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好几个月，天气渐渐冷了的时候，安国公、定国公、镇南侯传了信邀楚霏一叙。


    她就知道，皇宫的地图和守卫情况，估计是绘制出来了。


    初冬的一个深夜，楚霏悄然依约而来，见面的地方还是定国公府外院的书房，这次安国公、镇南侯都在。


    三人坐在一处，举着昏暗的烛台低声点着图纸上标出的布防和巡逻线路，综合彼此查到的消息一边互证一边纠错。


    楚霏悄无声息站到了他们旁边，听他们分析商讨。


    镇南侯一错眼，余光才扫到不知何时到了的人，他心头悚然而惊，都不知道她到了多久，竟完全没有察觉到。


    “徐将军来了？”镇南侯低声问候。


    安国公、定国公同时噤声，这才发现她在旁边，两人视线一碰，皆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凝重，很显然这位的武功又高深了许多。


    三人其实很想问问她是怎么练的，为何隔上个把月一见就能强这么多，这进阶速度属实逆天。


    “嗯。”楚霏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见它绘制详细，不仅标明了各处建筑物名称，还标记了守卫位置、巡逻路线等，“这些正确者几成？”


    “至少八成。”定国公道，“但布防和巡逻可能隔一段时间会变。”


    这意思就是，看她什么时候去了，若是隔段时间再去，那守卫和巡逻的情况就会不同。


    楚霏点了点头：“这份我先拿走，等明年过完年你们再打听一次守卫和巡逻情况，将最新的给我就好。”


    三人顿时明白，她这是打算明年过完年动手。


    他们忍不住猜测，她是要做其他准备，还是好心给他们留了更多准备时间？


    安国公比较直接，就问了：“侄媳妇，你过完年要动手啊？”


    楚霏伸手卷起地图：“好歹让他过个年，毕竟往后是没机会了。”等她卷好图纸，又抬头扫他们一眼，“而且，多给你们几个月时间不好么？过完年天也热了，不管行军还是打仗都更方便吧？”


    三人：“……”你还怪体贴得嘞？


    楚霏掏出三个小瓷瓶放到桌上：“这是最终的解药，你们一人一颗，毒是一样的，不必挑拣。”


    三人心道：她还真挺体贴的。


    他们各自拿了一瓶，打开后倒出里面的药丸就扔到嘴里咽了，至于毒到底解没解，他们会再找大夫验证。


    “敢问赵夫人，你打算……怎么对昌平帝？”定国公见安国公问了她会答，便也开口问了一句。


    楚霏眼神有点渗人：“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之身’，赵庄死前如何，他便会如何！”


    青松年初就从南疆回来了，也带回点“血尽”之毒，她研究一番配置出了它的加强版，将呕血改为渗血，但痛苦却翻了倍，发作时间也延长了，这就是她为昌平帝量身打造的。


    赵庄当日呕血不断、痛苦而亡，她会把昌平帝给予他的加倍还回去。


    “嘶~！”三人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听她说过赵庄死前的情况，知道他受了什么罪，这样受伤如家常便饭的武将都承受不住，以昌平帝养尊处优的样子……他们怀疑，他怕是撑不住这报复。


    “徐将军有‘血尽’之毒？”镇南侯蹙眉问。


    楚霏瞥他一眼：“找到了一点，我改良了，将毒发的痛苦和时间都翻了倍。”说完，她身形一闪就离开了。


    三人只觉眼前一花，就再看不到人了。


    安国公搓牙花子：“昌平帝完了，他受不住的。”


    他私下了解过这个叫“血尽”的南疆毒药，发现其毒发后极惨，吐血不断还疼痛不已，是能让人吐着血生生疼死的那种毒药。


    如今这位像是失偶的怒兽，竟还把这样本身就狠辣的毒药给改良得效果翻倍了，啧啧……昌平帝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杀一个赵庄会惹到这样恐怖的人。


    “活该！”镇南侯啐道。


    要不是昌平帝想削他们兵权还不用正道，耍这种阴损手段害了赵庄，会有今日吗？还连累他们被喂毒、被迫做应对变故的准备，如今不管昌平帝下场如何，都是他该受的！


    定国公眸光微闪，他知道这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大野心，打心底里是不希望乱起来的，可那赵夫人不是他们能劝动、能阻止的，眼下他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能做的也不过是提前做好准备、保全家族和自己。


    三人数落了昌平帝一通，安国公、镇南侯就告辞了，约定过完年查到最新的皇宫布防和巡逻路线后再碰头。


    这边的楚霏回府后更衣入睡，直到第二日才把那份地图拿出来仔细研究，以她的记忆力，很快就把皇宫各处的殿阁分布记住了。


    考虑到她准备做的事，她犹豫良久，终是趁着裴彦来府上时，将他和赵睿叫到跟前，屏退了婢女们。


    裴彦见此，神色立刻郑重了很多。


    赵睿也意识到要说的事很紧要，他起身就想去开门、开窗。


    楚霏拦了：“不必了，周围有没有人我一听就知，不必非要挨冻。”


    天冷了，门窗一开冷风就会灌进来，没必要为了密谈就受这罪。


    裴彦眸色一深，暗道：耳力如此出众……我这未来的丈母娘武艺很高啊！


    赵睿正色坐定，抬眼注视着她。


    楚霏捧着盏茶没有立即开口，另外两人都看得出，她其实还在犹豫，还在斟酌该不该说、该如何说。


    半晌，她叹了口气，抬眼先看向了裴彦：“裴彦，你可信吗？靖北侯府能信你吗？”


    赵睿一怔。


    裴彦微愣，明白这将要说的事应该是靖北侯府极重要的事，他神色端凝认真地直视她：“彦对赵姑娘是真心的，此生不会负她，同样，她是我妻，那靖北侯府我便会尽力护持，这是我作为夫君、作为姻亲应尽的责任。”


    楚霏牢牢盯了他好久，确信他这话是实话，才软下目光：“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会杀了你！”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裴彦也感受到了她这话的认真，若他做不到，她真的会杀了他。


    这一刻，他才对即将娶个将门之女为妻有了实感。


    “彦会做到。”裴彦再次道。


    楚霏这才转开视线，垂眸看向手里的茶盏，又是一阵沉默，她抬眼看向赵睿：“睿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兄妹，如今……我觉得你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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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真相，至于你妹妹……就算了吧。”


    “娘，您说。”赵睿神情严肃。


    楚霏又看了眼裴彦才开口：“你爹他是被人毒杀的，所中之毒名为‘血尽’，出自南疆，中毒者会吐血而亡，还伴随着全身骨肉的剧痛。”


    赵睿先是震惊骇然，听到毒发症状后，则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眼尾更是泛红：“是谁？娘，告诉我仇人是谁？”


    裴彦心情沉重，听到这话他也很惊骇，心里瞬间就掠过好几个怀疑人，镇南侯在南疆打仗多年，难道是他？或者是定国公，听闻他家有南疆的姻亲？还是说……陛下？


    可这些人毒杀他那老丈人没理由啊，据他所知，老丈人封侯后就上交兵权了，无论是朝堂上争权夺利还是功高盖主，这哪样都沾不上啊！


    楚霏并不知道，裴彦心念一转就圈出了她查探许久才圈定的嫌疑人，还想到了杀人动机上。


    她没什么表情：“下毒者乃昌平帝，五年多前那天，你爹被他宣入宫中，由他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忠义奉上了那盏下了‘血尽’的茶，他不曾防备就喝下了，直到回府毒发，临昏迷前他应是猜到了谁给他下毒，特意叮嘱我莫要深究。”


    赵睿气怒交加，恨得咬碎了牙，他从不知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竟就是杀父仇人！


    裴彦眉头蹙起：“敢问岳母，那皇帝毒杀岳父所为何来？”


    听得他改了称呼，楚霏眉梢微动，答：“我拷问了李忠义，据他说昌平帝此举是想要嫁祸定国公、镇南侯，好操控流言顺理成章查办二人，借此收回兵权。”


    裴彦心中一滞，像是幻听般看向她：“嫁祸？”


    看，聪明人听了都觉得没法理解。


    楚霏点头：“就是为了嫁祸，收兵权。”


    裴彦眉头皱得死紧：“只凭流言定罪？证据何来？况且，既然定国公、镇南侯有兵权，岂是那么容易被诬陷的？就算真的诬陷了，二人驻军之地必乱！”


    朝堂之上，皇帝想要处置位高权重的臣子，不是靠流言、好恶就能随意做到的，必须得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这才名正言顺。


    就他目前观察到的，当今这位陛下应该是想当个明君的，可要当明君就得行煌煌正道，做事得有理有据，才能信服于人、信服于天下。


    楚霏放下茶盏，抚弄衣袖的纹饰：“谁知道，兴许是被世家、勋贵、朝局逼变态了。”


    裴彦本以为当今还算贤明，谁知能做出这等蠢事，哪怕是以伪造的证据治定国公、镇南侯的罪呢，即便留给后世的名声有瑕疵，也比干这种事强吧？


    虽说昌平帝毒杀他老丈人的事，外界没有流传出任何消息，可……谁能保证一直没人知道？


    眼下不就被他丈母娘给查出来了？


    这一刻，裴彦丝毫没有怀疑楚霏的话，他很清楚，她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是查实了的。


    “岳母，是要报仇吗？需彦做什么？”裴彦不像赵睿，还沉浸在乍然得知真相的情绪起伏中，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丈母娘说出这些的意图。


    赵睿亦猝然醒神，红着眼道：“娘，我们怎么报仇？”


    二人没一个犹豫的，这让楚霏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