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碧筠当然不知道哥谭发生的有关于她的事，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礼拜六的夜晚，寒意渐浓。


    岑碧筠乘坐家里的轿车，一路驶向位于罗斯山的顶级富豪区。


    今晚，陆岑两家的订婚宴将在陆宅举行，这是金门城华人圈当仁不让的一件盛事。


    车子沿着盘山路向上，半山坡上早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轿车，有些限量款甚至连见多识广的岑碧筠都未曾见过。


    下了车，凛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


    岑碧筠裹紧了身上的披肩，抬眼望向位于半山腰的陆宅。


    整座宅邸灯火通明，将周围的夜色都映亮了几分。


    一条崭新的红地毯从街道一直铺展到气派的门厅，仆役们恭敬地站在门口迎客，查验着请柬。


    宅邸四周站着许多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看起来绝非等闲之辈，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确保场内所有贵宾的安全。


    岑碧筠在其中看到了几张略有眼熟的面孔，似乎是青云堂的人。


    她心下不由暗暗咋舌，陆家的势力果然深不可测，仅仅是一场庶子的订婚宴，竟能调动如此阵仗，引来这么多大人物出席。


    无法想象，若是陆家那位眼高于顶被捧在手心里的嫡子陆三少陆达衢订婚，那场面又该是何等的轰动与奢华。


    大姐岑碧香对这门婚事，想必是极其满意的。


    岑碧筠想起之前二姨娘为她张罗相看了那么多家世相当的公子哥，她都没一个看得上眼，唯独对陆家二少陆达岱点了头。


    看来陆家的门楣和这位二少爷的品貌，确实入了她的眼。


    “阿嚏！”


    正思忖间，一声阿嚏打断了岑碧筠的思绪。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凛冽寒风里，三姨娘乔兰荷竟只让二姐岑碧施穿了一件单薄的玫红色绣花旗袍，完全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


    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珠翠环绕，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晚是她岑碧施订婚。


    岑碧筠当然理解三姨娘那点心思。


    虽然安德鲁那件事外人无从知晓，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个秘密就像一把悬而不决的铡刀，始终横在三姨娘心头。


    她日夜盼着的，就是早日将这个失了清白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越快越好，才能真正了却这桩心病。


    而今天这样一个名流云集的场合，无疑是岑碧施相看的绝佳机会。


    不仅有许多与岑家交好的世家大族子弟会来，更有陆家那边的显赫亲戚和朋友，实在是千载难逢，不容错过。


    岑碧筠的目光再次落在岑碧施那张苍白的脸上。


    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紫。


    与她目光一对，岑碧施立刻慌乱地低下头，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岑碧筠面无表情地转回头，不再打量她。


    自从生下安德鲁之后，岑碧施就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


    从前那只骄傲张扬恨不得开屏给所有人看的花孔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总是怯生生的二姐。


    她似乎总是在害怕，害怕岑碧筠一个不开心，就会将她那桩见不得人的秘密公之于众。


    岑碧筠心里只觉得一阵厌烦。


    她懒得去向岑碧施表什么忠心，赌咒发誓自己绝不会说出去。


    她根本不屑于此。


    即便不是为了岑碧施个人，起码还要顾及整个岑家的颜面。


    她岑碧施可以不要脸面，但她岑碧筠，以及岑家，却是要的。


    她整理了一下披肩，不再理会身后那对母女，迈着从容的步伐，踏上了那条通往灯火辉煌的红地毯。


    宾客们陆续抵达，在仆役引导下先至偏厅用茶寒暄。


    岑万山一进门，立刻就被几位相熟的商界大佬簇拥着，笑声朗朗地朝着主位的陆竞威走去，男人间的应酬已然开始。


    岑碧筠正欲跟着三姨娘乔兰荷和岑碧施，在丫鬟的引领下上楼去与大姐岑碧香和二姨娘汇合。


    脚刚踏上旋转楼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甜美的呼唤。


    “阿筠！”


    岑碧筠闻声回过头。


    三姨娘乔兰荷和岑碧施也停下脚步，好奇地转头打量。


    只见陆瑞秋快步走来，她今天穿了一条柔嫩的鹅黄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活泼俏皮又不失贵气，整个人清新得如同初春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她身旁站着一位气质高贵典雅的中年夫人，穿着一身墨绿旗袍，颈间佩戴着翡翠项链，妆容精致，此刻正含笑温柔地打量着岑碧筠。


    岑碧筠心下立刻猜到了这位夫人的身份。


    她收回踏在楼梯上的脚，脸上绽开温婉得体的笑容，不疾不缓地迎了上去。


    陆瑞秋亲昵地挽住母亲的胳膊，笑着向岑碧筠介绍，“阿筠，这是我娘亲，她早就想见你一面了呢！”


    岑碧筠微微颔首，微笑迎向那位夫人，“伯母您好，我是碧筠，瑞秋在学校的同班同学。常听瑞秋提起您，今日终于有幸见面了。”


    陆夫人秦怡雁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她伸出手，自然地拉过岑碧筠的手，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拍了拍，低声笑道，“好孩子，快别多礼。我才是早就想让瑞秋这丫头请你到家里来玩玩了，总是听她说你在学校多么照顾她，性子又好，学问又棒，我心里不知多感激呢。”


    一旁的三姨娘乔兰荷一听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夫人竟是陆家的大房正室夫人，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岑碧施扭着腰肢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抢着话头说道，“哎哟，陆夫人您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华人同胞，在异国他乡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呀！我们家碧筠啊，就是心善，最喜欢帮助同学了。”


    乔兰荷边说边试图将身旁低着头的岑碧施往前推，让她上前问候陆夫人，留个印象。


    陆夫人秦怡雁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只淡淡地扫了乔兰荷和岑碧施一眼，并未接话，重新拍了拍岑碧筠的手背，语气温和地说道，“阿筠，今天家里人多事杂，你只管放松些，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千万别拘束着。”


    乔兰荷见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不给，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这种闭门羹，她乔兰荷在金门城的社交场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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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多了，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般的脸皮，倒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她心里门清，陆家这位嫡出的三少爷，那是天上的云彩，自家的碧施无论如何也是高攀不上的，便也彻底歇了那份攀扯的心思，只悻悻地干笑了两声，重新拉紧岑碧施的胳膊，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寻二姨娘去了。


    陆夫人秦怡雁则是越看岑碧筠越觉得喜欢，只觉得这女孩模样端庄，举止大方，谈吐得体，眼神清澈又透着聪慧。


    她略带歉意地又说，“我今天怕是忙得很，难免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就让瑞秋陪着你，你们小姐妹自己玩。屋里要是闷了，交际累了，就去后面花园走走，景致还不错，或者直接去瑞秋的房里玩也行，让她给你看看她收藏的那些小玩意儿。”


    岑碧筠自然乖巧应下，笑着道谢，“谢谢伯母，您太周到了。我会和瑞秋好好的，您放心去忙吧。”


    陆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陆瑞秋几句，这才转身，履行她作为陆家主母的周旋职责。


    虽说今日订婚的是二房姨太太的儿子，但场面上的功夫，她必须做得滴水不漏。


    岑碧筠望着陆夫人优雅从容的背影，心下暗暗感叹。


    瑞秋活泼可爱的长相倒是不怎么随母亲，反而是那位眼高于顶的陆三少陆达衢，几乎完美继承了其母的美貌，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真是美得带有几分攻击性，可谓惊艳不可方物。


    她心里正暗自好笑，却被兴致高昂的陆瑞秋一把拉住，“阿筠，别发呆啦！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好玩的小姐妹！”说着便欢快地将她拉入了宴会人群之中。


    订婚仪式在媒人的主持下正式开始。


    男方父亲陆竞威率先上前，在香案前虔诚上香，神色庄重地向祖先禀告陆岑两家联姻之事，祈求祖宗保佑与祝福。


    紧接着便是展示聘礼的环节。


    一抬抬系着红绸贴着大红喜字的聘礼被陆家仆役们依次抬至厅中展示，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宾客们看得眼花缭乱，纷纷低声议论，啧啧称奇，无不感叹陆家真是给足了岑家这位庶出小姐的面子。


    这份聘礼的丰厚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人家迎娶嫡女的规格。


    站在岑万山身后的二姨娘萧芳，今日一改往日的严肃刻板，脸上始终带着抑制不住的满意笑容。


    女儿能嫁入如此显赫的陆家，即便是庶子，也是攀上了高枝，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觉得脸上有光，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最后在众多亲友宾客的见证下，准新人交换订婚戒指。


    陆家二少陆达岱相貌端正，举止得体，他拿起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岑碧香的手指上。


    岑碧香脸颊飞红，眉眼含羞，也拿起另一枚男戒，为陆达岱戴上。


    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岑碧筠也随着众人轻轻拍手，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眼神却早已不安分地开始在人群中四处溜寻，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今天这种场合，他没道理不来的。


    她仔细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人群外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