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媞大惊失色，没想到老板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难道她这个想法这么重要？


    老板在上，杨媞咽了咽口水：“我想，我们黛宝康可以成为南络落地的先导神洲企业。现在不是在搞太空城大基建吗？我们依托着神洲的基建，率先成立黛宝康自己的工业太空城！”


    庄临初：“说说具体的合作计划。”


    杨媞感到头疼，老板咄咄逼人地要方案，而杨媞一时之间兴起的想法也不一定有多完美，只能指望老板别批评她：“我们可以主动与在此主导基建的神洲航天工程集团洽谈，将其正在建设的某个标准工业模块，定制化为我们的第一期生产基地。他们赚取了工程利润，我们则获得了远超预期的建设速度和一个准现成的工厂。”


    庄临初：“好处？”


    “我们的项目能包装成响应南络-神洲合作号召的典范，极易获得南络政府在土地、税收上的最大优惠。而且还能绕过繁琐的本地审批和施工，利用神洲国企的成熟体系和规模效应，极大降低初期投入和时间成本。毕竟如果后期我们自己建厂房，又要联系施工单位又要找建设单位，多麻烦呀，这里有现成的，还有优惠！”


    庄临初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他声音还挺好听的：“产能目标是什么？”


    杨媞瞎扯道：“承接黛宝康集团中低端产品线，利用南络低廉的劳动力，立刻成为集团的成本优化中心，快速产生现金流，向集团证明此地的价值。”


    庄临初拍大腿：“精彩！我让你去南络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


    杨媞：“那庄总……关于资金的问题……”


    庄临初：“你觉得你这个方案一定能成功吗？”


    杨媞：“当然！”


    庄临初：“那就去做吧，只要方向对了，至于资金什么的问题，董事会的那帮老头子我来应付！”


    电话挂了以后，杨媞信心满满。


    许知微说得对，这不是流放，这是让她去做开疆拓土的封疆大吏呢！


    ——


    神洲航天工程集团，简称神航工，是一家巨型国企，尤其以太空作业为长。在梁雅青的全力协调下，与神航工的接洽异常顺利。面对送上门来的订单和符合双方政府合作基调的项目，神航工展现了极高的效率。杨媞带领着梁雅青为她配备的工程师团队，与神航工的负责人进行了数轮艰苦但富有成效的谈判。


    最终，方案敲定，神航工将在南络清迈省近地轨道的一个预留区块，为黛宝康定制化建设一座集生产、研发、仓储于一体的模块化太空工厂。


    黛宝康原来在神洲也是有自己的工厂的，但还有很多上游产业链也要找供应商合作。杨媞一只手插兜，她看着广袤的星海，心里蹦出个想法。


    如果以后厂房再大点，未来是否可以直接引入上游原料生产和核心部件制造？让黛宝康在南络实现全产业链的整合，真正做到独立自主！


    杨媞把这个想法和梁雅青说了，梁雅青也觉得可行：“如果以后集团资金流多了，黛宝康强势起来，你又何必只做黛宝康的工厂？你这里未来完全可以承载庄总旗下其他生命科技企业的制造需求。掌握了生产端，就掌握了话语权。”


    杨媞：“正有此意。”


    如果生产端被杨媞牢牢把握，那就相当于掐住了企业的命脉——商品再怎么规划和设计，那也最终需要制造出来给人使用才行。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中的建设过程却充满了挑战。在一个落后国家进行太空基建，难度不可谓不高，再加上其实南络政局不算稳定，有反对派跳脚拖延工程进度的时期时有发生，还有有心之人会组织暴民打砸，神洲的工程团队不但要搞建设忙，还要躲治安乱。


    那段时间，杨媞每天三点一线——临时住所、星港工地、政府大楼，疲于奔命。南络政府的官僚体系效率低下，一份文件往往需要辗转十几个部门，盖上几十个公章。当一个程序卡死时，杨媞从不坐以待毙，她会立刻伏案撰写详尽的方案与说明，挨个拜访、说服节点上的官员。杨媞的专业、坚韧，以及她作为“从神洲学成归来的南络人”的特殊身份，赢得了不少官员的尊重，也让她在当地积累了最初的人脉。


    就这么干了快一年，有一次，许知微和她聊天，突然道：“你知道吗，杨媞，我感觉你现在变了，更像个人精了。”


    工程进度磕磕绊绊，神洲这边，安诺集团内部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来，但都被庄临初和梁雅青压了下去。


    上头领导镇压，下面人干活自然卖力，整个黛宝康上下拧成一股绳。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一年半后，黛宝康南络太空工厂一期工程顺利封顶。在简朴而隆重的奠基仪式上，杨媞看着这座在星海中初具规模的、她亲手督办的工厂，难掩激动。


    晚上，她把浴缸里的水早已放好，外面就是无垠的星海，她把一杯自己调好的起泡酒放在浴缸里的托盘上，接着进入浴缸。


    周身被温暖的水流环住，靠浴缸的窗外便是瑰丽的星云，公寓下方就是蓝绿相间的星球。而杨媞就这么舒适地坐着，还悠闲地喝着酒。


    “这一杯，敬我自己。”


    杨媞举起酒杯，对准瑰丽的窗外。


    “我永远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


    ——


    工厂建设完了以后，就是要招人了。


    但怎么说呢，考虑到南络的基建条件和南络工人的素质，一期工厂就是没有技术含量的装配厂子，在高层的初步计划中，南络的黛宝康工厂也不是集团的核心工厂，是负责对外贸易的中转装配站。


    但杨媞也不气馁，万事开头难，头已经开完了，那接下来肯定就顺利了！


    招募工人时，杨媞却又摔了一个跟头。尽管一期工厂定位只是技术含量不高的装配厂，但招募来的南络本地工人，许多连基本的识字都有困难，理解复杂的操作流程和安全规范更是难上加难。


    “你知道从头开始有多难吗？”一个工程师对着车间里忙碌又懵懂的工人叹气：“就好像，我们带着大学的知识去初中教育，结果这群学生连1＋1都不会。”


    杨媞：“那就从头来。”


    杨媞花了自己的积蓄请了几个老师，白天工程师教育工人们操作流程和安全规范，晚上工人们被带到工厂里的夜校进行继续教育。


    大多数工人的学习热情很高，他们生活很困苦，因为战争和贫困无法上学，现在得到了教育的机会就努力学习。杨媞看着他们，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杨媞也是来到神洲后才开始学习的，她通过美容师资格证考试学习了神洲话，然后上夜校得到了高中学历，然后再考成人本科拿到学士学历。


    只要努力，一点点改变也是改变。


    杨媞的工厂制度逐渐成熟起来，也成为了当地最大的工厂，许多人慕名而来，想在杨媞的工厂里谋求生存。


    有一天，杨媞去南络市政府办事，当她下车时，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跪倒在她面前。


    “求求你，杨老板。”女人凄哀地哭着：“我曾经做过工人！现在我亲人们全都死了，我和孩子都想活下去啊……杨老板，求求你！”


    杨媞眼熟这个女人，她一直在沿街乞讨，但现在的南络百废待兴，大多人自己也没有钱，所以这个女人乞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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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得到的钱也没多少。


    杨媞内心在颤抖，但她强行压了下来。


    她始终还记得警告自己的那句“在你没强大起来之前，你还不能善良”。


    一个带着孩子，亲人死光的单亲妈妈，能为她的工厂尽心尽力地干活吗？孩子哭了怎么办？要奶孩子了怎么办？工厂又不是厕所，不会设置母婴室的。


    这不是同情心，这是冰冷的现实，企业要讲利益，就正如许知微说的“没有国家是靠着怜悯强大的”，也没用企业是靠着善良发家的。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杨媞是资本家，她只能为资本考虑。


    杨媞扯下女人扒拉她的手，径直离开了。


    距离这事过了差不多三个星期，有一天，杨媞再次去办事，却看到一群人围着。


    杨媞办完事后去问，才知道，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乞丐，已经冻死了。


    南络的太空城非常落后且不稳定，恒温系统失灵是常有的事情，大多人在整个太空城恒温系统失衡时可以躲进家里空调制热，但外面乞讨的乞丐就没那么好运了。


    被冻死的女乞丐就是之前求杨媞收留她们的女人。她僵硬地蜷曲成一团，怀里还抱着一个圆脸的小男孩。小男孩脸上生了许多红红的冻疮，乍一看红扑扑地很可爱，但孩子的尸体早已僵硬得无法从母亲怀里拉出来。


    这个场景一直印在杨媞的脑子里，以至于她晚上睡觉时，女人和孩子冻僵的尸体还能从她脑子里冒出来。


    杨媞想呕吐，特别想呕吐，她觉得自己又贱又恶心。如果不是她走了狗屎运去了神洲，那么她也会成为这些女乞丐中的一员，现在，她变成了当年的她的加害者。


    其实现在厂里还有不少女工，未婚女工不敢结婚，已婚女工也都是咬咬牙挤出时间奶一下孩子，很多小朋友因为缺人照顾而营养不良，所以女工辞职率很高。


    杨媞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女人承受这么多？


    是，男女都受资本家压迫，都是工厂劳动产出十分的价值被扣走九分留下一分钱给他们——但像家务这样的劳动，最终都是女人承受，偏偏还没有什么剩余价值给她们。


    资本家压迫她们的工厂劳动，这个都一样，但还有更广阔的压迫，比如家务和抚养孩子的劳动，都几乎只有女人承担，“老板”还不一定给钱。


    杨媞想得心如刀绞。


    社会需要人力来进行社会运转，但大多数企业都不愿意承担人力再生产的成本——社会上，资本把抚育孩子的成本让家庭个人承担，父权制的家庭内，抚育孩子的成本让女人承担。


    可杨媞什么都做不到，她太弱小，改变不了大环境，她只能保护好自己。


    那就眼睁睁地让不公发生在眼前吗？你哪怕是看着，难道就不难受吗？


    她难受啊！


    这时终端发来一条短信，是南络清迈省达图市（杨媞现在的工厂所在的辖区）的市长秘书发来的，邀请杨媞参加后天企业家大会，并着重强调杨媞现在可是达图市的龙头企业，要做好先锋代表。


    杨媞有些愣神，看完消息后，又睡了回去。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还没解决，杨媞心如乱麻，她只能试着一步一步走下去。但她已经没有刚才绝望了——这个短信就是之前虽所有努力的见证，一个底层的捡垃圾的小女孩，变成了一家龙头企业的老板，还是当地的企业家代表！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很多办法，做着做着，就有了，任何办法都比困难多。


    还是那句话，没有任何困难能打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