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霏拢袖坐着，依次看向二人：“报仇的事我一人足矣，我找你们说这事，是想给你们提个醒，早些准备起来应对之后的乱子。”


    “娘？”赵睿本要阻止，可想到他娘现在不知道多高深的武功，又觉得没必要，冷静下来的他才思考起来，“您的意思是……防着明都动乱？”


    “乱是必然的。”鉴于他乍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受了刺激，她没有嫌弃他问的废话。


    裴彦瞳眸紧缩，顿时明白了她的打算。


    乖乖，他这丈母娘居然打着弑君的主意，且还胸有成竹？


    至于他作为臣子应该对君王尽忠……呵，别逗了，乱世才结束几年，他能进朝堂是自己努力考上来的，又不是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先帝对裴家也没什么恩德，他对他们沐氏自然谈不上忠心。


    “岳母打算何时？”他问道。


    楚霏眼露赞赏，这个反应速度才对：“过完年吧，安国公、定国公、镇南侯届时会将皇宫最新的守卫和巡逻情况给我。”


    裴彦眼皮子一跳，厉害了他这丈母娘，竟然悄摸着和这三个联系上了，还让人家给她提供皇宫的守卫分布图？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三家也知道她的意图，可如今外面半点声息都无，说明这三位掌握大邺大半兵力的人，已经早早暗中准备起来了。


    “娘，他们怎会帮我们？”赵睿糊涂了，仔细回顾一下自家对外的交际情况，和这三家只能算关系平平，与其他勋贵家没什么区别。


    楚霏淡淡道：“去年秋日宴，我趁夜找上了镇南侯，与他交手后擒住了他，问明他与你爹之死无关后，给他喂了毒，不管自愿与否，他都得帮着查明你爹的死因。”


    赵睿眼睛都瞪圆了。


    裴彦更是惊异不已，他这丈母娘也太猛了吧？镇南侯都打不过她，还被她喂了毒？


    她又道：“后来我还去了定国公府、安国公府，给他们也喂了毒，你爹毒发那日在宫中的情形，就是他们三个查的，李忠义的情况也是，由此我才能去拷问李忠义得知真相。”


    赵睿咽了下口水：“娘，他们……毒解了吗？”


    裴彦强自镇定，抚平他备受震惊的心脏。


    楚霏：“解了，前几日他们给了我皇宫的地图，我才给了解药。”


    裴彦蹙眉：“解了毒他们不会告密吗？”


    赵睿经他一提，忙紧张地看向她。


    “不会，昌平帝本就是为了对付他们才有这场祸事，我不找他们算账都不错了，还告密？”楚霏冷笑，“就算告了也不怕，不过多杀几个人罢了！”


    裴彦心中一凛，认真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真是这么想的，并非随意说说。


    “睿儿，一旦我动手，明都必乱，至于会乱到何种程度，谁也预料不到，我今日叫你们来说这事，就是想让你们提早准备起来。”楚霏看向裴彦，“还有你，离过完年还有几个月，你族里那边也传个信让准备着吧。”


    “岳母是担心会波及地方？”


    “帝位更迭很难说会怎样收场，避一避总没有坏处。”楚霏预料不到会如何，她只是依着徐氏之意查明真相、报仇而已，碰巧那凶手的身份有些特殊，是个皇帝。


    “娘，我会好好安排的。”赵睿知道兹事体大，可报仇之事他娘不会放弃，他也不会。


    “岳母，我给族中传信时不会泄露消息，请您放心。”裴彦聪明地提到了这个。


    “几个月时间可够？”楚霏点点头，又问。


    “够了，只是避难而已。”赵睿已经在琢磨侯府要安排哪些人了。


    裴彦颔首，也表示够了。


    “行，你们去忙吧。”楚霏打发他们走人。


    一晃就到了新年，整个明都都沉浸在过年的欢快气氛中，全然不知未来将会发生什么。


    刘静雅几个月前从夫君那里得了信，说是年后朝中会有大变，让她跟刘家说一声，早早准备着应对。


    和去年不同，今年过年他们邀了裴彦来，虽然他和赵悦还没成婚，但侯府已将他当作自家人了。


    “正月十五赏过灯后，你们去庄子上吧。”楚霏从赵睿那儿知道了他的安排，让刘静雅、赵悦带着府里伤残的那些老兵去庄子上避难，至于剩下的青壮护卫，得和他们先留在明都，谨防事发后城中有人生乱打上门。


    “好，我们知道了。”赵悦面露不解，却没有多问，她相信她娘这么安排必有缘由，听话去就是了。


    赵睿看向刘静雅，握着她的手认真道：“我安排了护卫，不必担心安全，只管放心在庄子上住着，等我们亲自去接你们。”


    他在“亲自”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刘静雅立刻会意，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定安心在庄子上住着，等你们亲自来接。”


    另一边，裴彦也握住了赵悦的手：“请赵姑娘务必保护好自己。”


    赵悦回握了一下松开：“你才是，保护好自己。”


    裴彦看着她很好懂的表情，知道她是在想“一个文弱书生还提醒别人保护自己呢”，他不禁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元宵节一过，靖北侯府就空了大半，赵睿、裴彦如常到官衙当值，对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正月十七晚间，裴彦悄然来了靖北侯府，他和赵睿都到了寿安堂，这时楚霏已换上了夜行衣。


    “安心待着吧，事办成了我就回来。”楚霏看了他们一眼，伸手系上蒙面黑巾。


    赵睿本还想说点“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可一阵风过，眼前晃过一道残影，他娘已经没人了。


    裴彦眨巴眨巴眼睛，头一次见识到绝顶武功高手的身法，真就是快到连影子也看不清。他这会儿确信，他这丈母娘今晚绝对能做到捅翻天的事。


    正如他所料，楚霏脑中有地图、有皇宫的守卫及巡逻情况，一路飞掠潜入皇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到了昌平帝的寝宫。


    素来勤政的沐垣这会儿还在伏案批奏折，搁寻常人家，这个时间该洗漱就寝了，他却仍在忙碌。


    “陛下，杨尚书、陈侍郎和王侍中来了。”有内侍躬身进来禀报。


    沐垣头也没抬：“宣吧。”


    不久，有三人自殿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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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霏看到他们时不禁挑了下眉，这不是巧了嘛，背锅的来了！


    她心念一转，摸出一点香料，弹到了殿里正燃烧的熏炉中。


    殿里，杨尚书、陈侍郎、王侍中先向沐垣行了礼，这才各自落座与他议事。


    楚霏听了会儿就懂了，沐垣要商议的事其实并不完全归这三人管，但他想要让事办成，就得说服这三人同意，很显然，沐垣这个皇帝的政令要执行，是受这三人掣肘的。


    这是世家和皇权的博弈，只是她没料到大邺的皇帝会如此憋屈。


    他们你来我往地争辩，可争着争着竟不约而同犯起了困，杨尚书第一个发觉不对，当即从随身的香囊中掏出个药瓶，倒了药丸出来服下。


    陈侍郎、王侍中见此亦手忙脚乱找药，两人慢了片刻才吞了颗药丸，却不知道是否对症。


    楚霏静静看着，并没有阻止，她特意制的香料，不是轻易能解开的。


    沐垣不像他们素来警惕、随身带着应付各种情况的药，意识到不对时他就想喊人，但出声时才发现能发出的声音很小，浑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


    这时，殿中的宫女、内侍“噗通”、“噗通”倒地，竟都中药失去意识了。


    “何方宵小，敢在此放肆，还不快滚出来！”杨尚书服药早，比其他人情况好点，可浑身还是没有力气。


    一室寂静。


    楚霏当然不会出来，她手腕翻转间，正在以内力将带来的一小瓶汤药凝成一根根冰针，在杨尚书欲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她手腕一转，将这些药针用掌力推向了沐垣。


    浑身无力的杨尚书、陈侍郎、王侍中正摊在椅子里警惕着不知藏在何处的歹人，就看到数根褐色的什么如箭般飞向沐垣。


    三人目眦欲裂：“陛下，躲开！”


    沐垣也看到了，他努力想躲，但身体无力导致他只挪动了一点点，他暗自气恼暗卫为何不现身护驾，却不知楚霏靠近这里时，第一时间解决的就是那些暗卫。


    唔，最厉害的也只在她手中过了三招就被杀了。


    药针入体，沐垣闷哼着捂住被扎中的地方，他清楚地看到衣服上并没有任何痕迹，连个洞都找不到。


    这是什么暗器，速度如此之快，他明明感觉被刺中了，却连个痕迹都看不出来。


    杨尚书三人也看到那些褐色的什么全部扎中他了，正在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暗中的楚霏也在等待，她改良的这毒发作很快，想必不必等太久。


    也就十几息，沐垣突然惨叫起来，颤抖着蜷缩在了龙椅上。


    杨尚书三人惊骇地瞪大眼，眼睁睁看着他面上渗出血，不知从哪里出的血，顺着五官蜿蜒成缕往下淌。


    三人都被吓住了，耳中是沐垣连绵不绝的惨叫，眼中是他不断渗血渐渐染红衣袍的骇然模样，他们看得出，沐垣很疼，疼得整个人都抽搐痉挛了。


    他们贪恋权势，擅长弄权、谋算人心，却从未见过这般骇人听闻的情景，惊惧之下均下意识哆嗦。


    楚霏看着沐垣毒发，这才如轻烟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