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和老周顺着带血的脚印，往小溪的上游走。转过一道弯，前方山坳里露出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隐约能听到低低的兽吼。


    就是这里了。


    老周朝王铮使了个眼色，拉着他伏在一块岩石后观察。


    不一会儿，洞内钻出一只斑斓猛虎，正是之前遇见过的公虎，身后跟着另一只体型稍小的母虎。


    虎公老婆嘴里分别叼着一只巴掌大的虎崽，放在洞边枯草地上，虎崽蹒跚爬动，发出细弱的叫声。


    老周牙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握紧猎枪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他没想到会有两只成年虎，而且成年虎护崽时最为凶猛，猎虎的风险比预想的高百倍。


    两人颇为默契，先退出山坳，低声商量对策。


    老周的意思是，他们不可能同时对付两只成年虎，最好暂时按兵不动，等公虎外出觅食时，再行动。


    王铮也知道他的想法最为稳妥，但自己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待在山里。


    “老周，我担心我不在家，刘老五会找我嫂子的麻烦，所以不能在山里耽搁太久。”


    王铮不想将老周拖进浑水里，只提他见过的刘老五，没有提周德发等人的所作所为。


    老周见过林雪一面，对她印象很好，而且，就算只是看王铮的面子，也不可能放任她置身危险之中。


    “我倒忘了这件事。”


    “那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硬拼绝无胜算，王铮摸出别在腰后的铁条，给老周看磨尖的一端。


    “办法只有一个，挖陷阱，先困住一只，再合力对付另一只。”


    铁条的尖端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埋在陷阱底部，掉进陷阱的老虎显然不会有生还的希望。


    老周不反对猎虎，但，想到两只走路都走不稳的虎崽，失去父母的呵护，大概率也活不成了，有些于心不忍。


    “挖陷阱这个办法挺好，要不别用这铁条了，弄死公虎以后把母虎放出来，养活虎崽？”


    王铮却不同意。


    “你忘了一个词，养虎为患？”


    “虎崽长大依旧会对山下村民造成威胁，不如趁现在斩草除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


    他在山林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死在他手里的猎物不知道有多少，从来也没有不忍心的情况。


    刚才看着虎崽在成年虎的呵护下玩耍的情景，却觉得眼底发酸。


    好像看到他夭折的一双儿女，围在他和女人身边的样子。


    王铮选定虎窝附近的狭窄山道，作为布置陷阱处。


    两人分工，老周用藤蔓和树干搭建伪装的绊索，王铮则在地下挖掘深坑，铺上枯枝落叶。


    正想将铁条埋进坑底，老周叫了他一声，却又欲言又止。


    王铮这才发现，老周好一阵子没说话了，似乎有什么心事。


    “老周，跟我还有啥不能说的。”


    老周这才磕磕绊绊说道。


    “我，我还是觉得虎崽可怜。”


    王铮想和老周再次强调虎崽长大后的危害，相信他一定会被自己说服。


    但，看着老周沧桑的脸，以及带着哀求的目光，王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似乎突然理解了老周的孤独。


    山林寂寂，老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要不这样，我们猎虎的时候尽量不要惊动虎崽，事后你来养育两只虎崽，训练它们不要伤人？”


    老周听说可以留下虎崽，一向冷漠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这个办法好，我就说你脑子比我灵光。”


    “回头我去抓只带崽子的母鹿奶虎崽，抓不到就煮肉汤喂它们，总能养大的。”


    王铮暗暗松了口气，为自己猜中老周的心事高兴。


    陷阱布置妥当，覆盖上树枝和枯草，为了确保一次成功，王铮还试了试树枝的承重。


    之后又用绳子做成绊索，一头系在岩石上，一头埋在雪地里，触发后能瞬间勒住老虎的腿部。


    忙完已经是后半夜，两人找了个背风的树洞，蜷缩着眯了两个小时，天色微亮便又起来了。


    荒山野岭没那么多讲究，也没那个条件，两人顾不上洗漱，简单啃了两口干粮，便握紧猎枪悄无声息靠近虎窝。


    晨曦透过树叶洒在洞口，母虎侧卧在地上喂养虎崽，公虎趴在洞口另一侧，耳朵不时转动，神情极为警惕。


    王铮朝老周使个眼色，示意行劫开始，两人按照昨晚商量好的，由老周朝天放了一枪，然后分头跑动，引着老虎冲向陷阱区。


    听到枪响，公虎猛地站起，低吼一声，绿莹莹的眼睛锁定两人。母虎也警觉地将虎崽护在身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


    公虎率先发起攻击，四蹄蹬地，猛然扑来。母虎犹豫片刻，看了眼虎崽，也紧随其后，只是速度稍慢，目光频频回头望向山洞，母虎显然更关注幼崽安危。


    公虎速度极快，眼看就要追上王铮，脚下突然一陷，整只坠入深坑，枯枝断裂的声响中，它的腹部被铁条尖端刺穿，发出愤怒的咆哮。


    母虎见公虎被困，吼声变得凄厉，放弃追击老周，转身直扑王铮。


    老周连忙高声提醒王铮小心，返身追了上来，举枪瞄准母虎扣下扳机。


    一枪不足以射杀母虎，他开枪是想把母虎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去。


    没想到枪却没响，大概是昨夜布置陷阱时沾了雪水，导致猎枪卡壳了。


    “王铮，小心！”


    老周急得眼睛都红了，连连扣动扳机，希望猎枪能恢复正常，同时脚步飞快追向母虎。


    王铮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用尽力气侧身翻滚，躲开母虎的扑击，顺势抽出柴刀，劈向它的后腿，刀刃划过皮毛，在母虎身上留下一道血口。


    母虎吃痛，转身又是一扑，将王铮撞得后退几步，后背撞上树干。


    这一撞，撞得王铮眼前一黑，嘴里涌上一股腥甜。


    母虎状若疯魔，再次向他扑来。


    危急时刻，王铮捡起地上的石块，全力砸向母虎的侧脸。


    母虎没有防备，被砸中眼眶，不自觉侧头躲避，王铮趁机拉开距离。


    坑底的公虎仍在嘶吼，声音震得山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