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除夕，街头巷尾盈满喜气。


    陆小小带着容越穿过人群，去了一家成衣铺，掌柜见客人来，迎上去，对他们道：“我这里张挂的都是时新的衣履，娘子来这里就对了。”


    陆小小看墙上的襕袍，刺绣做工样式的确是时新的，颜色也好看，她指着一件天青色的让掌柜取下来。


    襕袍是用上等绸缎所制，上面绣着金线兰草，是二十左右男子最喜欢的样式。


    陆小小接过襕袍在容越身上比了比，掌柜心领神会，在一旁道：“想必这位是娘子的夫君，你眼光真好，这件衣服很衬他……”


    因周围太过嘈杂，马车中的桓景玉并未听清他们的对话，但从女郎和男子亲昵的样子，还有掌柜看他二人，似在看一对有情人的模样，桓景玉眼中的火烧得越发旺盛。


    “陛下，要不我去叫青禾公主？”裴莫试探道。


    “不用了，我们回宫。”桓景玉放下帘幕，让马夫回宫。


    裴莫见状正要问桓景玉是不是，就此不再和陆小小来往。不久陆小小就要回辰国，如果桓景玉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和陆小小之间，再无可能。


    不想，还问等他问出口，便听桓景玉对他道：“你晚些让人接她进宫，朕有事问她。”


    说完，他闭眼背靠车壁，似乎走出这一步，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


    “好嘞，臣这就去命人接小小娘子进宫。”裴莫道。


    这边容越还沉浸在陆小小给他买新衣的喜悦中，下一刻便听她对掌柜道：“他是我的兄长，不是我的夫君，”


    她话说一半，看着手中的襕袍，道：“我这衣服不是给他买的，而是要送给别人，还烦请掌柜帮我包起来。”


    听了陆小小的话，掌柜看向容越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掌柜的做买卖多年，阅人无数，方才他们一进店，他便看出容越喜欢陆小小，只当他们是一对小情侣。


    不想倒是他看走眼了，竟是郎有情妾无意。


    掌柜接过衣服去了后面。


    店中只剩她和容越二人，容越俯首看正望着街对面出神的陆小小问她：“你这衣服是送给‘文瑾’的？”


    陆小小因为她口中“文瑾”不愿和陆渊回辰国，可见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很重要，比容越这个一起长大，相处十几载的哥哥更重要。


    意识到这点的容越，心口一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为什么她就不可以是他的。


    当初他助她逃婚，便是为了日后娶她，他以为只要陆小小不嫁给大雍的皇上，便没有人能拦在他和她之间，不想却又跳出来一个“文瑾”，这人似乎比大雍的皇上更棘手。


    陆小小没有否认，对容越道：“越哥哥，我今晚要去一趟皇宫，你先回家吧。”


    “可君主说了不让你再去皇宫……”


    容越话未说完，掌柜包好衣服从里走出来，对陆小小道：“娘子你的衣服包好了，一共十两银子。”


    陆小小接过衣服，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钱给掌柜，然后对容越道：“我晚些就回去，越哥哥不用担心我。”


    她说完就往外走，却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上面下来的人对她道：“小小娘子，请跟我们去一趟皇宫，有人等你。”


    容越上前隔开车中下来的人，问他是何人找陆小小。


    “抱歉，无可奉告。”


    那人说话时，面无表情，似一个冰疙瘩，皇宫的侍卫都是这般，不是像木头，就是像冰块。


    陆小小一见这人，便知他是谁派来的。


    “小小，我们走。”容越作势要带陆小小回家，却被她甩开手，她道：“越哥哥，我要去皇宫。”


    “可……”


    容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陆小小已经掀帘走进了马车。


    她知道自己这样太过任性，但有的事情她没办法和容越解释。


    看着走远的马车，容越眼眸转暗，攥紧了袖中的双手。


    *


    冬日的天不到酉时就全黑了，陆小小下马车，随侍卫去了小院。


    这是第一次，她在旁人的带领下来小院。


    走到小院门口，侍卫退了下去，桓景玉已经候在院内，见人来，他起身走到她跟前。


    他的身影笼罩着她，分明还是原来的那张脸，此时落在陆小小眼中，多了几分庄严肃穆。


    四目相对，无形的默契在四周弥漫，谁都没有提及彼此的身份。


    她还是那个陆小小，而他还是那个“文瑾”，她是帮他治心疾的医者，他是护她安然的太监。


    一切似乎都没变。


    但有些东西，不是装不知，便不存在的，他先开口：“封市令取消了，你是不是要回辰国？”


    无论她是不是公主，于辰国而言，一旦封市令取消，便意味着危机解除，她回辰国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你愿意我回去吗？”陆小小朝他走近一步，她的脚尖抵着他的，看向他的眼眸闪着光芒。


    “我……”桓景玉没想到陆小小会这么问，更不清楚她为何这么问。


    想到白日他和容越在一起的样子，他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我不知道。”


    陆小小见他这般，收回目光，绕过他走到院中，故作轻松道：“既然‘文瑾’不想让我留下，那我也能放心离开，回辰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桓景玉走到她身边。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小小道。


    女郎嘴角带笑，俏皮活泼，看不出怒意，她似早知他会这般回答，故意逗他。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面对女郎探究的眼神，桓景玉道：“狗皇帝还有不少好东西，我可以帮你……”


    陆小小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够了，你的病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辰国的危机也解除了，我该回去了。”


    她说着，放下手中的包袱对桓景玉道：“这是送你的衣服，以后我们恐怕再也不会见面了。”


    包袱里露出衣服的一角，是天青色的，还有‘文瑾’给她的黄金令牌。


    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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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看着衣服，愣了半晌，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起身去追快步离开的陆小小，对她道：“你别走。”


    陆小小却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大步离开，走到宫墙下，她甩出事先藏在袖中的铁爪，然后一用力攀上了高墙准备出宫。


    不想，却在快要翻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匕首，割断了她手中的长绳。


    眼见自己就要坠落，陆小小赶忙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降临，然而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了她。


    陆小小睁开眼，对上桓景玉目光柔和的双眼，他眼中有未消散的动容，还有压抑许久不敢表露的对她的情愫，他道：“朕的病还未好，也还有不少好东西等着你，你别走。”


    话音落下，高墙上传来另一道声音：“小小你别被他骗了，别忘了大雍是怎么害辰国的。”


    陆小小从桓景玉怀中下来，看向高墙上的容越，道：“越哥哥，你怎么跟来了这里，我不是让你回去等我吗？”


    “君主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生照看着你。”容越看向桓景玉，对陆小小道：“他若真喜欢你，就不会用假身份骗你，小小他并不是什么“文瑾”，而是大雍的皇上。”


    容越见陆小小和桓景玉亲昵的样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小小口中的“文瑾”和他昨日见过的大雍的皇上是一个人，但小小似乎不知道“文瑾”的身份，还当他是宫中一个寻常的太监。


    容越以为，陆小小听他说出真相，便会和他离开，不想，她却是对他道：“越哥哥的好意，小小心领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要自己解决。”


    赶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容越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陆小小也无用，只得飞下高墙，离开了。


    “你怪我骗你吗？”桓景玉望着陆小小的背影问她。


    “怪，当然怪。”陆小小转身面对桓景玉，“若你再不亲口跟我坦白，我一定不会再理你，回辰国后也不给你写信，就当没认识你，哪怕以后见面也不……”


    她后面的话被桓景玉吞下，他用手掌轻托她的下颌，垂首吻她。


    气息交融，心意相通，过了许久，桓景玉才舍得放开她。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的薄红，不觉笑起来，他问她：“你还怪我吗？”


    陆小小摇摇头：“我不怪你骗我，我怪你总被自己束缚，永远把不好的一面留给自己，而去成全别人，饶是我不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就真的要眼睁睁看我离开吗？”


    “可我不想你恨我，更不想你痛苦……


    “我不会恨你，也不会痛苦，在皇陵你替我挡下那一剑时，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今日若不是她用计谋故意激他，他恐怕不会派人接她来皇宫。


    话落，桓景玉紧紧拥抱住陆小小，对她道：“是我太心痴了，不知道小小的心意。”


    *


    阮太后的寝宫中，响起杯盏落地的声音：“岂有此理，这般也无法赶走她，看来有些计划得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