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二十章 情如酒酣

作品:《将军是我未亡人

    天刚微亮,百官便纷纷入朝。历经如此变故,今日朝中自有廷议。


    文武百官在太极殿中从寅时等到卯时,迟迟不见皇帝入殿。直至卯时初刻,宫中忽传消息,司徒公于永寿宫饮鸩自绝,禁军已抄没司徒府,府中男丁尽皆下狱,女眷没入掖庭。


    昔日齐阀乃本朝第一门阀,如今大厦一朝倾颓,便灰飞烟灭。群臣虽心有唏嘘,却不敢在此刻高声议论,唯平日交好者窃窃私语数句,余者皆是缄口垂首。


    一直到卯时三刻,皇帝才姗姗来迟。百官行过跪拜大礼,尚未开始奏事,殿外传来黄门郎尖细的通传声:“大将军宋海晏到——”


    萧含光从御座上站起。


    百官一起朝殿门望去,只见宋海晏一身玄铁鳞甲,面容沉肃,迈上丹陛,走向御座。


    他显然刚从战场归来,一身杀气犹似霜刃出鞘。当他踏上御殿的金砖时,满殿朱紫皆屏声静气,无人敢直视其锋芒。


    宋海晏行至殿中丹墀下,单膝跪地,抬头看向上座之人,朗声道:“臣宋海晏幸不辱命,已平定齐氏叛乱,特来向陛下复命——”


    “齐栋所率扬州军主力已被击溃,齐栋本人被其部将李大柱、赵虎擒获。齐椽在乱军中负伤逃脱,不知所踪。扬州军余部尽皆投降,请陛下发落。”


    萧含光起身离座,亲自上前扶起他,“爱卿在南方平定天师道之祸,又平定齐氏之乱,救金陵城于存亡之际,实乃我大楚之柱石。”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御阶下的文武百官,拔高音量:“传朕旨意,大将军宋海晏,平定齐氏叛乱,护驾有功。自即日起,晋封陈郡公,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加食邑三千户。今夜太极殿设宴,朕要亲自为大将军庆功——”


    ……


    皇帝命廷尉卿陈征主审齐氏谋逆一案,中书令魏膺之与御史中丞周骞协理。朝会之后,萧含光召三人详细商议。


    齐氏谋逆,牵涉者众。诏狱之中人满为患,这些人罪行孰轻孰重,该如何处置;齐氏坍塌之后,朝堂上留下的空缺又该由谁补充,桩桩件件,皆是大事。


    宋海晏则匆匆赶回城外军营。如今大战初定,金陵城内外聚集了禁军、卫尉、庐江军及新收编的扬州军,共计十数万人马。这般庞大的军队要安置、战场要清理、伤亡将士要抚恤,桩桩件件都需他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


    直至薄暮时分,诸事料理得七七八八,宋海晏方得空返回将军府暂歇。


    一进府门,便见正厅中堆满了各式箱笼匣盒,几案上更是摞着厚厚的礼单与拜帖。宋碧棠比他早两个时辰回府,正于灯下一封封拆看信札,粗略浏览后便分门别类放好。


    宋海晏问道:“这些是什么?”


    宋碧棠抬眸笑道:“今日早朝后,金陵各世家皆遣人送来礼单拜帖,把将军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阿兄若在天黑前回府,怕是连门都进不来呢……”


    “竟有这么多?”宋海晏说着迈步上前,他步履带风,尚未走到几案前,那堆叠如山的礼单已被风掀得倾塌一地。


    宋碧棠俯身捡拾,口中说道:“阿兄素来只在军务上用心,不涉朝堂纷争。如今齐阀既倒,司徒公自尽,兄长身为大将军,位同三公,已是朝中第一人,谁不来攀附巴结?”


    宋海晏疑惑道:“可我也不是第一天当这个大将军。这将军府一向门可罗雀,他们以前怎么不来?”


    宋碧棠笑道:“今时不同往日。阿兄试想八月入金陵时的情形,谁敢上门?”


    今年秋天,宋海晏初入金陵,麾下亲卫营便与羽林军起了冲突,还绑了征南将军澹台恭的公子。彼时皇帝遣冯常侍上门要人,宋海晏半点颜面不给,竟当着冯常侍的面将澹台恭鞭责一顿。那时金陵城内,处处流传着皇帝与大将军君臣不和,就连有心与宋氏议婚的中书令魏膺之,都不敢轻易登门,何况其他世家?


    如今,宋海晏率军挫败齐氏谋逆之行,守住金陵城,足以证明宋家对君王的忠诚。


    平叛之后,宋海晏入朝,皇帝亲下御座将他扶起,又金口玉言地着重恩赏,彰显对臣子的信任与恩宠,往昔君臣不合的种种谣言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宋海晏本就位极人臣。如今齐氏倒台,更是成了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金陵那些有头有脸的家主,皆是精明过人之辈,心知保不齐何时便有求于人,此刻不来攀附,更待何时?


    宋碧棠从几案上的礼单拜帖中翻找出几幅卷轴,“对了,还有几家送来族中女子画像,言道愿攀附婚姻。我瞧过了,皆是容貌出挑的,阿兄要不要看看?万一——”她故意拖长语调,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万一阿兄有瞧中的呢?”


    换作从前,她断不敢拿婚姻之事与兄长玩笑。只是此番兄长从金陵回营后,面上沉郁尽散,时常挂着笑意,倒有几分少年时的模样了。


    她便如少年时一般,与他调笑。


    果然,宋海晏笑着摆手道:“晚间宫中夜宴,我先去沐洗更衣,预备入宫。这些琐事,你替我回了便是。”


    戌时二刻,宋海晏乘马车入宫。


    夜幕低垂,太极殿悬挂着的绢花宫灯早已点亮,簇簇光晕如繁星落殿,将丹墀上下照得如同白昼。殿中陈设的食案前已有不少人落座。当宋海晏入殿时,已经落座的官员纷纷起身,向他致意。


    宫中设宴,座次依品轶高低排列。


    宋海晏如今身为一品大将军,位置为右席之首,离御座不过数尺之遥,在他身后依次是大战中同样立下大功的金陵卫尉韩毅、禁军统领李藏甲等。


    文臣那边,因为司徒公齐鸿自尽,中书令魏膺之的座次也得以向前抬了一席,居于文臣之首,与宋海晏正相对。魏膺之因此心花怒放,见宋海晏落座,遥遥拱手,脸上堆着和煦笑意,招呼道:“大将军——”


    戌正之时,圣驾至。文武百官趋至殿前,三呼万岁,跪伏迎候。


    萧含光今日身着朱红礼服,缓步登上高处的御台,扬声道:“今日宫中夜宴,是为庆贺众将士平定齐氏之乱,护我大楚社稷安稳。众卿不必拘礼,且饮杯酒,共襄此盛。”


    话音落,她抬手示意,宫娥们便捧着酒壶依次上前,为百官案上添酒。


    萧含光举起酒杯,面向群臣,满饮一盏。百官起身,一起端起御酒饮尽。伶人上前献舞,夜宴正式开始。


    这宫中夜宴,每逢年节庆典或军国大事,一年中总有数场。每逢这种场合,帝王居于高台之上,不过是作为礼仪的象征。但今次不同,萧含光眸中含着难得的暖意,自斟自饮,一连喝了好几盏酒。


    于她而言,齐阀覆灭,她从此可以真正掌握朝政。今日午后,她召见魏膺之等几位大臣议事,提出从太学生中择优选拔,填补朝中空缺,几位老臣竟罕见地未曾出言反对。


    当然,门阀世家的力量盘根错节,并非一时可以撼动。但能有此进展,已是难得的突破。


    她抬眸向阶下望去,恰见宋海晏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高声谈笑。今日的晚宴,他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时不时便有人上前敬酒,宋海晏仍是来者不拒,与人推杯换盏,畅意开怀。


    他察觉到她正在看他,脸上立时浮现一抹极明亮的笑容,举起酒杯,遥遥相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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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含光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意,举起酒杯,与他陪饮。


    歌舞渐歇,丝竹声转低,酒宴已过半场。


    萧含光平素甚少饮酒,今日多饮了两杯,多少有些不胜酒力之感,便命群臣自便,起驾回正光殿。


    正光殿中,楚秋筠已备下醒酒汤,萧含光饮过之后,觉得宿醉之意散去。她想起白日未处理完的几桩公务,便回到御书房,在灯下继续批阅。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萧含光受到惊扰,抬眸问道:“何事喧哗?”


    侍驾的女史白令瑶起身:“奴婢去问问。”


    不一会儿,白令瑶入内奏道:“陛下,宋将军今日喝醉了酒,本来已经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可不知怎的,宋将军竟没有回府,还走到正光殿前,醉倒在栏杆下面,吓了禁卫一跳。”


    萧含光一愣,道:“我去看看。”


    她走出正光殿,果然见禁卫们围在西侧栏杆前,她快步向前,问道:“怎么回事?”


    禁卫躬身回禀:“启禀陛下,方才巡逻的弟兄见有人潜至殿前,正欲擒拿,谁知那人竟直挺挺倒在栏杆下。末将们细看,原是宋将军,只是不知他怎会走到这里来。”


    萧含光上前,果然见到宋海晏卧倒在地,她伸手探去,只见他鼻息匀长,双颊泛着酒红,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


    这偷偷潜入皇帝寝宫之事,宋海晏做过两次,算是驾轻就熟。想来他此番仍是故技重施,怎奈酒后醉得沉了,竟倒在半途,在栏杆边酣然入梦。


    她哭笑不得,召来冯大用,吩咐道:“你速去备好车马,亲自将宋将军送回府中。待他一切安好,再回来向朕复命。”


    冯大用连忙领命去了。


    萧含光回到御书房,继续处置公务。待到丑时将近,冯大用终于回来复命:“陛下,小人已经将宋将军安然送回将军府。宋氏家仆服侍宋将军用过醒酒汤后,将宋将军送回房中休息。小人这才回来复命。”


    萧含光也觉得一股困意涌上,打了一个哈欠:“今日你也乏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冯大用离开之后,萧含光亦步出御书房,准备休息。她走到寝殿门前,见楚秋筠站在门外,面色苍白,来回踱步。


    萧含光心知有异,问道:“楚姑姑,发生何事?”


    “陛下,刚才奴婢见御书房的灯灭了,料陛下就要安寝,便先入殿,准备陛下寝居之事,却发现……”楚秋筠的声音颤了一下,指了指殿内:“却发现宋将军……他……”


    萧含光扶额,她掌灯入殿,见到宋海晏正躺在龙床上酣睡,殿中地道入口处有几个泥印子。萧含光又好气又好笑,她命人将他送回府,他竟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她叹了一声:“楚姑姑,你去歇吧,朕这里不用你服侍。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楚秋筠行了一礼,恭敬退下,关上殿门。


    萧含光坐在御床上,轻轻推了他两下,“阿晏……阿晏……”


    宋海晏睡得沉了,没有回应。


    无奈,她解衣上榻。刚躺下,便察觉到那人熟稔地将胳膊攀了上来,将她搂入怀中,随后,将头颅埋入她发间,蹭了两下,又不动了。


    “阿晏——”


    还是没有回应,只有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耳侧。


    他方才只是无意识的动作,根本没醒。鸡笼山遇刺之后,两人在秦大娘处借住了数日,宋海晏便是那时养成了习惯,不管睡着醒着,躺在榻上总要这样搂着她。


    萧含光索性不再管他,枕着他的臂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