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冷锋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前方。


    河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两岸的树林更加茂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口袋阵。


    “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在丛林里，过分的安静，往往比枪炮声更可怕。


    这意味着，有掠食者正在潜伏。


    “板砖，你和观察员上岸，到左侧那个高点去看看。注意隐蔽。”


    冷锋通过喉麦下令。


    “收到。”


    狙击小组的两人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上河岸，消失在密林中。


    冷锋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已经踏入了龙小云的陷阱。


    他了解龙小云，她绝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靠近她的指挥部。


    他正想命令部队后撤，寻找新的路线，耳机里突然传来了板砖急促的声音：“报告！左岸高地发现蓝军伏击人员，至少一个班！他们……他们正在调整射界，目标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话音未落，“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枪响划破了丛林的寂静。


    “妈的！是诡雷！”


    史三八大骂一声。


    走在队伍后方的两名队员身上冒起了表示“阵亡”的黄烟。


    他们触发了龙小云布置在河床里的红外感应诡雷。


    “敌袭！”


    几乎在同一时间，河道两岸的密林中，火舌喷吐！


    密集的激光束像雨点一样扫向河道中央。


    “卧倒！隐蔽！还击！”


    冷锋大吼一声，率先举枪朝着火光最密集的地方进行压制性射击。


    战狼的队员们反应极快，瞬间就地寻找掩护，与岸上的“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激光束在空中交织，打在水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打在树干上发出一阵阵“噼啪”声。


    “指导员！你带人从右翼突围！我带突击组掩护！”


    冷锋果断下令。


    他知道，被堵在这个口袋阵里，他们迟早会被全部“报销”。


    “你小心！”


    邵兵吼了一句，立刻带着一半的人，利用河岸的掩体，开始向右侧转移。


    冷锋则和俞飞、史三八几个人，死死地顶在原地，用精准的点射，压制着对方的火力，为邵兵他们争取时间。


    “疯子！我们被包围了！西边悬崖那边也有枪声，板砖他们被压制了！”


    俞飞一边换着“弹匣”，一边焦急地喊道。


    冷锋心里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龙小云预判了他的预判。


    她不仅在河道设伏，连他计划中的突袭路线——西侧悬崖，也早就布置了狙击手。


    这是一个死局。


    “她妈的……真够狠的。”


    冷锋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知道，这次演习，他们输了。


    而且输得很惨。


    A3高地的指挥部里，龙小云正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报告，红军已被分割包围，突击组被困于河道，伤亡惨重。代理指挥官邵兵正带队向三号区域突围。”


    通信员报告着战况。


    “命令陷阱三组，在三号区域入口，给他们准备好‘欢迎仪式’。”


    龙小云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狙击手，继续压制红军狙击小组，不要让他们有任何支援的机会。”


    “是！”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趴在水里，浑身湿透，却依旧在顽强抵抗的身影，手指无声地收紧了。


    她知道冷锋现在心里肯定在骂她。


    但她必须这么做。


    她要让他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一个错误的判断，就会让整个队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勇气，不能代替思考。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最终，随着冷锋身上冒起最后一股黄烟，整个红军部队，被宣布“全军覆没”。


    当狼狈不堪的队员们从丛林里走出来，回到营地时，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像斗败的公鸡。


    尤其是冷锋，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直接走进宿舍，把自己关了起来。


    龙小云随后也回到了营地。


    她没有去开什么战后总结会，而是直接走到了医务室。


    “把最好的跌打损伤药和消炎药给我拿几盒。”


    她对医务兵说道。


    医务兵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办了。


    龙小云拿着药，走到了战狼的宿舍楼下。


    她没有上去，只是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叫来了一个跟冷锋关系不错的年轻队员。


    “把这个，拿去给冷锋。”


    她把药递给那个队员，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告诉他，演习里的失败，是为了战场上的胜利。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一个指挥官，光有血性是不够的。如果他连我都赢不了，就别想着去跟‘屠夫’拼命。”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一眼。


    年轻队员拿着药，愣在原地。


    他看着手里的药盒，又看了看龙小云远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跑到宿舍门口，敲了敲门。


    “锋哥，开门啊。”


    里面没有声音。


    “锋哥，队长让我给你送点药来。”


    “让她滚！”


    里面传来冷锋压抑着怒火的吼声。


    年轻队员叹了口气，把龙小云的话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队长说，演习里的失败，是为了战场上的胜利。让你好好反省，一个指挥官，光有血性是不够的。她说……如果你连她都赢不了，就别想着去跟‘屠夫’拼命。”


    宿舍里，沉默了。


    过了很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冷锋没有露面，只是伸出一只手。


    年轻队员赶紧把药放在他手里。


    “锋哥，队长她……其实挺关心你的。”


    他小声说了一句。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宿舍里，冷锋靠在门上，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他看着手里的药盒，上面还带着龙小云手心的一点余温。


    他想起了她在演习中那冷酷无情的命令，又想起了她刚才托人带过来的话。


    “如果你连我都赢不了，就别想着去跟‘屠夫’拼命……”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醒了他。


    他明白了。


    龙小云不是在羞辱他，不是在打压他。


    她是在用最极端，最残酷的方式，逼着他成长。


    她是在告诉他，她要去面对的敌人，比她在演习中表现出来的，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凭着一腔热血就往前冲的冷锋，跟着她去，真的只会是送死。


    他攥紧了手里的药盒，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从他心底重新燃起。


    输了？


    是的，他输了。


    但是，他冷锋，绝不会一直输下去！


    他站起身，走到桌前，摊开那张已经被水浸湿，但还能看清字迹的五号训练区地图。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他开始复盘，开始分析，开始寻找自己失败的每一个细节，和龙小云战术中的每一个破绽。


    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六天，对于战狼中队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如同地狱。


    龙小云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战争机器。


    她制定的训练计划，强度一天比一天大，内容一天比一天刁钻。


    他们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其余时间，不是在进行极限体能训练，就是在进行高压战术演练。


    她会毫无征兆地在半夜拉响紧急集合号，让队员们在三分钟内全副武装，奔袭十公里，到达指定地点后，立刻投入一场新的对抗。


    她会在队员们进行丛林潜伏训练时，让直升机在他们头顶超低空盘旋，巨大的噪音和气流，考验着每一个人的伪装能力和心理承受极限。


    她甚至搞来了高压水枪和催泪瓦斯，在CQB（室内近距离战斗）训练中，模拟最真实的战场环境。


    好几个队员因为躲闪不及，被水枪冲得七荤八素，或者被催泪瓦斯呛得涕泪横流。


    整个战狼中队怨声载道。


    “这娘们儿是疯了吧？她这是练兵还是玩命啊？”


    史三八一边用冰水敷着被催泪瓦斯熏得通红的眼睛，一边骂骂咧咧。


    “嘘！小声点，让她听见，明天就该上真家伙了。”


    俞飞心有余悸地说道。


    但骂归骂，没有一个人退缩。


    因为他们都清楚，龙小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而且，他们也看到了冷锋的变化。


    自从第一次对抗惨败之后，冷锋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那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而是变成了一块沉默但坚硬的钢铁。


    他不再抱怨，不再发火，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所有训练，并且以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毅力去完成。


    每天训练结束后，当所有人都累得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时，他却总是第一个爬起来，跑到战术研究室，对着沙盘和地图，一研究就是大半夜。


    他把第一次对抗的整个过程，复盘了不下二十遍。


    龙小云的每一个命令，每一个兵力调动，每一个陷阱布置，他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她在这里设伏，是因为算准了我们会从这里走。她的狙击手埋伏在这里，是因为这是唯一能同时封锁我们两条突进路线的制高点。她的指挥部，看似在最危险的地方，其实被她用三道火力网保护得严严实实……”


    冷锋一边在地图上做着标记，一边对聚集在他身边的俞飞、邵兵等人分析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和冷静。


    “我们输，不是输在战斗力上，是输在脑子上。我们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邵兵看着这样的冷锋，眼中满是欣慰。


    这块璞玉，终于在龙小云的重压之下，开始被打磨出真正的光彩了。


    第七天，也是最后一次模拟对抗。


    规则和第一次一样，龙小云依然是蓝军，依然只带两个人，固守A3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