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昼长夜短，方家的大儿媳陆青来到方家时，天才刚刚黑掉，她在明城的某副食商店上班，五点半就已经下班了，那里离方家并不远，她其实可以在天没暗的时候就能过来的，但她选择把女儿先送回娘家才又独自走来方家。


    此时方家有三个人在屋。女主人徐本英是因为昨晚晕倒的事儿向厂里请了两天假。方老三是机械厂的临时工，工资少，所以下班也早些，他知道今晚大嫂会找来方家，为了不错过精彩的婆媳大战，他是一下班就溜回来了，连和女神的约会他都往后推迟了两天。


    最后就是方老四，只读了几天书的她在城里工作并不是特别好找，正好家里需要有人做事，她就一直留在家里做各种家务。


    陆青一进大院儿，最先碰见的就是方老四，她的手上拿着一包东西，像是刚从商店买完东西回来，她看见陆青时吓了一跳，“大......大嫂，你......来了？”


    看见小姑子的脸都吓白了，陆青不去关心，反而觉得晦气，没好气道，“咋了，见我跟见鬼了似的，我不能来？”


    “啊，不是。”方楠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那个，大嫂，妈还等着我买蜡烛回去呢，我先走了。”


    方楠说完就立马跑了起来，冲在前头，陆青对此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骂这小姑子真是个小家子气的，连带这方家所有的人她都没一个看得上的，她根本就不想来这儿，她娘家那边今晚做了好吃的，本来想着下了班直接过去的，谁知她回去才发现她下个星期要换洗的衣服，老婆子还没给她送去。


    要是其他衣服她还能缓缓，但是那里面还有她商店工作的工作服，她下个星期肯定是要换的，她们这种在商店里上班的，最注重的就是要仪表整洁干净。


    迫不得已，她只能把女儿先送回娘家，再跑一趟婆家。


    这一路上，她是越想越气，本来是打算晚上找她这老婆子算账的，以出口恶气。但路上又想起来一件事儿，前几日听她丈夫说老五在后山有挖到一根野参，这种好东西在外面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她得借此机会拿到手，晚上带到娘家去，她爹娘肯定要高兴的。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才舒畅了几分。


    但衣服这件事儿又不能就这样简单的算了，再小的事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今天她老婆子敢不把衣服给她送过去，明天就敢不给她洗了，后天说不定就直接骑她头上欺负了，所以她刚进门是打算给这整个方家人拿乔摆谱的，谁知一进门遇见方楠是那个鬼反应。


    简直莫名其妙，还把她给突然搞的不会了。


    走了一小段路，绕过几户人家，才来到了方家的院子，此时方家几个人正在摆碗筷准备吃饭，几人看见她了竟然都没主动招呼她，她顿时感觉更气了。


    陆青正好又看见桌子上只有一盘菜，还是个素的，便故意打趣儿道：“哟，妈你们晚上就吃这个？”


    “嫂子，你啥意思啊？”方老三不傻，听出来这话的意思，十分不爽地问。


    他们全家人因为大哥才让着这个女人，他可不会让，他又不怕他大哥。


    陆青眼睛朝天，撇了撇嘴，她当然是嫌弃的意思，还好没让大丫跟来，这方家天天都吃的都是个啥，她娘家晚上吃的可是炖鸡。


    想到这儿，她便优越感十足，自然没把这笨蛋老三的态度放在眼里，转移话题问：“咋没看见爸跟五弟呢。”其实她根本就不关心这两人在不在家，她关心的是人参，这两人不在，她能在老婆子哪儿要的更容易些。


    谁知却根本没人要应她的话，隔了几秒，见她涨红的脸要发作，小姑子方楠才立马跳出来喊了她一声‘大嫂’来缓和气氛，接着又回她道：“咱爸还在店里加班呢，五弟还没放学，所以也没在家。”


    陆青对小姑子示好的态度丝毫不领情，冷哼一声，满脸的傲气，什么放学没回来，天都黑成这样，那老五根本就是又跑去后山鬼混了。


    “大嫂，你坐，我锅里还有菜，我先进去看看，顺便给你拿副碗筷，你也留下来吃一口吧。”方楠说完就进了厨房。


    陆青又习惯性地撇了撇嘴，冷言道：“你去吧。”


    她虽然不想留下来吃这糠咽菜，但是野参还没要到手呢，一会儿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她主动开口。等要到手了，她还要批评老婆子几句解解气再离开。


    奇怪的是，她从进门到现在那老婆子竟然没对她说一句话，往常她来，她这个婆婆恨不得从门口就去迎接她的，特别是她说她肚子里这胎怀的是个男孩儿后，便对她更是言听计从了。咋今天进来这么久了，硬是没有和她搭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再加上小姑子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反应，真是让她觉得反常。


    坐在桌子正中间位置的徐本英才不管陆青这会儿在想什么，她反而觉得一旁的方老三敲着碗闪着腿的动作更碍眼，她也不想忍了，直接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使唤道：“你也去厨房，看你妹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光杵在这儿，我看着就心烦。”


    “我是男人，怎么能去厨房。”方老三完全不在意他妈的话，继续闪着腿，他还要看婆媳大战呢，万一错过了咋整。


    “不去是吧，那晚上的饭你别吃了。”


    “别呀，去就去。”方老三已经感觉到他妈的怒气了，连忙转换态度。这暴躁老妈醒后已经打了他好几次了，再加上他还亲眼看见她把大嫂的衣服给剪了，他现在可不敢跟他妈对着干了，连忙起了身。


    陆青看见眼前一幕，连生气都抛之脑后了，撇着嘴偷笑，丈夫还老在自己面前说妈最疼的是老三，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方老三进了厨房以后，院子里现在就剩下了婆媳两个人，陆青趁机在心里酝酿了两句，正要开口要走野参，谁知方老三下一秒已经从厨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吊儿郎当地叼着刚炒出来的菜。


    陆青看着方老三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嘴脸，在心里腹诽，这都是一个妈生的，咋和她家的方老大区别就这大。


    “妈，要我说啊，你这几个儿子，还是我家国栋最有出息。”陆青得意洋洋道。


    徐本英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她并不打算反驳什么，而是直接扭头喊方老三过来。方老三有了上次被打的经验，这次没有屁颠屁颠地过来，而是一脸警惕，“妈，咋了，你可别又打我？是四妹说我帮不上忙，非让我出来的。”


    “妈好端端打你干啥。”


    方老三还是觉得肯定没好事，有几分不耐烦，“那你喊我做啥？”


    “老三，是这样的，你大嫂刚在我面前说你没出息呢，你正好当面听听她对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说他没出息？？！方老三顿时觉得嘴里的菜都不香了，他妈他不敢惹，大嫂他还是一点都不怕的，便急急地吞了嘴里的菜，直接开炮：“嫂子，你怎么说话呢，别以为我喊你两句大嫂，你就能看不起我，要不是方家，要不是我爸，你能有今天吗？”


    陆青没想到这母子会突然上演这出，她被怼的说不出话，因为方老三说的这些话也没错，这巷子里的人可都知道，这方家大儿媳的铁饭碗全是因为有一个在商店里做了几十年会计的公公给她争取来的。


    看大儿媳被怼，徐本英顿时觉得有个嘴替还挺爽的，顺带着看她家老三都顺眼了两分。


    方老三正好捕捉到了他母亲的眼神，愣了一秒，他刚才是看错了吗？


    他妈刚竟然对他笑了？


    这还是她醒后第一次对自己笑！


    陆青没想到婆婆会突然这样说，一时无语相对，况且她刚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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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种话啊，这死老太婆咋变得挑拨离间了呢。


    “妈，你给三弟解释解释啊，我刚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徐本英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大嫂，你到底啥意思，说了就说了，你扯妈做啥。”


    “我......”陆青知道老三的德行，平日里就是个小混混作风，活脱脱一个无赖。之前在方家，她有老婆子撑腰，老三对她这个大嫂还收敛些，可今晚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这老太婆跟变了个人似的，丈夫今晚也没和她一起来，根本没人帮自己说话，她想着算了，这口气她先忍了，后面有的是机会再讨回来，眼前还是先把野参要到手了，赶紧离开这儿，这方家人人都是神经病，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了。


    “妈，我听国栋说老五在后山上挖到了一颗野参？是真的假的？”


    “是的，咋了？”徐本英表情微妙道。


    “能不能给我拿来补补？”


    “老大媳妇儿，你刚不还说老五和老三都没出息，咋，现在又要他挖的东西了？”


    “妈，你咋今晚说话一直带刺呢。你知道的，我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开口问你要的。”


    徐本英‘呵’了一声，讽意明显道：“那我还真不知道，而且我咋没听说孕妇需要吃野参补的。”


    “我问了医生的，是可以补的。”其实陆青才没有问过医生，她要来本来就不是给自己吃的，她是要拿回娘家孝敬的。


    “哟，你还专门去问了，这是笃定我一定会给了你？”徐本英继续冷笑道。


    陆青当然觉得婆婆会给她野参，毕竟人都是现实的，她的丈夫可是方家的长子，而且还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儿子，别说是野参，就算是他们方家有传家宝，也应该给他们家，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妈，一只野参而已，你别是舍不得给我吧？”


    “那咋会呢，老三，快把今天煲的汤端出来也让你大嫂尝尝。”


    “什么汤？”陆青喉头一颤，觉得大事不妙。


    很快，方老三就听了他妈的话从厨房端出来一锅汤，那汤的最上面还飘着几根野参须，陆青看见，又气又急，质问道：“这野参被你们给煮了？”


    徐本英轻轻挑眉一笑，“当然要煮，这可是老五孝敬老娘的，咋能辜负他呢，你也快尝尝，喝到肚子里给他大侄儿子补补，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怕的就是被有的人拿去给一些阿猫阿狗吃，老五会对我这个当妈的寒心。”


    “你说谁呢？”陆青瞬间气急败坏。


    “老大媳妇儿，老娘我又没点名点姓，你咋觉得我是在说你，你该不会是真的有这想法吧。”徐本英是故意说这话刺儿陆青的，她可记得上辈子，老五冒着生命危险给她摘的野参，却被老大媳妇儿要了去，说是给自己补身子，转头就把东西孝敬给她娘家了。后来这事儿被老五知道后，他有好一阵子都没理自己。


    这事儿的确是她这个当娘的做的不地道，把孩子对她的一片孝心喂了狗，现在想想自己也真是活该。这辈子才不能犯傻了，这野参她不仅要吃到自己嘴里，还要当着老大媳妇儿的面儿吃。


    陆青气的血充上脑门，她在方家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当下就放出了狠话，威胁道：“妈，你以为我今天非要来这方家吗，我要不是为了过来拿我的衣服，你这方家的大门儿我还真不愿意踏进来半步。你赶紧把洗好了的衣服给我拿来，等以后我肚子里的儿子出世了，你们方家别求着我来。”


    徐本英闻言先是轻蔑地笑了一下，才吩咐一旁的方老三道：“老三，你还不快去把你大嫂衣服拿来，她好赶紧走。”


    “好嘞。”方老三立马起身去拿，他现在可积极了，一想到大嫂回家打开包裹后，会看见一包碎布的画面就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