着办。”


    曹编辑说:“老黄怎么想起来请大家吃饭了?”


    阿杨说:“他刚上任呗。听说也不是他出的钱。是《星期一》杂志社的女老板赞助的。”


    曹编辑说:“那好吧。我先去给儿子做饭去。”曹编辑说和站起身儿走了。


    “哼!也不给我做饭!”阿杨追着曹编辑的背影儿说。


    曹编辑淡淡地笑笑飘然离去了。阿杨在他背后愤愤地说:“你看,一到十点钟就去给他儿子做饭去了。”


    我说:“曹编辑这么忙,还能抽身给他儿子做饭,也蛮厉害的。要我我还做不到呢。”


    阿杨说:“厉害吧?人家给儿子做好饭,再去陪着老婆一起吃饭。哪个男的能这样。”


    郝跃说:“确实厉害。一般的男的真做不到。”


    阿杨说:“羡慕吧?我们都是命不好。嫁人就嫁曹重阳。”


    我笑着说:“我不羡慕。我愿意给我老公做饭。”


    阿杨说:“你现在小孩儿还没出来呢。等你小孩出来了,你就知道了。天天忙孩子忙地一塌糊涂,还得给老公做饭,烦死了。我现在都不想给老聂做饭,我都是让他自己做。”


    中午,编辑部中文组聚餐了。黄社长亲自组织,大家没有一个敢缺席的。席开三桌。里间的两桌,一群男士在吞烟吐雾,外间的一桌,全是女士。我因为怀着孕,就去外间的一桌,跟一群女的坐在一起。


    吴悠悠本来对着门儿坐着,簇拥在一群女人中间。她看到我来了,站起来跟我说:“大省,你怀着孕,坐在上菜口不方便吧,我跟你换换,你来我这儿坐吧。”她说着就离开了她自己的座位,绕过那些女人,来到了我的座位上来。


    我说:“谢谢谢谢!我坐在这儿没事儿的,我习惯了。要是让我坐在上位,我还不习惯呢。连吃菜都不香了。”吴悠悠也是出于好意,她已经到了我的身边,可是我又不肯跟她换。吴悠悠一时有些尴尬,她讪讪地笑着回去了。


    我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坐在那儿,真地不习惯。我从来没坐过那个位置。我就坐在这儿吃,蛮好的。”吴悠悠尴尬地笑了笑。


    黄社长来挨桌敬酒了。他举着杯子,来到我们这桌前,大家都站了起来。黄社长举着酒杯开讲了。


    他说:“今天呢,我们编辑部中文组也是难得地一聚,说实话,组里这么多人,想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真不容易。你看,这次,连曹重阳这个鸟人也来了。妈的,平时让你来,你都不来!”


    众女士说:“曹编辑是我们中文组的男神!是我们公认的青提区好男人!他全心全意为老婆服务,都把我们自家的老公给秒成渣儿了!”


    另一个说:“我们打算把曹编辑的模范事迹印发成册,在全青提区宣传。”


    黄社长对曹编辑说:“你看!她们这些女士都夸你!都不夸我。你既然是她们口中的好男人,你就得拿出好男人的风度来,今天的酒你得替她们喝了!”


    曹编辑面对满桌女士的追捧,丝毫没有谦让,他坦然接受了青提区好男人的头衔,欣然举起酒杯说:“那我就替女同胞们喝一杯!”


    “这才是模范丈夫!”黄社长竖起大拇指说,“吴悠悠是我的学生,在座的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对女同胞从来都不劝酒。我自己干了这一杯。你们随意!不能喝酒的女同胞尽量少喝酒!我们现在讲的是仁爱,人文关怀!”


    黄社长举着手里的杯子迟迟不肯下嘴,他举着杯子继续说:“我们文人喝酒就是要爽快,你看李白,喝了酒,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人家喝了酒不仅能写诗,人家还去登山,‘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黄社长说着手舞足蹈了起来。


    黄社长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胳膊。他不走,我们就都站着听他说话。他说了还要说。我也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说完。


    梁编辑悄悄跟我说:“你要不要坐下来?你没事儿吧?”


    我笑笑说:“没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说“谢公屐”,让我想到了“大公鸡”,我看着黄社长的光溜溜黄溜溜的脑袋,看着他像个大公鸡一样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想着他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公鸡冠子,我不自觉地笑了。郝跃看看我,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黄社长看着靠里头坐着的李编辑说:“小李啊,你都四十多了吧,也老大不小了。父母年纪都大了,他们生病看病什么的,你一个人撑着不累吗?赶紧找个男人,好跟你一起照顾家。你都多大了?再不嫁人,都要五十了。”


    李编辑听到黄社长的话,激愤之情腾地一下涌上脸颊,她的两腮登时红地透透的。她低着头,绷着红红的小脸儿,憋着一肚子火气和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李编辑这个人虽然人长得娇小,但是非常有能量。平日里她慷慨激昂豪情万丈,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今天,黄社长居然当众戳她的心窝子,让她难堪。她压在心底的愤怒和冤屈直往上窜。若不是因为受黄社长的管辖,假若生在一个江湖的世道,她早就杏眼圆睁,一个飞刀过去,红缨一闪,结果了老贼的性命。


    吴编辑赶紧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悄声儿跟她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土匪!”


    “黄社长,您能听我陈情吗?”李编辑站起来,强忍着眼泪跟黄社长说,“我不结婚,是我个人的选择。正是因为我爸妈身体不好,我多少回看着他们在死亡线上挣扎,所以我才知道生命的脆弱。正是因为我伺候他们伺候地太累了,所以我够了,不想再生个孩子,让他跟我一样,来继续这样劳累的人生了。我不结婚,这是我个人的选择,也是社会进步的体现。”


    “你看看,我就跟你说说,你还搞起虚无主义了。要是这样说,人都是要死的。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黄社长说。李编辑毕竟是个女流,而且在编辑届小有名气,黄社长再一身匪气,他也毕竟是个人,他看到李编辑羞愤难当,攒着一肚子酸楚和火气,他也就知趣地撤离,不再跟这个年近四十的丫头硬刚咧。


    黄社长接着说:“在座的各位,也都是我们中文组里看着成长起来的,如今最年轻的也不再年轻了。都是不再年轻的年轻人了。小潘,你是不是中文组里最年轻的?”


    小潘说:“不是,大省是我们组里最小的。我比她大两个月。”


    黄社长说:“我看了一下,很多人的头发都白了。你看,郝跃也是,已经两鬓斑白了。郝跃,你把你的头发染染,是吧?把自己打扮打扮,别天天穿得跟个僧侣似的。不是蓝的就是黑的。你看,你跟杨编辑她们站在一起,就跟那个非洲难民站在美国大佬旁边似的。差距太大了。你还刚四十出头,是吧?你是83年的吧?我记得你是属猪的。”


    郝跃笑着纠正说:“我是82年的,属狗。我跟我老公属狗,我公公婆婆也属狗。我小孩还是属狗。一家子都是狗。”


    黄社长大手一挥:“猪也好,狗也罢。说起来,你其实比杨编辑她们年轻不少。可是,你看看,你天天穿得跟个老太太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们的娘呢。把自己打扮打扮!另外,你那些大金镯子、大钻戒,不要老是戴着,明晃晃地,跟个暴发户似的。多俗啊!还有,少在办公室里传播负能量。这样,大家都开心一点。”


    郝跃说:“我以前也是打扮的,就是生了孩子以后,白头发多了,因为身体原因,也不能染头发。否则我就染了。天天忙孩子忙工作,也顾不上打扮自己了。”


    杨编辑说:“郝跃主要是孩子太小,顾不上打扮。”


    小潘说:“是的,郝跃以前在中文组,是引领时尚潮流的。人家都是去省会买衣服。”


    我也说:“郝跃以前穿着可文艺了。她这几年确实是因为孩子小。”


    黄社长看了看我:“大省也在。我作为老大哥,跟你说几句。”


    黄社长顿了顿,低了一下头,脸上飘过去一丝腼腆说:“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随便就凑合一个!”


    吴悠悠说:“黄社长,大省已经升级为妈妈了!”


    黄社长惊讶地说:“啊?几个月了?”


    我说:“两个多月了。”


    黄社长说:“我还以为大省是胖了呢!坐坐坐!大家都坐下吧!这个‘菊香满屋’的菜,口碑还是很不错的,很多外地的都来这里订餐。”


    我们坐下来吃菜,黄社长又转战另一桌去吆喝。


    郝跃说:“行嘛,大省。你居然敢笑黄社长。”


    我说:“我就是看着他那个样子好笑。你不觉得他说‘谢公屐’的时候,那个样子很好笑吗?我觉得他很滑稽。”


    郝跃说:“你说黄,那么大的一个社长,管我的穿着打扮干什么啊!”


    我说:“是的啊。你以前穿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个红色的小发箍。可精致了呢。你不就是因为孩子小嘛。”


    郝跃说:“哎!我们做编辑的,要的是知识,又不是姿色。你说我们怎么穿戴管他什么事儿啊?”


    杨编辑说:“哎呀,你们不要管他。他老婆不是爱穿地红红绿绿的嘛。他就喜欢别人也穿地红红绿绿的。”


    郝跃说:“那我下次聚餐穿我那件粉色的裙子,这样显得气色好一些。”


    吴编辑说:“在有的职场里,姿色也是资本。领导看到你有姿色,会打扮,也会给你加分。”


    郝跃说:“那像我们这些不爱打扮的人,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一个大领导过来对人家女员工的穿搭指指点点的。你说我们还有日子过吗?”


    杨编辑说:“是的,你说这种人怎么就当了社长的?”


    小潘说:“人家不是有个好同学嘛。哪像你啊,你同学除了给你寄个猕猴桃。还能给你什么?”


    杨编辑说:“是的,下辈子我可得找个好同学。不行!我回头得跟我同学说说,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让我也跟着她鸡犬升天。”


    聚会结束了,我跟郝跃走在路上。


    郝跃问我:“你自己走回去?”


    我说:“嗯。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你先走吧。”


    郝跃说:“没事儿的,我陪着你走走。”


    我说:“那行吧。你今天不回市里你婆婆家吗?”


    郝跃说:“我今天不回。”


    我说:“哦。”


    郝跃说:“你说,我在办公室里说什么,老黄怎么知道的?”


    我说:“不知道。反正我没跟他说。我见了他都是躲着走,我根本不敢到他跟前去。”


    郝跃说:“肯定是有人跟他说了。”


    我说:“谁啊?”


    郝跃说:“谁经常跟老黄接触就是谁呗。你说咱们办公室,谁最有可能跟老黄接触?”


    我说:“你是说阿杨?”


    郝跃说:“不是她是谁?她是组长。”


    我说:“我没看出来嘛。你跟她不是挺好的吗?她说我的坏话还差不多,她怎么可能在领导跟前说你的坏话?”


    郝跃说:“我哪里跟她好?我也反驳过她。我只是不像你说话那么直。我都是拐弯抹角地以开玩笑的方式说的。”


    我半信半疑地说:“真能是她吗?”


    郝跃说:“不是她是谁?就她跟领导走地近!哼!她们老是说我传播负能量。我也一直认了。后来我查了查,什么是负能量?负能量就是抱怨工作,在背后骂领导,八卦领导,跟领导对着干。我又没有说这些。我就说说我婆婆我孩子,她们居然说我传播负能量。”


    我说:“郝跃,我跟你说实话吧。就是你以前,老是在办公室说你家婆婆跟娃的那段时间,我真的要抑郁了。我都在家里哭过。后来,有一次,吴悠悠把我喊到隔壁办公室了。她说,她也要抑郁了。”


    郝跃说:“真的?”


    我说:“真的。我当时都有点吼不住了,我也差点跑到领导那儿要求换个办公室。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我怕领导说我不团结。所以,到老黄跟前说你坏话的事儿,肯定不是我干的。我要是跑到领导跟前告状,我自己就先心虚了。因为,我怕我一跟领导告状,领导会觉得我是一个小人。”


    郝跃说:“天呢,我都不知道。给你们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不好意思啊。”


    我说:“没事儿的。此一时,彼一时吧。你当时是刚生完孩子,又跟婆婆住在一起。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都很正常。要是换做是我,我说不定也会那样。我以前是单身,感受不到。就觉得你有家庭有孩子,多幸福啊,干嘛还叽叽歪歪的。我还觉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呢。现在有了婆婆,我可是感受到了。”


    郝跃说:“是的呀。我那时候都快产后抑郁了。都是女人,互相理解嘛。有事情当面说呗,我也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你说你干嘛跑到领导那儿告黑状啊。”


    我说:“你不说是阿杨,我还真的想不到是她。我还担心你觉得是我呢。我觉得你们跟她都处地挺好的呀。”


    郝跃说:“挺好的?她跟曹编辑好吧?她们还是同一年进《小坛》的呢!曹编辑一到十点钟就溜出去给他儿子做饭的事儿,孙部长都知道。上次开会的时候都明里暗里地提点了。你说不是杨说的,还能是谁说的。”


    我说:“是吗?她跟曹编辑那么铁,曹编辑的事儿,她也能说?”


    郝跃说:“她看人家曹编辑那么疼老婆孩子,她嫉妒呗。她有时候跟曹编辑说话蛮腻歪的。你没觉得吗?”


    我说:“是的啊?我也觉得有点儿。”


    郝跃说:“哪里是有点儿!简直是赤裸裸地勾引了。幸好曹编辑这个人坐怀不乱。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但凡换做别人,都被她弄上钩儿了。哼!曹编辑看地上她?人家曹编辑的老婆家里是开厂的。特别有钱。人家逛街都是去八佰伴。哪像她,抠抠搜搜的。去一次八佰伴还得净挑打折的。”


    一天,程云给我发来微信:“我妈妈脑溢血住院了。治疗费用很高。现在我要‘水滴筹’。帮我转发一下。”然后是一个流泪的表情。


    我赶紧问她:“你现在在哪啊?”


    她回复说:“我现在回老家,在高铁上。”


    我说:“好的,你手里有钱吗?缺钱你就说。”


    程云说:“我手里有钱。你帮我转发就行。”


    我说:“好的。”


    我发了一个五百块钱的红包给她,跟她说:“你给阿姨买点什么吧。”


    程云没有收。她说:“不用,她现在也不能吃。”


    我就帮她转发了朋友圈。顺便支持了二百块钱。因为当时我也在孕期,花钱很多,到生产的时候,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所以,我也没有太大方。


    后来,程云到了老家,看到了阿姨。所幸,阿姨的病一天天地好起来。程云过了些日子也回来了。我又问候她阿姨的情况,她说她妈妈已经出院了,“水滴筹”里的钱还没有全部花完。她妈妈的后老伴儿还跟他儿子一起去银行去取了剩余的钱。听说阿姨的身体康复了,我也就放心了。


    年中考核结果出来了,黄社长给我发钉钉信息说:“业绩不错,再接再厉!”


    我说:“谢谢黄社长!这次是稿二阶段,分配给我的任务,跟同组合的同事的任务相比,难度系数差不多。这次的业绩不错,也是情理之中。我会继续努力,也感谢黄社长一直以来的关照!”


    郝跃跟我说:“黄社长给我发信息了,说我的业绩不错,他也给你发了吧?”


    我说:“嗯。”


    郝跃问我说:“你是怎么回的?”


    我说:“这次给我分配的任务跟他们的差不多,所以,这次我能搞好也是情理之中。”


    郝跃说:“我就回复了一个谢谢黄社长。你比我会回复。”


    我说:“我只是说了实情。给我同样的资源,我就能搞地跟别人差不多。给我最差的资源,我怎么也搞不好。”


    郝跃说:“黄社长这样一夸我们,我反而有压力了。下次弄不好怎么办?”


    我说:“我没什么压力。好就好,坏就坏。既然搞排名,那就会有个先后。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了,分配给我好的资源,我搞得自然不会差。分配给我差的资源,我怎么搞也是无力回天。我真地没什么压力。”


    杨编辑说:“大省还是很淡定的。郝跃就是太紧张了。”


    郝跃说:“不是。大省说地那么轻松,搞得我更紧张了。我跟大省是同一个组合的,她说地那么轻松,我能不紧张吗?”


    我说:“我是安慰你,你怎么更加紧张了呢。想开点嘛。我真地没把我们之间的竞争看的那么重。我们生命的意义也不仅仅在于我和你之间的竞争。甚至不在于我们在《小坛》的排名。更不在于领导对我们的评价,我们都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


    郝跃说:“你真地不在乎?我不相信。”


    杨编辑说:“业绩大家都在乎,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但是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就像你,你应该把身体放在第一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紧张也没有用,只能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压力。郝跃就是把业绩看地太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最后吃不好,睡不好,把身体也搞垮了。你看大省,她的皮肤多光滑,她就是能沉下心来,想得少,睡眠才好。”


    郝跃说:“我一紧张就睡眠不好,我要戴上耳机,听听音乐来刺激一下。”


    杨编辑说:“你想睡好觉,就要排除杂念。你天天胡思乱想,把心血耗空了,自然就睡不好了。我也是,明知道是这样,但是我做不到。”


    郝跃大概是不相信我的话,她可能还是把我当成竞争对手吧。她是只知道我跟她是同一个组合,说来是竞争关系。她不知道,她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不知道。我已经不再把《小坛》给我的指标当做唯一的目标了。我的内心已经悄悄有了自己的依靠。那个依靠是荆堂,那个依靠是故乡。我的文字像春天的种子一样,在掩盖它的黄泥地里一点点地萌动,萌芽,准备好好地生长。


    2.华伦天奴、许诺


    秋天,秋意正浓的时候,我喊上端午一起去了南山,那时,枫叶红得正艳。我挺着大肚子,兴致勃勃地给他选景、摆姿势,又给他拍了一组秋天的照片,后来,我又花了好长时间,把这些照片一张一张地传到淘宝上,给他做了一本秋天枫叶的照片。大概是我怀孕了,面目全非,又自觉老了的缘故,我很喜欢打扮端午,看着他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我也觉得秀色可餐。我很喜欢给端午买衣服。夏天的衣服、秋天的衣服,我全给他想着,催着他去买。


    深秋的一天,我陪着他去买衣服,试衣服的时候,售货员跟他说:“让你姐给你看看,好不好看!”我跟他结婚的时候,他妈妈还说我们俩儿走在一起,看不出来年龄差,可是等我怀孕以后,跟他走在一起,很多人就不觉得我不像他的老婆了。


    买好了衣服,我问他:“你还要买短裤吧?”


    “不用不用!家里多得很。来,看看摊子上的这些烂皮鞋!”端午说。他的脸上划过一丝红晕。我知道他手里没多少钱了。


    “这里的鞋子质量不好,回头我们去红蜻蜓给你买双鞋子吧。”我说。


    “不去!不去!太贵了!”端午说。


    我们说着路过了一家红蜻蜓鞋店。我看上了一双黑色的男鞋。


    “这双鞋子多少钱?”我问。


    “四百!”店员说。


    “太贵了!”端午说,“走吧!”


    “买上吧!”我说,“我来付款。”我付了钱,端午像是捧着一个西瓜似的抱着那双鞋子走开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种男装的牌子:“华伦天奴”。那应该是一款不错的男人的衣服吧。到了白天,我用手机搜了搜,是的,“华伦天奴”的男装很贵,一件要几千甚至上万块钱呢。可是,我的老公没有钱穿这样的衣服。真是好笑,我为什么梦见了“华伦天奴”呢,我是在哪儿见过“华伦天奴”呢?这肯定是我在哪儿见过的,可是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


    是了,我的老公穿不起“华伦天奴”的衣裳,我的孩子吃不起黑松露,戴不起卡地亚。


    冬天的时候,我又催着他买羽绒服。我看上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我觉得很好看,自己跑去店里问了问价格,一千二。


    我问端午要不要买,端午说:“不要买那么贵的,没必要。一千二,够我买几件羽绒服了,你把钱留着,过年的时候,我买个pad。”


    我说:“你买pad干嘛?”


    他说:“留着冬天躺在床上看电影。”


    我说:“你妈妈那里不是有一个吗?”


    他说:“那是我给她的,我再买一个。”


    我说:“pad能打字能办公吗?”


    他说:“不能。”


    我说:“你不能买个电脑吗?电脑又可以看电影又可以办公。”


    他说:“电脑的话,冬天躺在床上看电影多笨重啊。”


    我说:“那你再买一个的话,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就不交了?一个pad要多少钱,你一个月工资才三千五。我现在怀孕呢,你一个月生活费不交,自己买pad,说地过去吗?”


    端午说:“那就先不买。”


    我说:“衣食住行是必须的。等我们手头宽裕了,再买pad吧。”


    他说:“行的!行的!”


    我说:“你虽然工资低,但是生活费你还是要交的。除非你这个月要交车险。否则我们俩是怎么回事儿?我养着你啊。那也太没劲了。我还怀着宝宝呢。你每个月留够油费和零花钱,你交两千块钱生活费给我。我们现在又要产检,又要给宝宝囤东西,每个月花销大着呢。”


    端午说:“行的!行的!”


    但是我心里一直记着他的愿望。总觉得是我不够有钱,不能满足他的心愿。总想着等手头宽裕了,就给他买上。


    天冷了,我又催着给他买保暖内衣,他说不要。我就挺着大肚子自己去商场花了四百块钱,给他买了两套保暖内衣。我自己不爱穿秋裤、保暖内衣。我肚子大,也不好买衣服。我就在网上给自己买了一件六七十块钱的毛衣,凑活着穿穿。


    社里来了一批实习生,我被喊去认领自己的实习生去。我挺着大肚子到了一楼,一个空的会议室里。里头,早已站满了年纪大的编辑跟新来的大学生,人头攒动。我到了会议室的前头,找了个空位置站定,听指挥的人员喊着手里的名单。


    “徐诺,你跟宋编辑。”分配的人员说完,那个叫徐诺的大学生朝我走了过来。


    “宋老师你好。以后多多关照。”徐诺对我很客气。我知道这是年轻的对年老的礼貌性的客气。新来的实习生长得个子高高壮壮,有着浅棕色的皮肤,看起来还算是光光滑滑清清爽爽。他不怎么说话,说起话来有些闷声闷气,看起来还蛮老实的。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都要考研的吧?”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说:“是的。”


    我说:“我没什么要你帮我的。你安心考研。该签字的我给你签字。该写评语的我给你写好评语。”


    他感激地说:“谢谢宋老师,太感谢您了!”


    我说:“没事儿的。我以前实习的时候,人家也是这么照顾我的。年轻人压力大,不考研工作不好找。你们先考上研再说。你放心做你的事。”


    徐诺高兴地说:“谢谢宋老师,遇到你我太幸运了!”


    我说:“没事儿,你去复习你的,该写评语的时候,你再来找我。”


    我回到办公室,郝跃说:“又给你安排了实习生啊,真幸福啊!你有什么活儿可以找他给你做了。”


    我说:“人家大学生也不容易,人家都要考研呢。我哪好意思让人家帮我干活儿啊。”


    郝跃说:“实习生嘛,本来就是帮着师父干活儿的啊。你有什么做不完的,都可以交给实习生做嘛。”


    我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人家马上要考研了,要复习呢。我帮不上人家,也就不打扰人家了。人家来实习也是没办法。让人家干再多的活儿,人家考不上研,还是不好找工作。让人家好好复习考研吧。”


    郝跃说:“哪有你这样的师父。还有不让徒弟干活儿的。”


    我说:“我是人家哪门子的师父。人家要考研找工作,我帮不上一点儿忙。现在考研才是出路。人家不实习吧,又没办法,人家也想好好复习考研。人家哪里需要我教给人家什么活儿。现在关键是考证儿,活儿嘛,谁都会干。”


    杨编辑说:“我也不怎么让实习生帮我干活儿。他们想来就来,我不怎么叫他们。大省不一样,你是孕妇,社里或许就是因为你是孕妇,特意给你安排个实习生来帮你干活儿的呢。该使唤的就得使唤。”


    我说:“我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我也不忍心。”


    郝跃说:“你有实习生不用,你把他叫来给我干活儿。我这儿一堆的事儿没干完呢,我都累地腰疼。”


    我说:“你的事儿你自己好好干吧。我是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帮我干,人家要考研,多辛苦啊。咱们当年考研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嘛。”


    郝跃说:“你有实习生都不用,太浪费人才了。早知道我就去申请一个实习生了。”


    杨编辑说:“实习生早就分配完了,你现在想申请也没有了。”


    郝跃说:“那我就去把大省的那个实习生叫来帮我干活儿。”


    我说:“你去叫呗。你怎么用人家那是你的事,我是不忍心。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了,人家现在急着考研复习呢。马上就要考试了。”


    郝跃说:“你的实习生是谁啊?”


    我说:“徐诺。”


    郝跃说:“哦,就是那个小男人啊?我见过他。小帅哥啊,你怎么不用啊?现在不用,过期不候了。”


    我说:“人家要考研,都要急死了。我干嘛要使唤人家。”


    郝跃说:“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傻傻的,好像头脑不灵光的样子,肯定是他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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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醉了生的!”郝跃说着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你怎么这样说人家!”我笑着说,“人家许诺还是蛮帅的。个子高高的,皮肤干干净净的。”


    郝跃说:“你是不是想生个男孩子啊。”


    我说::“有点儿。我想生个跟我老公一模一样的。我不想生个跟我一摸一样的。我对我自己已经厌倦了。”


    阿杨说:“生个女儿,女儿跟爸爸长得像。”


    我说:“生个女儿吧,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中国的好多男的,都是希望生个儿子的吧。”


    阿杨说:“你怎么这样想。我就没有这种想法。曹重阳,你有这种想法吗?你觉得儿子比女儿好吗?”


    曹编辑说:“没有啊。”


    我想,你问曹编辑,曹编辑当然顺着你的话说了。曹编辑本身生的就是儿子,他嘴上说个无所谓,当然也是无所谓的了。反正,总之,都是你的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实习期很快就过去了,徐诺拿着一个杯子来找我了。


    “宋老师,麻烦你帮我写个评语。”他站在我桌旁说。


    “哦,好的。我尽量往好里写。”我说。


    “这个杯子是送给你的。谢谢您对我的照顾。”徐诺笑着说。


    我说:“没事的,杯子你自己用吧,我家里杯子多的。”


    徐诺说:“请您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说:“那好吧。你复习地怎么样了?马上要考研了,加油啊!”


    “谢谢宋老师,等我考上了研,我一定告诉您。”他说。


    我说:“好。你先去学习吧,我来写评语。等我写好了你来拿吧。我的字不太好哈。”


    他说:“没事的,谢谢宋老师。”


    许诺走了,我就低头写评语。


    杨编辑说:“杯子不错,还是膳魔师的杯子嘛。”


    我说:“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他其实没有必要买的。我们最不缺杯子了。”


    杨编辑说:“给你你就收着呗。小孩子情商高,知道感谢你。”


    我说:“我在许诺跟前,可有那种老大姨的感觉了。我自己都觉得我和蔼可亲的,可慈祥了。我刚上班的时候,那些老同事对我们的感觉,我现在找到了。”


    郝跃说:“是的。人家都是90后,我们跟人家比,都是老的了。我老公都说我这几年老了。”


    阿杨说:“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不正常!我就从来都没有!大家都是一样的!”


    我心里想,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不同年代的人,感觉怎么可能一样呢?大的就是大,小的就是小。老的就是老啊。老了就老了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怎么那么怕自己老啊。我是说自己老了,又没说你。你怎么又跑进来插两嘴,硬跟我抬杠啊。可是阿杨这样说,谁又敢跟她抬杠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毕竟,强权即真理啊。


    这以后我跟徐诺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考研考过了与否,我也不方便问。我跟他也就一面之缘,实在没有必要跟他牵扯太多。


    3.线上讲座


    社里要组织编辑外出培训,因为我是孕妇,就没有安排我。


    一个上午,孙部长在走廊里喊住我,跟我说:“大省,有一件事情跟你说一下哈。其他的编辑都要外出参加培训去了。你能上上线上讲座吗?”


    我说:“可以啊。我还从来没有上过线上讲座呢。以前,这么好的事情还轮不到我呢,我觉得蛮新鲜的。”我虽然挺着大肚子,但是让我上线上讲座,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脸上很有荣光。因为,线上讲座是有补贴的,在以前,像我这样没什么资历的人,是没有机会上线上讲座的。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们那些有资格的大佬忙着外出培训的事,实在分身乏术,也不会轮到我头上。


    孙部长说:“那你就上三天的线上讲座吧,好吧。”


    我说:“好啊。”


    孙部长说:“你这个大肚子还要上班忙工作,你这不得了啊。你这就是最好的胎教。”


    我说:“谢谢领导给我这次机会。”


    回到办公室,我就开始准备。不知道上什么内容,我就问杨编辑。


    “阿杨,孙部长让我去做线上讲座。我们下一阶段要探讨哪些文章呢。”


    杨编辑说:“你就讲两篇小说吧,《社火》、《焰口》。等我们培训回来就集中探讨这两篇小说。”


    我说:“那好吧。我现在就来做ppt。”我就开始认真地研读文章,做ppt。等我做ppt的时候,才发现,两篇文章都没有电子版。


    “阿杨,完了。”我说,“这两篇小说都没有电子版。我没办法做ppt了。”


    “做讲座肯定要用ppt的。你再到网上搜搜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孙部长喊我去开会。”杨编辑说着出去了。办公室里就剩下我跟郝跃两个。


    “没有电子版?难道所有的字都要自己一个一个地敲上去吗?这个太耗时了。而且,马上就要线上讲座了,即使自己打字也来不及啊。” 郝跃说。


    “实在不行,我就先一段一段地在网上找。一段一段地拍照、粘贴吧。”我说。


    郝跃说:“拍照的效果不好的,最好还是文字。唉,你说你一个大肚子,还遇到这么麻烦的事,真是难为你了。你没事吧?不怕辐射吧?”


    我说:“没事。”


    郝跃说:“我来帮你用小猿搜题看看吧。不行的话,有的段落就直接截图。”


    我说:“那太感谢你了。”


    郝跃说:“没事的。以后,我有什么事,你也要帮我。她们一起攻击我的时候,你也要帮我说话。”


    我说:“我一直都是帮你说话的。我一直都很感谢你,育儿的很多事情,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都是从你那里知道的,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帮忙。我真的要急死了。你帮我搜搜吧,看看能不能搜到这两篇文章,我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


    郝跃说:“我来看看哈。看看小猿搜题能不能找到。”


    正说着,杨编辑和钱编辑进来了。


    “我来帮她看看。”郝跃讪讪地说。


    杨编辑的脸“刷”地黑下来了:“你帮她就帮呗。”说完,她跟钱编辑说:“走!我们吃饭去!”钱编辑也气鼓鼓地拎起包跟她一起出去了。


    她们走了以后,郝跃说:“她看我帮你,生气了。”


    我说:“是的,我也感受到了,刚才,天一下子阴了。”


    郝跃说:“你说你一个大肚子那么不容易,她们看到我帮你,居然还生气。”


    我说:“是的。嫌你帮我。”


    郝跃说:“都是女的,她们又不是没怀孕过。居然还想难为你。我找到《焰口》了,截图给你啊。”


    我说:“好的。你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帮我,我真地万分感激。”


    郝跃说:“没事。人家两个资格老的都抱团取暖,我们也抱团取暖。”


    我说:“钱编辑是新调来的,我又没得罪她。她看阿杨生气,她居然也跟着生气了。”


    郝跃说:“她们俩儿关系好呗。她们两家以前就好。现在钱编辑的老公当了《且戒》的副社长了,更是不得了了。否则她怎么能调到《小坛》来呢。你没看阿杨对她,跟对我们两个的脸子不一样吗?”


    我说:“是的。阿杨跟她客客气气的,转过脸来就对我们呼来喝去,凶巴巴的。我是不明白,两个人关系好就可以不明是非吗?阿杨一不高兴,钱编辑也跟着同仇敌忾了。”


    郝跃说:“你以为呢。就像我跟你。我们两个这么久了。要是再来一个年纪更小的,你说你是向着她,还是向着我。”


    我说:“我肯定向着你。”


    郝跃说:“人就是这样嘛。讲究个先来后到。后来的就是受欺负。不说了。我来帮你找文章。你赶紧整理ppt吧。”


    我说:“好的。线上讲座肯定要用ppt的。”


    在办公室里做的准备工作还完全不够,回到家以后,我又打开电脑,坐在电脑前几个小时不动,一点点查资料,认真地准备ppt。毕竟是怀着孕,说实话,老是坐着不动,我是有一点点担心。但是,既然答应了下来,我还是想积极应对,好好准备。


    1月15号上午八点,我挺着大肚子来到《小坛》。那天,我梳着马尾辫,穿着一件白色长款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子上还有一个大毛领子。我到了行政楼四楼,线上讲座在一个空的会议室里进行。做辅助工作的帅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走了进去,跟他打了招呼。


    我走到电脑前坐下,把手里的一个蓝色牛仔小布包放在桌子的左上角。那个牛仔布包很小,仅可以放一串钥匙,上头贴着一个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小白兔。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台电脑,右边是话筒。辅助我的帅哥就在我的右前方进门的地方。他教我怎么使用这些设备。


    “没事儿,不用紧张,你就跟平时讲话一样。”他说。


    “你帮我调节一下,千万不要露脸。”我说。


    “不会露脸的,他们只能看到你的ppt。”他说。


    “到点儿了,需要休息的时候,你提醒我哈。”我跟他说,“我电脑技术很差,我要是自己关不了,你就过来帮我一下哈。谢谢你了。”


    “没事儿,我全程都在的。”他说。


    我背后的墙壁上,还做了一个线上讲座的背景,深蓝色的背景板上写着“线上讲座”四个白色的大字。


    “麻烦你帮我拍个照好吗?”我跟那个年轻的帅哥说,“因为是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开的线上讲座,这样的机会很少,我准备留个纪念。以后给小孩子看看。”


    “好的。”他说。


    他帮我拍完照,我问他:“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他说。


    “那我开始了。”我说。


    整场讲座讲下来,我自己感觉还不错。接下来两天,我又上了两次线上讲座。


    几天以后,他们去领培训补贴了。


    郝跃很高兴,说:“我们的补贴到了,每人六百。你的线上讲座的费用也该到了。这下你又可以给你家宝宝多准备几件衣服了。对了,你的线上讲座的钱发了吗?”


    我说:“没有。”


    杨编辑说:“她上的线上讲座,费用只会比我们多,不会比我们少,至少也是六百。”


    我说:“那太好了。”


    郝跃说:“怎么没通知你去领啊?你去问问啊。”


    我说:“不知道啊。要不我去问一下。”


    杨编辑说:“你赶紧去问一下吧。人家别的组的开讲座的费用都领了。那么多人呢,不可能没有你的。”


    我说:“好吧。”


    社里负责财务的是巫主任。我就去问巫主任。


    巫主任很热心,他说:“我现在就去查一下。”


    我说:“太感谢您了。都快下班了,实在不好意思。”


    巫主任说:“没事,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巫主任告诉我说:“我没有那天的记录。”


    我说:“就是1月15号啊。我还让那个线上讲座的管理员给我拍了照片呢。因为我是怀着宝宝,我还想纪念一下呢。我那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


    巫主任说:“真地没有查到。”


    我说:“那几天,线上讲座的管理员把照片都发到群里了,怎么现在找不到记录了呢?那好吧。麻烦您了啊。”


    巫主任说:“没事。”


    我回到办公室,她们问:“查到了吗?”


    我说:“没有。巫主任说没有查到。”


    她们说:“那你赶紧去问孙部长啊。”


    我说:“我可不敢去问。巫主任是负责记账的,他都没查到底账。我去问孙部长,他那么忙。他怎么记得。他要是觉得我向他讨薪太烦,他说不定还会生气呢。孙部长如果生气了,那我就不是损失六百块钱的事了。”


    杨编辑突然愤怒地跟我说:“那你就不要在办公室里说你没有领到费用!不是我让你去开线上讲座的,是孙部长让你去的。你在办公室里说,搞得好像是我让你做事,没给你报酬似的。”


    我说:“噢,我不知道你介意。不是你们问我的吗?否则我还想不起来去问呢。知道你介意,那我以后就不说了。”我卑微地跟杨编辑解释着。杨编辑的脸上恼怒的神色才稍微褪下去。


    我对我们这个杨编辑特别卑微,因为她特别能跟我和郝跃这样最底层的人生气,动不动就生气。我们小心翼翼揣测圣意,还是经常惹得她生气,经常跟我们发脾气。而她对其他的同事,对那些有资历有背景的同事,她跟人家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我们对她只有谦恭谨慎,只有低三下四,只有一个字,忍。


    下班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朝着社里的大门口儿走去。张雪芬编辑骑着电动车从我的左手旁路过。


    “宋编辑,我来带你吧!”她停下来转过头跟我说。我跟张编辑很久没见过面了,多年以前,她还给我看过手相呢。夜色里,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是她。这么真诚的关怀,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


    “不用了!谢谢张编辑。我自己走就行。”我说,“人家遇见大肚子都是躲着,怕惹麻烦。你居然还敢要带我!谢谢你啊!”


    “那我先走了!”张编辑说。


    “好的!你先走吧!谢谢你哈!”我说。


    “不用谢!”她说着又跨上了她的电动车。


    年底,端午花三千块钱在京东买了一个pad。从此以后,他晚上就坐在床上看pad。


    快过年了,我陪着他去“海澜之家”买新的羽绒服、新裤子、新鞋子,他家过年要穿新衣服。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我也不想买新衣服。那时候,我的白头发已经很多了。我觉得我跟他一点都不搭了,我进到店里只怕给他丢脸。我就在店门外站着等他。端午不明所以,还以为我对他有意见,不稀罕陪着他呢。


    端午在里头试衣服,我站在外面透过店里的玻璃门看着他。店里试衣服的还有一个老头儿,我觉得我跟端午一点都不搭。我跟那个老头儿倒是很搭。我约莫着端午快试好了,怕他钱不够,就进去找他。端午哪里知道我的那点心思呢。


    “就这件了。你看可以吗?”他一脸纯真地问我。他选了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


    “嗯。蛮好看的。有没有大一号的?这个号有点小了。”


    “有大一号的。”店员说着又去拿大一号的去了。


    “你再选条裤子,选双鞋子吧。”我说。


    “嗯。”端午说。


    “你身上的钱够吗?”我问他。


    “不太够。我手里只有几百块钱了。”他说。


    “那回头我帮你结账吧。”我说。


    “好的。马上我陪你去买一件羽绒服。”端午说。


    “我一点都不想买。我的衣服够穿了。有什么好买的。”我说。


    “买一件吧。过年要穿新衣服的。你这件羽绒服都包不住肚子了。万一感冒了,对宝宝不好。”他说。


    端午非让我买,我就跟他一起去。到了店里,没有我能穿得上的羽绒服,因为我肚子太大,端午帮我选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特别大、特别笨重。我也怕瞎凑乎不行,万一感冒了,对宝宝不好,就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下来。


    晚上,端午洗完澡,躺在床上,跟同事打电话。


    “我不想理她,又不是我打的小报告。”


    “她非说是我打的小报告,我又没打。我理她干什么。嗯。她找了那个领导,那个领导让我发誓。我干嘛发誓。我又没说她。”端午说。


    我仔细听听,原来是端午的一个同事冤枉他跟领导打她的小报告了。


    我见他打完电话,就到房间里问他:“怎么回事?谁啊?”


    “没谁。”端午说。


    “怎么叫‘没谁’呢,你刚还跟同事说呢。”我着急了。


    “同事!”他说。


    “哪个同事?男的?女的?”我问。


    “女的。”他说。


    “她怎么了?”我问他。


    “领导知道她上班玩手机了。她非说是我去打的小报告。”他说。


    “你打了没有?”我问他。


    “我当然没有。”端午说。


    “我也觉得你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你连话都不爱讲。那她是冤枉你的了。她多大了?”我问。


    “快四十了。”他说。


    “那她是看你小,故意欺负你的。这个死女人!她怎么说的?”我一听是比端午大的女人,就知道那女人肯定是欺负他弱小老实了。


    “她去找了一个小领导,那小领导让我发誓。我又没打小报告,我发什么誓。”端午说。


    “那个狗屁领导也是低级、迷信,居然让你发誓。”我说,“那你怎么不骂的啊,你就骂,你跟她赌咒、发誓啊。”我气愤地说。


    “有什么好骂的。”端午说,“你怎么那么生气?”


    “她还好意思去质问你。你就是打了小报告又怎么了,她上班玩手机被发现了,她还有脸了?你那个领导是什么狗屁领导,居然还跑去让你发誓。太恶心、太低级了。”我愤愤地说。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端午有些惊讶地说。


    “那个女人,我要不是挺着大肚子,我都想去跟她大吵一架了,她肯定是看着你小,好欺负,她故意冤枉你的。”我气呼呼地说。


    “我都没生气,你怎么生气了?”端午又是不能理解地说,“不要说人家坏话。”


    我说:“这怎么叫说人家坏话。人家遇到更过分的事还搞到网上去呢。中国还搞抗战胜利70周年呢,还向国际宣传日本鬼子的罪恶呢。”


    端午不说话了。我其实还想对端午说,但是我没有再说,他这种情商,我对他已经有些无话可说了。


    我本来想说的是,我跟他有什么话不能说?我跟他说个话还叫说人家坏话?我对端午的情商这块已经不抱希望了。有些该说的话都不说了。说了他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