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国的北境有一座高山，因常年积雪，加之山路艰险，猛禽出没，辰国人鲜少涉足于此。


    陆小小七岁那年，随父亲一同进过山，知道这山中不仅有危险，还蕴藏着宝物。


    是以，想要重建辰国，需得用这山中的东西换取钱财。


    陆小小雇佣了山脚下一批村民随她进山。


    若是往日，那些村民宁愿花钱买大雍来的便宜粗粮也不会进山。


    对他们而言，只用花一点钱，就可以买来足以够一家人果脯的粮食，何苦去山中送死了？


    所以当陆小小鼓动村民随她进山时，遭到村民抵制。更有甚者，对她出言不逊，说要不是她，辰国百姓便不会过苦日子。


    他们把自己遭遇的苦难全都怪在陆小小头上，扬言要把她赶出辰国。


    芷兰不忿：“你们到底知不知好歹，若不是公主给你们送粮送衣，只怕你们早就饿死了，现在却在这里耀武扬威，公主哪里就对不起你们了？”


    芷兰双手叉腰，拦在意图赶人的村民跟前。


    陆小小担心这些村民会伤到她，把她拉来自己身边，让她不要再说了。


    “公主，你为这些人受了多少苦，他们还这样对您，我……”


    芷兰说着留下眼泪。


    陆小小在大雍受得苦难，她比谁都清楚，昼伏夜出，危险重重，就是希望辰国的百姓少受些苦，可眼下，他们非但不感恩，还把所有的错算在她们公主头上，芷兰忍不了。


    围拢几人的村民听了芷兰的话，冷笑起来：“为了我们？你们公主偷来的东西只怕是进了自己的口袋，我们可没受她的恩惠。”


    说话之人，身形瘦削却不干柴，面上还带着旁的村民没有的红润，一双眼睛睁得圆溜，不住在陆小小身上逡巡，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胡说，公主可是一车车的东西往……”


    陆小小用眼神止住了芷兰的话头，一旁的玉蝶也让她不要再说了。


    芷兰这才不得不悻悻闭嘴。


    “胡说？”那人又笑道：“我可没有胡说，不信你问问他们，可有见过公主送来的一粒米，一块布？”


    芷兰察觉出不对劲，看向陆小小，发现她对村民说出来的话并不意外，仿佛早知道这事。


    “这其中有误会，待我日后向你们解释。”陆小小道。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不会随你进山送死的，你快走。”那人的话，煽起了村民的激愤，手里抄起农具朝陆小小一行人挥打过去。


    “你们听我说，山里的东西可以换钱，你们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陆小小的话，让愤怒的百姓停下了驱赶的脚步，眼眸也亮了起来，但面上还是带着疑惑，其中一村民问道：“那山上的东西当真可以换钱？”


    “当真，只那山中的灵芝，人参就值不少钱。”陆小小见百姓面上有了松动，继续道：“大雍人喜欢休养生息，这种药材于他们而言，比金银珠宝更加珍贵，一两值千金。”


    黑市不仅买卖金珠银器，也有珍稀药材的生意，是以陆小小对药材价值这一块，也略知道些。


    北境的这坐大山，横贯东西，其价值不可估量，为四大家族，和辰国皇室共有。


    “只要你们肯随我进山，待这些药材换来钱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陆小小继续道。


    听了陆小小的话，有些年轻的村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农具。


    比之年长者，他们更想要好好活下去，也更敢去闯。


    “好，我们随你进山。”


    眼见附和之人越来越多，那身形瘦削的男子再次道：“你们可不要被公主骗了，她不过是利用你们替她赚钱，让你们替她卖命，别忘了她是怎么害我们的。”


    才走出两步的青年人，听了男子的话，犹豫得退了回去，看向陆小小的眸中含着警惕。


    “我没有骗你们，是真的，只要你们跟我进山……”


    “公主，你莫要为了自己又坑害我们，我们不过是普通的百姓，经不住你这般折腾，当初要不是你逃婚，辰国百姓就不会困顿至此，前阵子好不容易熬到大雍解除封市，你又得罪了大雍的太后，我看你是见不得我们这些百姓好过，要置我们于死地。”


    男子的话，再次挑动百姓，他们对陆小小的厌恶到了顶|点，口里污言碎语，说得极其难听。


    甚至有孩童捡起地上的石子往陆小小身上扔，眼见就要砸到她的头，却被一人抬袖挡下。


    “文……文瑾，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大雍的吗？”陆小小杏眼圆睁看向桓景玉。


    桓景玉没有先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身面对手持农具，面带憎恶的村民，冷声对他们道：“你们就是这般对待自己国家的公主的？”


    本来还在喊打喊杀的村民，被眼前男子迫人的威严震慑住，不敢再朝前半步。


    煽动百姓的男子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对桓景玉道：“一个没权没势的公主而已……”


    他言下之意，便是认为皇室衰微，陆小小这个公主，他们要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不想，话未说完，脸遭人狠狠掌掴了一耳光，力道之大，立刻让他口鼻出血。


    打他的是桓景玉的暗卫。


    村民看着眼前打人的黑衣人，这才陡然发现，他们的村庄不知何时，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这群人，均着黑衣，表情冰冷，看人的眼神似刀剑，能要人命。


    男子见此，不敢再多言，只能垂首捂嘴，缩着脖子装鹌鹑，没了方才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村民也放下了手中的农具，挤在一起，面露无辜。


    “我自然是放不下你。”桓景玉回身看陆小小，眸中满含不舍。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牌递给她：“用这个可以调动我的暗卫，无论你在哪里，他们都会立刻赶到。”


    “那你怎么办？”陆小小没有接玉牌，回大雍路途艰险，没了暗卫的保护，她担心桓景玉受伤。


    “无妨的，我已命裴莫前来接应我，不会有事的。”桓景玉道。


    “可……”


    陆小小还是不愿意要桓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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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玉牌，他已经给了她太多东西了，她不能再要旁的。


    “我想保护你。”桓景玉声音温醇，却又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强令。


    四目相对间，陆小小在桓景玉眼中看到了乞求，他想让她依靠他，哪怕只是稍稍靠下他也行。


    他可以放手，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也希望，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帮到她。


    “好，玉牌我留下。”陆小小没有再推辞，抬眼看向他，面上带着绯红，贝齿有意无意咬着下唇，似在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最后她还是开口了：“文瑾回京后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桓景玉闻言笑起来，抬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鬓发，道：“小小果然聪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被她需要。


    陆小小不好意思抿唇，随着话一字一句从口中说出，她的脸更红了。


    这算是第一次，她主动求桓景玉帮忙。


    “我想要两间大雍京城繁华地段的商铺。”陆小小说完，垂下脑袋，不好意思去看桓景玉。


    陆小小不喜欢依靠旁人。


    父母早逝，兄长为了辰国日夜操劳，无心管教陆小小，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养成了坚毅，却又固执的性子。


    桓景玉见她这样，既心疼又欣慰，至少她愿意让他看见她无助的一面，而不是什么都自己抗。


    桓景玉抬起她的下颌，看着她道：“记住，你身后还有我。”


    “好。”


    陆小小说完，豆大泪珠落下，所有的委屈倾斜而出，无声无息。


    看着下令掌掴自己的男子上车离开，瘦削男子又硬气起来，对身旁的村民道：“公主这般对付我们普通百姓，我们要去君主面前告她。”


    瘦削男子本以为可以说动村民，不想，村民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当他不存在。


    原因无他，那群黑衣人还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瘦削男子还欲继续说时，嘴巴被人用一团混着泥巴的雪团封住，陆小小垂眸看他，学着桓景玉的语气冷声问：“就因为我没有权势，你们便欺负我？那好，我便让你知道欺负一个公主的下场。”


    陆小小说着，从怀中拿出匕首，在瘦削男子眼前一晃，下一刻，一刀从左脸至右眉的伤口便出现在他脸上。


    看着男子脸上汩汩往外冒的血，村民吓得都跪在地上求饶。


    陆小小看着跪在地上，方才还想要自己命的村民，心中第一次生出，奴役他们的想法。


    这世间若什么都讲究公平，只会一盘散沙，于国于民都不利。


    想要重建辰国，她就必须得狠下心来，在这些百姓眼中，她必须也只能是他们的公主，虽无权势，但要高高在上，如此才能让他们帮她做事。


    在陆小小杀鸡儆猴下，饶是村民不愿同她进山，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和她去了。


    *


    陆小小走后，那群黑衣人也离开了。


    瘦削男子，见没了危险，让家人帮自己包好伤口，连夜出门往城内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