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


    醒来的时候自己好像又能跑能跳了，要不是衣服上的血迹还在提醒自己昨天激烈的战斗，不然安格会以为自己只是在擂台上睡了一觉。


    擂台所在的位置与城市最繁华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几乎没有人会来到这里。


    安格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寂静，这个时候总是会想起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难受啊。


    她收好那把曾经刺进自己身体的尖刀，这可是大自然馈赠的武器。


    时间紧迫，安格没办法先去索米里亚让她兑现承诺寻找弗里顿，只能先启程前往真实之门。


    她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走，静谧的森林始终伫立在她的两侧。


    按照以往的经验，森林里一定是危机四伏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一只怪物。


    后背空落落的，她只好紧紧地抓着手里仅有的武器。


    但或许是她想多了，直至抵达那扇耸立的石质大门前，都没有突如其来的怪物阻挡她的脚步。


    或许这也是给勇者的奖励。


    安格将手覆上石门中缝旁的手印，金光乍现，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际。


    声音过去后一步未动的安格竟然已经移动到了门的另一侧。


    安格看着与刚才别无二致的小径和森林，又回头看了一眼石门。


    与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正面不同，石门的背面光洁无比，或许是让到来的勇者意识到自己听没有遇到鬼打墙。


    面对看不见尽头的荒野，安格想：难道徒步也是考验勇者的其中一个环节吗？


    这个念头冒出之后，面前原本开阔的视野逐渐被涌上来的雾气覆盖。


    叮——叮——叮——


    叮——叮——叮——


    浓雾发出了引诱人的声音。


    身后的真实之门即使俨然不动，安格却感觉到了一丝推动着自己脚步向前的力量。


    安格举着武器护在身前，一步步走进无边际的灰白色的世界中。


    “你怎么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


    “这只是个意外！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跟他冰凉的尸体解释去吧！”


    安格听到这里心一惊，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绝不是她想听人墙角，只是这些声音能够越过厚重的雾气传到自己的耳朵里，无比清晰。


    争吵过后，是女人的呜咽。


    安格还在犹豫要不要往那个方向走去的时候，一只手从雾中穿出，拉住了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拽了过去。


    “这位女士，你来评评理！”


    她还没反应过来，传说中的尸体已经映入眼帘。


    说是孩子的尸体不如说是浓雾的尸体。


    要不是它穿着一件十分童趣风格的衣服，根本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孩子。


    因为它所有的肢体以及头颅都是由雾气凝成的。


    “你说说，要不是他的不作为，给孩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的孩子会变成这样吗？”女人紧紧地拉着她，搞得她的手臂生疼。


    “你、你先冷静点。”安格安抚她。


    “怎么会是我的问题？”男人咄咄逼人，“要不是它自己不会努力吃下去，它会死吗？为什么其他人的孩子都可以，只有它不行？”


    女人听到这里提高了声量，向男人吼道：“它只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求它做这种超出它承受能力的事情？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个孩子！你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好父亲！”


    “我就是因为太在意它了，所以才要求这样要求它！”


    安格眼看着两人吵着吵着就要打了起来，趁着女人的注意都在对方身上时，悄悄地脱离了她的桎梏，将自己的身形重新隐匿在浓雾之中。


    她最怕这种场面了。


    每次家里有人吵架的时候，她都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情绪激动的两人会误伤自己。


    但安格始终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可她始终想不起来。


    安格走出来之后，女人和男人的所有声响都留在了那个地方，周围一瞬间变得寂静，突然出现的耳鸣声似乎也在宣告这件事。


    森林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看到清晰的世界之后，安格稍稍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要一直在浓雾里面走，没想到这一关这么快就过了。


    叮——叮——叮——


    她才停下了几秒钟，敲击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远处，仿佛在警告她在这里不能停下脚步。


    安格只好认命地抬脚往前。


    走了没多久，她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


    “里尔小姐！”她惊喜地向对方挥手致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闻声抬头，眼里全是陌生的神情。


    安格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里尔小姐，你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里尔的神情没有变，顿了一下又说：“黑头发的女孩……”


    安格还在疑惑的时候，里尔的手里突然出现了自己更熟悉的东西。


    灵魂之书！


    她看着里尔一页一页地翻阅那本古老的书籍，有一丝错乱。


    灵魂之书不应该在自己的腰包里好好地藏着吗？


    不对，里尔小姐出现在这里好像也挺可疑的！


    安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真实之门之后，脑子昏昏沉沉的，仿佛变成了装浆糊的瓶子，很难搅动自己的思维。


    里尔小姐旁若无人地翻阅着灵魂之书，安格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忽然想明白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的女人和男人，没有脸！


    无论安格如何回想，记忆里的女人和男人的面部都是模糊的，至始至终都被灰白色的雾气覆盖着，就像那个死去的孩子一样。


    仿佛浓雾里有侵蚀人体的物质——


    面前的女人拍了拍安格的肩膀，她的脸突然凑到了面前，可是她什么也看不清。


    “你，愿不愿意成为血誓之人——”女人的手使劲地捏了捏她的肩膀，通的安格觉得自己的骨头下一秒就要碎掉。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被浓雾覆盖的脸，安格也依然觉得对方炯炯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愿不愿意？我问你愿不愿意？成为宣誓之人，拯救这片大陆？”女人感觉到了她的犹豫，手上的力气变得更大，语气也越来越紧迫，“愿不愿意？！说话！”


    这绝不是里尔小姐。安格脑子里现在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是肩膀上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侵蚀自己的脑子，她有些理解那些刑讯逼供的手段了。


    不管是不是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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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样也是活命重要。


    “我愿意，我愿意。”安格举手投降，“我答应你了，能不能先放开我……”


    女人这才泄了力气，把手里的灵魂之书举到她面前，“这是公主的灵魂之书……”


    安格才不想听她滔滔不绝，立马拔出利器朝她劈去。


    没想到对方比自己反应得更快，利刃只是劈开了一阵人形的浓雾，没有对什么东西造成实际的伤害，刚才那本灵魂之书掉落之后也无影无踪了。


    “我就知道是假的。”安格心有余悸地翻出真正的灵魂之书，握在手里，感受那股沉静的气息。


    心情平复了之后，那催命一样的叮叮就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比前面几次要近的多。


    还有什么放马过来吧，安格觉得自己已经大概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无非就是制造一些幻境，让人手忙脚乱，让人不知所措，稍有不慎就会被困在这里。


    这一次的加载时间比前面两次要长得多，安格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交互的事物。


    就在她以为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的时候，她见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弗里顿？”


    远处的身影闻声转身，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到惊喜，“安格，你终于找到我了！”


    他激动地跑过来一个熊抱，创得安格往后撤了一步才不让自己摔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弗里顿摇晃着她，眼睛亮亮的，“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安格被着阵势吓到，“想……想啊！”


    “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弗里顿问她。


    “说来话长啊。”安格说：“就自己一个人打了场架，跟很多人。我赢了，然后获得了……找到你的资格。”


    弗里顿反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如此地努力找到我？”


    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呼之欲出，但到了嘴边又被舌尖绕了个圈，“因为我说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伙伴啊。”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的太厉害了，没有我也可以战胜其他人，或许光之剑本身就应该让你拿着使用，不过我也没办法在与你一起走下去了。”弗里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那把古朴的利剑，双手过头顶，“你一定要拿着它，战胜所有的怪物，让这个世界恢复原本的模样！”


    安格看着近在咫尺的光之剑，迟迟没有接过，弗里顿也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副她不接就不起来的模样。


    “可是事实就是选中了你来行使剑所赋予的权力，我们不能一起走吗？”


    “经历无数冒险的冒险家什么事情是没有见过？”弗里顿的眼神从剑锋斜下方射过来，同时把手上的光之剑往她的方向又推了一把，“失去一个伙伴总比拯救世界失败要损失小一点。起码，成功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你快走吧，不用管我……”


    叮——叮——叮——


    敲击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安格心里没有由来地慌乱起来。


    叮——叮——叮——


    地面的摇晃让安格无法站稳，同时与弗里顿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远。


    不是前后的距离，是上下距离。


    地面像脆弱的木板，因为几颗钉子被敲进身体里，不堪重负地出现了愈来愈大的裂缝，并且恰好在弗里顿的脚下裂开。


    这是第三次，安格直面弗里顿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