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没想到艾米那么闷，竟然会有你这么个姐姐……”


    在赵恩尽情挥洒亲和力的同时，孙承恩不动声色，把所有人的动态尽收眼底。


    名叫莱拉的女生一头银发，满身运动痕迹，打眼一看就是啦啦队的；


    麦克森体型高大，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眼睛，神态粗犷，典型的校霸类小青年；


    杰克没有麦克森那么高，但却是三人中最打眼的，一头棕红色卷发，眼中明亮有神，动作频频，一刻也闲不下来，就像是时时刻刻精力充沛、爱亲近人的边牧幼犬。


    孙承恩注意到了克里斯介绍人时的语气，一般而言，人们会把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放在最后来说，杰克与她显然有点暧昧，可她介绍杰克时声音忽低，有点掩藏两人关系的意味。


    杰克能让人高马大的麦克森乖乖听话，成为目前几人的领头，人格魅力毋庸置疑，不是拿不出手。那么克里斯为什么想隐藏这段关系？


    几个青少年走后，他和赵恩几乎同时用中文开口。


    “杰克喜欢她。”他说。


    “杰克有问题。”赵恩说。然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问题。


    她看着克里斯被朋友簇拥，慢慢拐过远处街角的背影。


    杰克喜欢克里斯，知道失去赵臣后，她会来安慰赵臣的家人，所以才带着朋友过来接她。而且没有孤身一人来接，说明他比这个年龄的一般男孩更懂分寸和心机。


    挺靠谱的。


    克里斯难过成这样，精神状态堪忧，这个时候，有个喜欢她的男生陪着，应该能及时殷勤地照顾她，开解她，也是好事。


    更别提，刚才在房间里，克里斯几度要哭的时候，最终都很坚强地忍住了，应该是不想再惹好友家人一起伤心——就冲着这一点，她就值得人喜欢。


    “克里斯不光是来提供安慰的。”送走了那群青少年，赵恩回到屋里说道，“她还留了一把枪。”


    她指了指花瓶后，那里静静躺着一把□□，克里斯在临走前放的。


    孙承恩把东西收起来：“她是个保护型人格，之前保护赵臣，赵臣不在了，就接着保护她的家人。”


    就算是天生善良、天天去教堂，一个生活在安逸环境下的万人迷，也不应该会催生出这种近乎离谱的保护型人格。


    赵恩明白他意思了：“这个小镇，一定发生过比这次杀人案更恐怖的事情——至少，克里斯亲眼目睹过。”


    -


    赵母去给女儿选墓地了，一时半会没有回来，赵恩和孙承恩来到里屋，接着用赵臣的电脑查看录像。


    克里斯来访之前，他们已经查看了近一半内容，而那一半几乎都是克里斯拍摄的她与赵臣的日常。刚才赵恩故意问起克里斯她们的往事，克里斯基本没说假话。


    下一段录像，题目上写着【2022.08】，点击播放。


    这回第一个出现的面孔终于不是克里斯了，是个陌生女生的脸，笑嘻嘻地对镜头打招呼：“嗨，这里是卡文迪许独家频道，为您记录麦克森向克里斯表白失败的第十次！麦克森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感言吗？”


    镜头对焦向麦克森，就是刚才来的那个青年，他呸了声，警告道：“什么破频道，速速给我改成麦克森和克里斯结婚独家纪念，不然拆了你这个破机器。”


    “这台录像机可不是我的哦！”


    “那我就拆了你本人。”


    “Yes，sir！”


    一片嘻嘻哈哈中，镜头绕着周围转了一圈，看着像是小镇高中的校外小花园，整个场地被用气球、缎带装点，还有照片，布置成一个浪漫的花坛。


    原来搞这么一出，是麦克森为了朝克里斯求爱的。


    迄今为止，没出现赵臣的身影，从方才门外的情景来看，克里斯显然也看不上麦克森，赵臣留这段录像干什么？


    赵恩开始觉得从这些录像里找凶手没用，正要关掉，屏幕里克里斯却在此刻出场了。


    麦克森朝她吹了声口哨，她看到这边一片粉红，皱着眉头过来：“你又在搞什么？”


    “宝贝，你就别矜持了，答应我，我们毕业就结婚——”


    “可是对不起呀，宝贝。”克里斯似乎没怎么被冒犯到，温柔地朝他笑笑，“我有洁癖，上帝教导我，不要喜欢别人睡过的男人。”


    她拍拍麦克森的脸就走。


    麦克森不死心不放弃，在她身后夸张大喊：“克里斯！！男人难免风流嘛，不要吃历史的醋，你相信我以后不会乱搞的——”


    这话不止克里斯不相信，连他这帮朋友都不信，七嘴八舌地调侃起他：“那以后你身边那些美妞都归我们了啊！”


    看得出来，克里斯和麦克森以及这帮朋友的关系都挺好，麦克森虽然又一次被拒，但无伤大雅，面子上很过得去，很快和周围朋友们笑闹成一片。


    镜头即将关闭的一瞬，在角落的最边缘，赵恩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她暂停了视频，取那一小块画面放大。


    是赵臣的脸。


    画面只取到她脸的左半部分，看不到全部，但也足够看出她表情僵硬；俊秀的眉骨下，那只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眼间微微缩窄，嘴角肌肉紧绷，扭曲出一个压抑阴暗到极致的、赵恩形容都形容不出的神态。


    粗糙的像素点模拟出的图像上，她的眼珠是简简单单一块黑色，但投射出的视线却十足尖锐而冰冷，简直比灵异片里那种女鬼的注视还要吓人，赵恩心头一惊。


    赵臣怎么会有这种表情？她在看谁？


    那个方向，好像是——走远了的克里斯？


    “这太像《咒怨》了，我不行。”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扭过头看孙承恩，“我妹妹就是伽椰子那个角色，麦克森是小林老师，这剧情太老套了吧？”


    孙承恩盯着屏幕：“你觉得她喜欢麦克森？”


    “当然了，不然呢？”


    “她喜欢那个男的什么？”


    没有侮辱麦克森的意思，赵恩真答不出来，但她也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退一万步讲，不管她喜欢谁，这份感情都好不健康，简单的吃醋能醋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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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赵恩指着录像，每次看一眼这个画面，那道偏执的目光就能又把她吓一激灵，“这得是看有杀全家之仇的仇人吧，我不能理解，至于这样吗？”


    “你没法理解爱，就没法理解恨。”孙承恩从屏幕收回视线，叹息一般说道。


    他有时候就这么神神叨叨的，赵恩懒得理他，只在心里反驳了一下：谁说的，她明明爱过人的好吗。


    两人继续把电脑里存的录像看完。


    其他的录像再没什么特别的内容，都是克里斯拍的，她人缘很好，和前几位受害者都有交集，因此其他连环杀人案的小线索倒是有了一些。


    赵恩两眼发黑，靠在孙承恩肩旁的椅背上诉苦：“你说天道这次是什么意思，培养我的探案能力吗？惩罚罪人，保护无辜——我是真看不出谁是罪人啊。”


    一般她会看嫌疑人天灵盖，那里如果有淡淡的血色，就代表他身上背了血债，八成就是凶手。


    可是，这座小镇，除了刚才的克里斯，她看到的其他所有人……都有血债。


    -


    第二天，马丁还是联系不上。不过他职业特殊，有时去深山老林、戈壁荒漠，大半年没信号，也很正常。


    还好有赵恩陪着，赵母的日子总算没那么难熬。早上她打起精神，恢复了晨跑，路过高中校区附近时，听到旁边有人议论：“你知道吗，克里斯蒂娜又被警方叫去了。”


    “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某种意义上，没错——有人报告说看到她跟艾米·赵吵过架，她们暗地里闹掰了！”


    有跟克里斯父母相熟的人叫起来：“警方怀疑是克里斯？不可能吧！”


    “是不可能，但你想想，好多人都说是艾米干了之前的那几个案子，说不定克里斯蒂娜发现了什么，好女孩为民除害，不得已杀了艾米呢？”


    根据警方公布出来的消息，艾米的死状确实跟之前几位受害者不太一样，传消息的人说得信誓旦旦，路人不禁信了几分。


    “那之前几个案子真是艾米干的？”


    “八成就是她吧！”


    “……”


    这时终于有人看见赵母，讨论声顿小，但听了这么一遭，赵母也没有了晨跑的心情，转身回家。


    硬撑着关起家门，赵母在玄关处就破了功，捂着脸痛哭起来。克里斯蒂娜那孩子她认识，说她无缘无故杀了赵臣，她是不信的，可要说赵臣是不是之前几起案子的凶手——她心里真的没底。


    “妈妈？”赵恩听到动静走过来，见状吃了一惊，忙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母不住抹着眼泪，女儿的助理给她倒了杯茶，她出于礼貌喝了一口，情绪居然真的神奇般平静了些，让她堪堪忍住啜泣，把听到的那些讨论告诉了女儿。


    “乱说。”她话音刚落，赵恩就十足肯定地说，“都是谣言，您不用听这些。”


    “可万一克里斯真的——”


    “克里斯不是杀害妹妹的凶手，妈妈。”赵恩打断她，“你信我，因为妹妹是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