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扬州十日

作品:《守山人:皇陵血誓

    “爹——!”史之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转身就要往回冲。


    陈雪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史之瑶痛呼出声。


    “放开我!我爹还在里面!”


    史之瑶拼命挣扎,泪水汹涌而出。


    我冲到牌楼的界碑旁,伸出手,试探着向前迈步,身体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巨大的反震力让我踉跄后退。


    回不去了。


    我叹口气,不过既然能带史之瑶出来,或许,我们也能带其他人出来,但现在说这些都迟了。


    我们打算离开这儿,但没走两步,我们又经历鬼打墙,重新回到牌楼的范围内。


    所有人都有些慌,我也有些不安,总不能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吧?


    但也正是因为走不出去,我们被迫继续看城内的厮杀。


    牌楼内的战斗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清军在那些萨满刺客诡异身法的配合下,轻易地撕开了史可法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


    百姓和伤兵成片地倒下,惨叫声,求饶声……混合着清军野兽般的咆哮,清晰地穿透那无形的屏障,狠狠砸在我们的耳膜上。


    史可法被几个亲兵死死护在中间,且战且退,退向一片相对开阔的瓦砾堆。


    他,脸上被烟熏火燎和溅上的血污糊得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隔着无形的屏障,似乎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笔直地望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望向牌楼外史之瑶站立的位置。


    那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异常魁梧、身披厚重棉甲的清军将领在亲兵簇拥下排众而出。


    他手中沉重的长枪随意一挥,便将一个扑上来的明军士兵的脑袋砸得稀烂。


    他勒住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围在核心的史可法。


    “史可法!天命已归我大清!尔等负隅顽抗,徒增杀戮!降了吧!陛下有旨,降者不杀!仍许你高官厚禄!”


    史可法拄着卷刃的长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的白气。


    他身边最后几个亲兵也相继倒下。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血污和汗水泥泞一片,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忽然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然后猛的举起手掌常见,毫不犹豫横在了自己的颈侧!


    他要自刎!


    “爹——!”史之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前一挣,陈雪几乎要拉不住她。


    剑锋眼看就要割断喉咙!


    “哼!”一声冷哼。


    那清将身旁,一个穿着萨满服饰、身形佝偻的老者猛地抬起了枯瘦的手。


    他手中没有任何法器,只是朝着史可法的方向虚空一抓。


    史可法挥剑的动作骤然僵住!


    仿佛被无数无形的绳索捆缚,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脸上血管暴凸,眼中爆发出惊怒交加,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再动弹!


    那把横在颈侧的剑,距离皮肤只有毫厘,却再也无法寸进!


    “想死?”清将嗤笑一声,“史总督,你骨头硬,本将佩服,不过,本将更想让你看看,违逆天命、螳臂当车,会是个什么下场!给史总督寻个‘好’位置!让他看个清楚!”


    几个如狼似虎的清兵冲上前,粗暴将僵立的史可法拖到一处半塌的高墙废墟上,用浸透鲜血的粗麻绳将他牢牢捆缚吊起来。


    他的嘴被一块肮脏的破布死死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裂眼眶,死死地盯着下方。


    更多的清兵如同驱赶牲畜般,将城中残存的无辜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拖拽出来。


    哭喊声哀求声不绝于耳。


    他们被驱赶到史可法被吊起的那片废墟前的空地上,然后,屠刀举了起来。


    刀锋在火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头颅滚落,鲜血如同廉价的染料,泼洒在冰冷的土地和残雪上。


    一批砍完,就换下一批,用长枪捅穿,用锤子砸碎。


    刀刃锤间嵌骨割肉的声音,夹杂着清兵们怪笑声。


    堆积如山的尸体被随意踢开,新的活人被驱赶上前,填补空缺。


    偶尔有年轻女子被从人群中粗暴地拖出,发出凄厉的哭喊,随即被拖入旁边的断壁残垣深处,很快,那哭喊就变成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和撕打声……


    “畜生……畜生啊!”


    崔三爷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刀疤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


    史之瑶早已瘫软在地,被李若寒半抱着。


    她双眼空洞的望着那片人间炼狱,望着被高高吊起,被迫目睹这一切的父亲。


    最终,她眼白一翻,身体彻底软倒在李若寒怀里,昏死过去。


    时间失去了意义。


    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在史可法滴血的目光注视下,持续了三天。


    我们被困在这牌楼的阴影之下,也跟着被迫旁观着这场历史的暴行。


    愤怒的火焰烧尽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悲怆,最后,连悲怆也被那重复的永无止境的杀戮景象磨成了麻木。


    我们试着冲进去,但完全没有一点办法重新闯进这片区域里。


    几个兄弟双眼赤红嘶吼着,一次次冲向那无形的屏障,用刀砍,用身体撞,甚至用头去撞那冰冷的牌楼石柱,额头鲜血淋漓,但就是进不去。


    “进不去……真的进不去……”


    金牙颓然坐倒在地,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眼中最后一丝凶光也熄灭了。


    堆积如山的尸体被清兵们用长矛随意地搬运堆叠。


    一颗颗惊恐痛苦的人头被粗暴割下,垒砌一个巨大的京观。


    史可法被高高吊在那里。


    他嘴里的破布早已被咬烂,混合着崩碎的牙齿和血沫。


    他的眼睛流着血泪,麻木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不断增高的京观。


    由他扬州子民头颅堆成的京观。


    那清军将军策马来到他前面。


    他抬头玩味看着柱子上史可法。


    “史总督,看得可还清楚?”


    他声音洪亮,带着胜利者的嘲弄,“这就是逆天而行的下场!你扬州城数十万生灵,皆因你一人冥顽不灵而绝!你,就是千古罪人!”


    他猛地一挥手,声震四野:“传令!整军!南下!以此贼之头,祭我大清战旗!送史大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