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意给自己套上项圈，可她却不愿意牵他的绳。文菁没有出现的第一天，闻晓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他把文菁房间卫生间的玻璃清理掉，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天，文菁没有回来。


    当天，闻晓也没吃任何东西。一是因为他不敢使用厨房也不敢点外卖，二是因为他的喉咙一直在流血，如果张嘴就会有血流出来，更别说进食需要吞咽和咀嚼。


    别墅一楼餐厅内的垃圾不见了，应该是文菁带走了。闻晓没有出门去找文菁，他怕文菁回来时因为自己不在屋子里失落。


    闻晓昨天和脑海中的人做了交易，所以接下来的一周他都不能说话了。而且昨天，他话说得太多导致喉咙现在有一种灼烧感，闻晓不知道这种疼痛感会持续到几时，血又要流多久。但他很害怕自己的声音会变得难听，早在很早之前，闻晓就已经意识到了文菁喜欢他的声音这件事，如果声音变得很难听……他将是一个有损的八音盒，而站在橱窗前的文菁还有很多除他以外的选择。


    闻晓只能希望自己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不说话，嗓子能恢复一点。


    闻晓打开手机，那个叫何织诗的女孩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


    圣诞节你放假吗？


    好久都没看到你去店里了（可怜）


    为了见你，假期我都没有去北欧滑雪（卖萌）


    再见不到你，我就要死了（大哭）（大哭）」


    大多数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种能力，那就是通过别人的评价和态度确认自己存在的形态。他的皮囊很好看，且远超常人，所以何织诗喜欢他，甚至到了迷恋的地步，很多女孩都喜欢他的外貌，这是闻晓明白的事实。他可能不会因此自满，但他人则会不可控制地因此高看他一眼。


    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这是闻晓在小时候就明白的事，所以在纽约的时候，他也利用了何织诗对他的迷恋，把文菁引去咖啡店。


    如果想要不被反噬，现在，他就得好好处理他与何织诗之间的关系。至少在他不需要她之前，她不能脱离这种被他“吸引”的状态。闻晓打字回复：


    「我最近不在纽约。但是在假期之后就会回去。」


    虽然那么想，闻晓还是没有做得太明显。这些东西之于他，不过是附加品。


    文菁如果不喜欢他，他纵使有再好看的外貌也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不过是给他招蜂惹蝶，徒增烦恼。闻晓不清楚文菁到底怎么想。不过他会以己度人，他就讨厌自己喜欢的人旁边出现苍蝇，所以作为文菁的蛋糕，他要自己先赶走苍蝇。现在围绕在他身旁的苍蝇不过是用来吸引她注意力的工具罢了，即使到最后，她根本不想吃这块蛋糕，它也只会让自己被她吃掉。


    熄灭手机，无事可做的闻晓也没有在房子里乱转，他枯坐在沙发上，盯着一楼的门和延伸到地库的旋转楼梯看了一晚。


    第二天，闻晓外卖了药和纱布给自己的脚用。


    文菁房间里卫生间的镜子是定制款，并且嵌在了墙壁的砖纹里，从外面量的尺寸不准，就算他买了尺寸合适的镜子也没有办法自己装进去。闻晓在网上询问买镜子的店，店家告诉他，这种镜子要重新安装一面进去，得把整面墙都拆了才行。


    他看了一眼文菁房里那个卫生间的装修，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东西都是一体，如果要换，整个卫生间都得重装。没有文菁的允许，闻晓不敢轻易动刀，只得作罢。


    到了晚上，依旧没有人开门回来。


    闻晓内心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他很会安慰自己，文菁要是回来了，他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不能说话呢？文菁不回来，他不能开口说话的事就不会被她发现了。


    闻晓洗了澡后，又在沙发上躺了一夜。没有拉窗帘，明亮澄澈的月光使他睁眼就可看见不远处壁龛中的佛像。


    闻晓想起了去教堂中做礼拜的信徒，被神明眷顾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看过圣经，他还清晰地记得彼得后书里，主说：“不愿有一人沉沦，乃愿人人都悔改。”


    于是，在闭上眼前，闻晓看着天花板暗自发愿：如果明天能够见到文菁，他就成为基督教徒。


    深夜，下雪了。


    第三天。


    这天直到下午，闻晓才迷迷糊糊醒来，他背痛地从沙发上起身，意识到客厅的沙发很不适合睡人。


    落地窗外的植物在文菁带他来到这里之前就已全死光了，现下被雪全然覆盖倒显洁净完整。


    闻晓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何织诗给自己发的消息。他，没有立刻回复，反而转去看了眼自己没被文菁通过的好友申请。他觉得这可能就是报应，他玩弄别人的感情，自己也被渴求的人所抛弃。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这是他应得的，谁叫他在她是真心的时候，只给了假意呢？纵使她再怎么做，他也没有理由去怨怪。何况她还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只是让他走开罢了。


    晚上，也是平安夜，闻晓买了一棵圣诞树在客厅装饰，还有包了很多礼物，放在客厅里。


    他再次发愿：如果明天能见到文菁，他就成为基督徒。并在主日崇拜时捐一笔对他来说不小的钱。


    通宵达旦，大门没有人打开。


    第四天，这天是圣诞节。


    闻晓醒来后订购了一桌子菜，光挑选店就挑了三个小时，但送到后他却没急着吃。他在客厅装了投影仪，他拉一半窗帘，在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影。


    一整天，闻晓看了九遍哈姆雷特的电影版。


    凌晨，他看见墙上钟表的时间，意识到圣诞节已经过去。他走进餐厅里，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吃了几口桌上冷掉的菜。


    红油凝固在餐盘和菜食的表层，米饭内的水分已然蒸发，颗粒在回生后发硬，口感很差。


    这一整晚，闻晓狂吐不止。


    屋子里依然只有他一个。


    第五天，闻晓开始在屋子走来走去。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文菁的家，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一个家里该有的东西，这栋别墅太空荡太冷清了，可闻晓也不能确定这不是家的样子，他只去过同学的家里，自己却没拥有过。


    在转角的房间，应该是杂物间，里面堆了很多箱子，灰尘很厚，闻晓在一个灰尘很厚的箱子里看到了一箱的奖状和证书，有英文也有中文的，但上面的获得者姓名无一不是文菁。


    闻晓终于确信这里是文菁的家，至少这里是属于文菁的，而他在这里……闻晓感到自己正被幸福包裹着。


    他们那个的房间就是文菁居住过的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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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晓走进二楼的衣帽间，打开衣柜门，宛如进入藏宝阁，衣服全部是分门别类地挂起来的，按照颜色深浅和大小类型依次排序。


    这个衣帽间全是文菁的衣服，但大多尺码不大，闻晓猜测这些是文菁少时的衣服。


    他像耗子掉进米缸一样，一件一件拿起来看，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裤架被拉出来后，他发现衣柜内侧有彩色的东西。他将这个架子上所有的裤子都拆下来，看到衣柜里侧有一张卷曲的a4纸。


    闻晓蹲下身，趴在地上将那张纸取出来，再抚平。


    这是一张动漫角色的海报，背后贴有一张标签，上面用非常标准的正楷写着一句话：


    “妈妈带我去看了电影，她见我非常喜欢这个角色，排队领了这张海报，我要永远珍藏它！”


    非常喜欢这个角色！


    闻晓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返回去看海报正面。


    妹妹头发型的角色看不出男女，但脸上的那双眼睛竟和姜沛礼是一般无二的蓝色！


    闻晓气得近乎抓狂，他问脑海中那个非人的东西，能不能把自己的眼睛也变成蓝色的。


    结果只得到冷冰冰的拒绝：


    【做不到。还有，请称呼我401。】


    第六天。


    闻晓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合眼，但屋子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在别墅里找到“文菁童年的照片”这种东西，但一张都没有，一张照片都没有，连文菁的毕业证上面的照片都莫名被撕掉了。


    空气中只有新风系统送出来的制冷剂，没有任何香味。闻晓坐在铺满文菁衣服的沙发上，缓缓倒下，意识朦胧之际，意识到一件事。


    他一点也不喜欢看悲剧。


    ……


    姜沛礼在圣诞节后的第四天接到了文菁的电话。


    “我回纽约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透露着浓厚的疲惫感。


    像是接收到某种讯号，姜沛礼当即放下手上的鼠标，他摘在桌面上的耳机里还泄出队友的声音，可显示屏上的人物已经静止在原地。


    “我……我去接你？”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文菁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一回来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文菁说。


    姜沛礼刚兴奋了没一会，听见这话又焉了。


    可正当姜沛礼沮丧时，电话那头就又继续了，“过几天我去找你吧。假期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你想去哪玩吗？”


    ！！！


    “好啊好啊！你想去哪里？我们去滑雪不？”姜沛礼答应爽快，脑子却像跟他作对似的，灵感全无。


    他顿了顿，文菁还没有答复，他又突然想起之前奚措伏跟他说过想去的地方，于是又在提议中加上了奚措伏的想做还没做的事，“我们去加州一号公路自驾不？”


    “我去过了。”


    “啊？哦……”姜沛礼失望道。


    也是。文菁都十九岁了，美国十五岁半就能申请驾照，十七岁就可以拿证了，她已经去自驾过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况且美国本来也没什么好玩的，出名的方式玩过了不是很正常吗？


    姜沛礼撇撇嘴，就又听见文菁从听筒里传出：“滑雪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