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君，夏目君，夏目君！”


    今天夏目有课，但因为昨天七海建人的那个电话，他今天在课堂上也忍不住跑神，身旁的同学叫了他三声都没反应，只好握住肩膀轻轻一推：“夏目君，老师叫你呢。”


    夏目这才恍然惊醒，果然，他往讲台上一看，入目一双愤怒的国字脸。


    “夏目君，请你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他站起身，不慎弄掉了放在膝盖上原本在看的一本书，此刻却没精力去管，看着老师强压怒火不断翕张的鼻孔，夏目也断然没有勇气说出自己刚才其实根本没听讲的事实，正抓耳挠腮之际，突然看见身旁的同学写了个字条推到自己面前：耻感文化和罪感文化在今天的适用性。


    夏目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略微思考了下，理清思绪后回答：“我认为这个理论有些过时了，甚至是一种负担，将日本社会简化成了只在乎外人眼光的、没有内心道德的怪异存在，但这完全忽视了我、我们也有强烈的个人良知，也会因为内心的罪恶煎熬。”


    老师仔细听完他的一席话，勉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夏目轻舒一口气，坐下了。


    捡起地上掉落的书合起来，现在他是不敢在课上摸鱼了。转头向帮自己过关的同学认真道谢，男生摆摆手让他别在意，反而眼神一转注意到了他手边的书：“陀罗尼集经？夏目君，你信教吗？”


    夏目否认：“那倒不是，只是对这些感兴趣，当课余研究看看而已。”


    总算熬到下课，夏目今天约好了要去高专，最近咒灵有些动荡，不知是什么原因，夏目能感觉到东京内的咒灵数量似乎有些异常的增加。


    他担忧这会是因为出现了数量同样异常增加的咒术师、除妖师吗？


    夏油先生说过，咒术师和咒灵双方力量其实总是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下的，咒术师这一方的力量增加了，就会出现更多、更强的咒灵，反之亦然。


    “不过确实没想到夏油杰那家伙居然曾经也是高专的一份子呢，不过想想咒术师这边的工作环境，他会叛逃也不奇怪。”猫咪老师从夏目的书包里挤开拉链冒出饱满圆润的头来，甩了甩毛说。


    猫咪老师想到了那天跟特级咒灵的战斗中，伏黑惠是不是就表现出的同归于尽的场面来，狠狠点评：“咒术高专真正缺的不是人才而应该是心理医生啊……让一群未成年小孩天天面对超出承受能力的生离死别、血雨腥风的残酷战斗，一不小心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不出现心理问题才该惊讶。”


    夏目一巴掌拍上它的头：“烦死了，sensei。”


    猫咪老师被打的晕头转向：“我是说实话啊。纳兹咩，你也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了，从那天和那个订书机咒灵打完架之后，你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


    夏目佯装不知猫咪老师的意思，反问：“真的吗？我反倒觉得这几天精力很充沛，练习咒术都更加有劲了。”


    猫咪老师在心里反驳，不，并不是这方面的精力。这家伙这几天确实对术式研究比之前还要上心十倍，上课的时候都在看书摸索，但让它担心的是另一个方面。


    夏目从那天开始对猎杀咒灵也燃起了格外高涨的热情，不仅在夏油杰发布的任务中一马当先，完全颠覆了之前夏油杰对他的“没有斗志，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反击”的评价，次次冲在最前面，抓捕的咒灵也最多，完全不像他了。


    “夏目，你还好吗？你要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也不是你的错。”猫咪老师蹲上少年单薄的肩膀，安慰道。


    夏目却坚定地撇开头，不去看它：“不。这就是我的错，我的能力不足，才导致我没能救下他。而且你错了，老师，事情还能挽回，只要我能杀了那个咒灵为他报仇。”他扭头看肩膀上的猫咪老师，“那时候我就会好了，sensei。”


    这话完全不能安慰到猫咪老师，反而使它更加忧心。


    高专今天人来的很齐，夏目跟一众人打过招呼，正要问问今天有什么任务，为什么所有人都到场了。下一刻就看见辅助监督伊地知面色慌乱的快步走进来，手上还紧紧抓着刚刚挂断的手机。


    “五条先生，‘窗’传来消息，前几天各地放置的咒物都失窃了。”


    ！！！


    这个消息如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在场众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夏目不自觉问出了声：“怎么会？”


    七海建人问得具体：“有凶手的线索吗？”


    盗走咒物的如果是咒术师，那么不会留不下踪迹。众人眼里刚燃起希望，不料下一秒就被无情打破了。


    伊地知摇头：“现场有被破坏的痕迹，所有咒物都被打开了包裹物，只带走了咒物。但无一例外，都没有留下任何咒力残秽。像是没有咒力的人做的一样。”


    “不可能，更换的咒物都是新的，没有咒力根本不可能打开封印。”真希第一个反驳。


    众人还想说什么，五条悟却拦住了他们，掩盖在黑色墨镜下的眼睛看不出神色，只是似乎了然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是夏目自己心虚还是单纯的错觉，他总觉得五条悟的眼神若有似无的飘过了自己。


    不待深思，听见五条悟又说：“你们去执行今天的任务吧，不是有围剿行动吗？在京都。”


    众人才要动作，却看见了伊地知面如菜色的表情，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个任务也失窃了？”


    伊地知闻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京都、东京还有日本境内其他七个城市中的任务地点，在我们派去的咒术师到达之前就已经被金属杀死，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咒力残秽。”


    “高层知道了吗？”七海建人面色凝重地问。


    伊地知点头，转身对五条悟说：“是的，高层让我来转告五条先生，怀疑是与昨天K大楼的咒灵被杀案同一伙人所为，希望你想办法追查。”


    五条悟则若有所思，捏着自己的下颌沉吟片刻，才像突然回神是的答应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既然已经有人替我们干了活，今天估计不会再有外出任务了。”


    接着有侧身，墨镜下略微透出的一抹蓝色轻轻转动，移向身后的后辈们：“你们也是，今天可以休息了。”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夏目，语气平淡：“夏目，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夏目正因之前自己若有似无感觉到的来自五条悟的视线而心神不宁，此刻听到他让其他人都离开却独独留下了自己，更是心下漏跳了一拍似的慌乱：“嗯。”


    七海建人似乎看出来了点什么不对，但在夏目与五条悟之间来回扫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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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了。


    其他几位高专的一年级生更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排着队走了。


    现场现在只剩下夏目和五条悟两个人单独面对面了。


    其实自从加入高专以来，除了偶尔几次给一年级生们当陪练以外，夏目在学校里相处最久的，应该是七海建人，他很少能见到五条悟，听七海前辈说，他总是全国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到处跑，处理各处一般咒术师处理不了的咒灵。


    所以此刻面对这样一位不是很熟悉，但绝对足够强大的咒术师，心里的确有鬼的夏目在这片刻仿佛被无限拉长的沉默中不自觉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即使没有抬头，他也能感觉到那双苍蓝色的眼眸正透过漆黑的墨镜无声地注视着自己，时间在他的感知中流逝得无限缓慢，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打破了这场死一般的寂静：“五条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任务交代吗？”


    五条悟动也没动，语气平稳地开口，“没有。”


    夏目长舒一口气，带着三分急切说：“那我就先回学校……”


    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五条悟打断：“那个不急。我还想问你一些事。”


    “什么事？”夏目喉结滚动几下，艰难的问出口。他感觉自己绝对已经暴露了，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前的男人下一句开口是“你是潜伏在高专内部的卧底吧”或者“是你跟诅咒师组织勾结的吗”之类的话了。


    但他想错了。


    夏目抬头看见的一双眼眸，很难描述其中蕴含着怎样复杂的情绪，像是注视着一朵夏季盛开过后又无可避免颓丧凋零的花，或是一瓶打开会“噗嗤”迸发清爽声音的气泡饮料，很快就跑气归于无味。


    夏目以为他要说的话都没有出现，但很难说这是不是更直接，五条悟说：“他在哪？”


    少年慌乱的眼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无力的否定：“我不知道你在……”


    五条悟没有再委婉，而是直接对夏目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了几乎命令一般的话：“转告他，我要见他。我想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夏目知道自己在进行遮掩都是无用功，一下子松下劲来，肩膀耷拉着问：“五条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我身上有什么破绽吗？”


    五条悟勾唇，颜色浅淡的唇线隐没在两边嘴角处，带起尖尖的弧度：“你没有破绽，只是他在主动邀请我而已。”


    “七海在K大楼的顶楼发现了他的残秽。”五条悟看着夏目依然疑惑的眼神，为他解释道。


    事已至此，夏目只好点头答应为他传话，随即就准备离开，但五条悟又在背后叫住了他：“夏目，你是个好孩子。从一开始，我就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进入这个世界里来，掺和这么多危险的事，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是件好事，不要忘了这个初心，但同时也要记得，你不需要为了咒灵的残忍而负责。”


    夏目站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我知道我要为了什么负责。那个因为我而死去的高中生，我将他的尸骨交还给他的母亲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我的错。”


    “我一定会弥补这个错误。”


    五条悟头疼的摸摸头发：“你这样只会越陷越深。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如何弥补一个已经犯下的错误？”


    “我会追踪到那两个咒灵，然后杀了那两个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