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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眠风月

    第41章


    在场的都是家里从商的少爷千金,众人高中就读的建德国际是H市首屈一指的私立高中。建德国际学费高昂,对接的多为国外名校,基本是作为一个不放心孩子年纪太小出国、怕会鬼混的过渡平台。


    在这上学的,非富即贵。


    唯独高烨是个例外。


    他是建德国际副校长的儿子,家中并没有亲人涉及商业领域。父亲行医,母亲做教育,他本人则拥有着十分优异的学习成绩,志愿者履历也足够得漂亮。


    时至今日,高烨年纪轻轻,但已经被破格录取为NorthwesternUniversity物理系的副教授了。


    听到秦晓说,舒以宁曾和高烨谈过恋爱,在座不知情的人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高烨此人,长得很帅,不单智商高,个子也很高。


    只是他们先前竟然一点都没听说,也没人瞧出苗头来……难道说,他们俩是毕业后谈的恋爱?


    阮明芜一脸诧然,看着舒以宁柔声问道:“以宁,这是……真的?”


    舒以宁倒是没什么情绪变化,浅笑着“嗯”了一下。


    阮明芜欲言又止了一番,直到有人问,她才为难道:“高烨正好有个国际学术会议在大湾区,我邀请了他参加明天的婚礼。”


    许夏天从下面轻轻踢了舒以宁一下。


    舒以宁不明所以,但阮明芜正抱着她手臂,她只好先转过头去笑着说:“没事,我前男友这么多,分手后也能是朋友。”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接话。


    舒以宁这才发现她们脸色各异,她看向许夏天。


    许夏天一脸无奈,正要开口,阮明芜抢先抱歉道:“以宁,高烨说想和你打个招呼……我刚才没想这么多,就带他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接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以宁,好久不见。”


    轻柔缓慢,温文尔雅。


    **


    “……同样也是舒小姐的初恋。恋爱过程全程隐蔽,最后的分手原因也鲜为人知。至今,知道舒小姐与这位谈过一段的人都寥寥无几。阮小姐此番愿意透露,我想……是作为投名状。”


    商聿行垂着黑眸,情绪尽数藏在眼睫之下。


    江路南观察着他的脸色,斟字酌句:“年份久远,说不定只是青春懵懂时期的一段小插曲。舒小姐后续恋情中没有这种类型的对象,足见舒小姐对其并无太多感情。”


    江路南从总裁办出来,遇上来做工作汇报的肖岳。


    他好心提醒:“总裁现在可能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劝你一个小时后再来。”


    他与肖岳交情不错,说话也就没有旁的顾忌。商聿行今天的工作行程表七点半结束,但显然,他应该暂时不会走。


    肖岳抬腕看了眼时间:“我在OA上申请的就是七点,你确定总裁不会……嗯?”


    江路南耸肩,摊摊手。


    肖岳懂了,笑了笑,问:“又和舒小姐有关?”


    能透露的都已经透露了,具体,江路南只能笑着说:“无可奉告。”


    肖岳最终还是敲门进去了。


    他对分管事业部的近期工作就几个方面做了总结与反思,针对可能出现的疏漏,认错态度良好,并提出预期解决方案。


    商聿行挑了几处数据给出要求,一丝不苟。


    公事聊完,肖岳问:“晚上有事吗?一起喝一杯?”


    商聿行淡声开口:“有约。”


    搁往常,肖岳决计不会再问。


    但此刻作为老早就洞察老板心思的人,他多问了一句:“与舒小姐?”


    商聿行搁下钢笔,咯噔一声清脆的响,利落得令人心生胆寒。


    肖岳感觉到了他的不耐与冷漠,空气仿佛都在刹那间被冻住了。


    “总裁,我无意窥探,只是担心您。”肖岳顿了一顿,说:“如果您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万死不辞。不是站在上下级的立场。”


    有件事,他二人之间彼此心知肚明,但从未宣之于口。


    一个不说,一个不提,默契地当做没有发生过。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确实没有因为某个秘密的外泄而造成太大的实质性影响。无论当初还是现在,商聿行都理解肖岳的做法,肖岳也在尽自己所能维护商聿行。


    今天站在这里,又一次直面“舒以宁”三个字,肖岳坦白:“在您身边做助理的日子里,我统共就只向董事长汇报过这么一桩大事。我承认,我当时认为这件事无关紧要,但又足够私密,能够让我在董事长问起来时有个交代。”


    他看着商聿行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总裁,我受董事长栽培,是董事长把我带在身边,一手教我成长。作为回报,我甘愿为商盛、为您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我也是这么做的,除了舒小姐的事上,我肖岳问心无愧。”


    商聿行抬眸,淡淡看着肖岳。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能在商盛首席执行官这个高位上站稳脚跟,自身的运筹帷幄固然至关重要,但是,也决计离不开肖岳的扶持与周旋。


    肖岳没有背叛过他,他一直都相信。


    所以,他才会在坐稳商盛CEO这把交椅后,把肖岳调去管南美的项目,不到一年的时候,又通过董事会把人调回来升任副总裁。


    搁以前,商聿行想,他也不会在乎商砚廷知道他对舒以宁存在的那点小心思。


    毕竟,他能很好地克制住他心底的那点悸动,多年来,无所动作。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不希望我父亲知道更多我和舒以宁的事,肖岳。”商聿行看着他,低着嗓音,语气轻缓浅淡。


    口吻很淡,却掩盖不了暗藏的凌厉意味。


    肖岳听出了他的警告。


    肖岳眼睫半敛,沉默了良久。


    最后,他说:“您和舒小姐的事情,我从此不再过问。”


    商聿行抬了下唇角。


    肖岳绽开笑,恢复他一如既往的笑脸迎人形象,“总裁,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在他转身的刹那间,商聿行的声音自他身后漫不经心地响起:“你知道最令人牵肠挂肚的是什么吗?”


    肖岳转回身,从善如流地接上他的话:“是爱而不得。”


    商聿行敛眸,长指随意把玩着桌面上的钢笔,整张轮廓在落日光影中平添几分落拓不羁。


    倒是有了几分上流圈子矜贵公子哥的散漫气质。


    “我被她得手了,肖岳。”


    他好似并不为此发愁,只是平铺直叙地述说着一个结果。


    一旦进入爱情的深渊,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沦陷得早与晚,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商聿行也不例外。


    肖岳思忖稍许,问道:“总裁,请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对舒小姐的喜欢是否转换成了爱?”


    半垂的睫毛掩盖了商聿行的眼神。


    肖岳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会回答了,于是不再等他开口:“舒小姐喜欢过很多人,兴许其中没有一个人在她这里获得了爱。爱是恒久的,不会随着荷尔蒙的消退而消失。”


    **


    夜风清寒。


    天空中一轮半月高悬,一会儿被乌云遮住,一会儿又明晃晃地钻了出来。


    阮明芜还有其他朋友需要招待,与他们喝了两杯,说几句场面话后就离开了。其余的人也都各找各的借口,三三俩俩离开,去了别处。


    大伙儿心照不宣地将这一隅留出来供舒以宁与高烨叙旧。


    为避嫌,舒以宁不可能单独与高烨坐在一块儿说话,好在许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楚思然也没走,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近距离围观。


    高烨向她举了举酒杯,一派温润如玉:“以宁,我敬你一杯。”


    舒以宁拢了拢肩上的羽毛披肩,没拿长桌上的高脚杯,淡淡一笑:“高教授客气了,不敢当。”


    许夏天兢兢业业地缓和气氛,举起酒杯接话:“我替以宁喝,来!”


    说完,她吨吨吨一口气干完大半杯葡萄汁。


    ——这是阮明芜得知她容易醉酒,特意给她准备的优待。


    高烨也干了杯中的红酒,朝许夏天微抬酒杯以作致意。他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关系还是这么好。”


    学生时代他与舒以宁谈恋爱那会儿,许夏天就已经是一根甩不掉的小尾巴了。他对许夏天的观感自然是不大好的,毕竟,当年分手这位可是出了不少力。


    只是陈年旧事,应该只关当事人,不必牵扯旁的人。


    高烨打了个响指,路过的侍应生过来为他添上红酒。


    他再度向舒以宁举起酒杯,唇畔带着温柔的笑意:“还是要敬你一杯,老同学。”


    舒以宁懒得与他纠缠,于是便拎起手边的高脚杯,与他轻轻一碰。


    她看着他喝完,但连抿一下做做样子的兴趣都没有,径直将酒杯放回了原处。


    高烨笑了笑,直入主题:“以宁,我听闻,你找了位高权重的男朋友。这次恐怕不好抽身。”


    舒以宁笑笑,反客为主问他:“那你呢?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


    她猜得到他想说什么,无非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高烨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缓声道:“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专一。不像有的人,天生薄情。”


    舒以宁也就不跟他假客气了,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高烨,你知道吗?有些人要是不出现,倒是尚能在记忆里留下个瑕不掩瑜的痕迹。”


    她摇了摇头,说话的口吻略带可惜:“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啊……变得这么的——”


    “mean。”——


    作者有话说:肖岳:总裁,您可以是舒小姐第一个爱的男人[亲亲][亲亲]当然,她对您可能也只是喜欢而已[奶茶][奶茶]


    第42章


    “你看到他那张五彩斑斓的脸没?得亏他教养还行,没当场发作。”许夏天想了想,扯出个反面教材来鞭尸:“要换成周嘉皓,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尽管对人心生厌恶,但舒以宁还是给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他这人涵养方面确实不错,大方得体,进退有度。”


    被她当面这么怼了,也只是变了会儿脸色,没说出什么更不堪的话来。也没有为了找回面子,强行说点不着调的话。


    许夏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放轻声音猜测道:“我觉得他对你念念不忘,跟你以前那些前男友没什么两样。他又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今天刚知道你们是前任的人,八成在背地里嚼舌根是你辜负他呢。”


    舒以宁云淡风轻道:“我渣女的风评早就传遍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她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楚思然姿态优雅地抿了口红酒。


    许夏天义愤填膺:“楚楚,你怎么不说话?不应该跟我们一块儿骂他吗?”


    “过客而已,有必要对这种人浪费口舌?”楚思然用酒杯敲了敲舒以宁白皙透亮的手臂,提醒道:“今天在场的人不少,不出意外的话,这事儿很快就会传进商聿行耳朵里。你得找个机会跟他提前解释清楚,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舒以宁微微蹙眉:“这有什么好解释?我那么多ex,难不成还要一个个罗列出来说给他听?”


    楚思然:“站在商聿行的视角,这可是你唯一隐瞒的一段感情。”


    舒以宁正要开口反驳,楚思然迅速道:“你不用和我说你没有,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商聿行怎么认为。”


    舒以宁冷静下来,好好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


    初恋,不为人知,人前从未提及。


    一个分手后始终没有开始下一段感情,另一个分手后情史不断。


    这么多BUFF叠加在一起,连舒以宁自个儿都要怀疑她与高烨是不是真的有着一段可歌可泣的过往故事了。


    许夏天跟着分析了一会儿,赞同道:“楚楚说得有道理啊!以宁,要不你现在就打个电话给他,我们给你作证?”


    舒以宁推开她凑过来的小脑袋,“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再说了,人商聿行说不定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不在意这么点小事。我这时候巴巴地主动打电话过去解释,不显得我很没面子?”


    楚思然看着眼前的傲娇大小姐,淡淡道:“随你,到时候哭的声音小一点就好,别吵着我。”


    许夏天一下子来劲了,兴致勃勃问:“哭?你是说以宁会被商聿行按着,狠狠惩罚吗?”


    楚思然:“……”


    舒以宁:“……你够了。”


    阮明芜的婚前派对十一点钟准时结束,作为准新娘,她需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来迎接明天的婚礼,以保持最好的状态。


    “我哥来接我了,明天见啊。”楚思然挥挥手,率先坐上了表哥的路虎离开。


    楚思然的外祖父母都是深圳人,她来深圳,没有不住过去陪陪老人家的道理。


    许夏天要去趟深大找二次元好友面基唱K,前两天就和舒以宁讲过这件事情了。她坐上了阮明芜贴心为她安排好送她去深大的专车,挥挥手也走了。


    舒以宁便和其余人结伴回酒店。


    夜色如水,晚风轻轻荡漾。


    一群人从车上下来,男男女女都有,皆身着华服,可以想象是刚从怎样一番衣香鬓影的聚会中退场离席。


    车门打开,高跟鞋尖轻轻落地,纤细美丽的脚踝不堪一握。


    舒以宁下了车,蓬松轻盈的大波浪弧度长发披散在肩头,极致的黑与羽毛披肩纯洁的白混杂在一起,优雅中带几分妩媚。


    光影交错间,夜风扬起了她的长发,裙摆也被掀起细微的弧度,宛如肆意绽放的玫瑰。整座城市的喧嚣都成了陪衬,这一刻,没有人的目光能够从她身上移开。


    而下一秒——


    “商聿行!你怎么会来?”


    舒以宁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不期然会在这儿撞见他,不由惊喜轻呼。


    她瞬间流露的欢欣很好地取悦了心有不虞的男人。


    商聿行看着她一路踩着高跟鞋跑过来、在他眼皮子底下站定。他弯了弯唇角,伸手摸着她的长发,问道:“酒有没有喝多?”


    酒店大堂水晶吊灯散发出冷色调的灯光,将她的肌肤照得白皙剔透。


    舒以宁仰着瓷白的脸,一双眼眸乌黑明净:“没有,我都浅酌,而且我酒量可是很好的。”


    她不忘追问:“你怎么会来?别和我说是突然有个工作在深圳啊。”


    商聿行只短短几秒钟就想好说辞,他慢条斯理道:“阮明芜的婚礼请帖也送到了我的手上,本不想来,不过,惦记着你在。”


    他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既为自己的到来找到先决条件,再不动声色地引出,他愿意来受邀参加婚礼是因为她在。


    给足了她颜面。


    舒以宁不满嘀咕:“那我和你说的时候,你怎么不早说?”


    商聿行坦坦荡荡:“底下人漏掉了请帖。”


    “……好吧。”


    确实,请帖可能还没送到他跟前,就被江路南给筛选出去了。


    这一会儿的工夫,众人已经围了上来,纷纷向商聿行问好。


    商聿行绅士地回应了两句,顺势揽住舒以宁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朝他们颔首道:“告辞。”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再有人不分眼色地凑上去打扰。


    商聿行来深圳是临时起意,洲际名声斐然的总统套房已经订了出去,只有间花园复式套房专门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理所当然,也就成为了他今晚的下榻之处。


    早前阮明芜已经一手安排好了住宿,给舒以宁等人安排的都是酒店的豪华池景房。


    从电梯里出来,舒以宁给他打预防针:“我晚上要和夏夏一起睡。”


    商聿行从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想确认刚才大堂那群人中是否有许夏天的存在。


    进了花园套房,舒以宁说:“夏夏有个玩了好几年的二次元基友,人家在深大读研呢,她面基去了,晚点儿会回来。”


    商聿行松开她的腰际,伸出大掌问她要手机:“我和她说。”


    舒以宁躲开去,扬声道:“闺蜜间的情谊可不是你一个臭男人可以破坏的。”


    他轻而易举捉住了她,温热的唇瓣靠近她耳廓,嗓音磁性中带着欲:“待会儿还走得动,就放你回房间。”


    ……


    一夜缱绻。


    舒以宁醒来时,看到他正背着她穿衣。


    肩宽腰窄,白色衬衣翻身而上,极佳的身材比例下,一双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笔直修长。


    舒以宁喜欢偷偷看着他,她没有吱声,安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等他有了往后侧头的迹象,她又立马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商聿行穿戴完毕,转过身来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他缓步走到床边,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脸。


    舒以宁感觉到他温热粗粝的指腹,摩挲间,她恍惚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知道你醒了,帮我打领带。”男人笑了一声,命令道。


    舒以宁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装睡。


    她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翘起上半身,唇瓣靠近他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商聿行眼疾手快地伸出大掌按住她的后背,支撑着她的身体重量,不准她逃回被窝里去。


    舒以宁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颚骨,目光下移,落定在凸起的性感喉结上。


    商聿行笑了一声,看出她的意图:“敢动坏主意,今天你就去不了阮明芜的婚礼现场了。”


    接着,便是短暂而缠绵的早安吻。


    她帮他打了领带,他抱着她穿好了长裙。


    商聿行下午有安排,舒以宁也早就与高中同学们约好了送阮明芜出门。阮明芜的婚礼仪式在晚上,下午则是出阁礼。


    许夏天问舒以宁:“昨晚你们……嗯?”


    她这个带着上翘音的“嗯”字极有魔性,问的时候也没有避着其他人,周围人顿时都起了八卦之心:


    “以宁,商聿行怎么突然会来深圳?专门为了你来的吗?”


    “哇,追爱追到深圳来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看来商总是忍都忍不得小别呀!”


    舒以宁打了许夏天肩膀一下,而后笑着对众人道:“别调侃我了,今天的主角是明芜。”


    满头凤钗步摇的阮明芜掩唇一笑,莞尔道:“那能不能容我我这个新娘子来调侃两句?”她笑着问许夏天:“夏夏昨晚怎么睡的?没和以宁一块儿?哎呀呀,有的人可还是重色轻友呢。”


    舒以宁笑骂了她两句,说:“我可是很记仇的,那待会儿我可要好好为难一下你和你先生了。”


    正吵闹着,阮母按照风俗,进新房来给他们一众小辈送桂圆糖水蛋吃。


    她听了几个小孩的聊天,笑道:“那明芜,晚上的捧花你记得朝以宁那儿扔。”


    许夏天忙蹦跶过去,抱着阮母胳膊亲亲热热道:“不行,要扔给夏夏!夏夏都还没男朋友呢!”


    在座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转而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许夏天。


    **


    另一边,商聿行走进了会场。


    高烨第四个上台,做为时三十分钟的特邀报告,就量子场论与人工智能大模型发展进行了前沿分享。


    商聿行单手插兜站在后面,听了会儿,淡声给出一个客观评价:“年轻有为。”


    江路南拿了一张安排表,上面罗列着时间与报告信息。报告人这一栏写明了研究方向,高烨后面跟着的研究方向为弦论和量子场论。


    年仅二十五岁,就破格成为西北大学副教授,前途着实不可限量。


    舒小姐的这位初恋前男友,个人能力相当强悍,气质温文尔雅,应当是她历任前男友中最高质量的一位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总裁不会成为下一任的……前男友。


    江路南偷偷觑了商聿行一眼,收起心中的小九九。


    高烨的报告分享完,就到了茶歇时间。


    商聿行缓步往里走,一路上收获了众多好奇的目光。他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又穿着质感考究的西服。肩宽腰窄,身形颀长挺拔,身上更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与稳重,很难不吸引旁人目光。


    高烨下了台后刚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交谈完,转个身,就遇上了这个人群中难以令人忽视的男人。


    下一秒,这个男人风轻云淡地看过来,眼神浅淡:“你好,商聿行。”


    西装革履,沉稳卓然。


    高烨一愣。


    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学术场合与他相遇。


    高烨先前从未见过商聿行,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旁人只言片语的聊天中。头一次见到本尊,不成想,他竟然有着如此出众的样貌。


    一身气度更是难得,甚至已经到了鹤立鸡群的地步。


    无怪舒以宁曾经在他身上留下了酒后失态的笑话。


    高烨很快就回过身来,往前伸出手,不卑不亢地笑道:“商总你好,鄙人高烨。”


    商聿行抬手,与他轻轻一握。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学术界人士,对商聿行的身份有所好奇,但也只是远远观望。洲际有个副总在场,见到商聿行,当即对正寒暄着的大拿赔笑了句“失陪”,快步走过来打招呼。


    路江南笑着应付了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商聿行只是淡淡看着高烨,全程没有与洲际的副总交流半句。


    高烨笑了笑,终是先开口问道:“不知商总此番前来,可是有何需要高某效劳之处?”


    昨晚他才在阮明芜的婚前派对上与舒以宁来了番久别重逢,今天,商聿行就出现在了他参与的学术会议上。


    彼此之间,心如明镜。


    商聿行轻启薄唇,惜字如金:“久仰,百闻不如一见。”


    高烨笑着回道:“不敢当。”


    商聿行看了一眼身旁的江路南。


    江路南会意,立马从西服口袋中取出名片,双手递上。


    他面露微笑:“高教授,这是我们商总的名片,敬请惠存。”


    高烨接过名片,从爱马仕Bearn皮革翻盖包中拿出一张名片,递回给商聿行,笑道:“那也请商总惠存我的名片,高某不胜荣幸。”


    商聿行勾了下唇角,没接。


    众目睽睽之下,这就有点令人下不来台了。


    商聿行不轻易给人难堪,今天他主动过来和高烨打招呼,又来了这么一出,摆明是来彰显所有权。


    江路南心里边暗暗嘲笑他行径幼稚,表面上还得维护住不冷脸也不热络的专业助理形象。


    气氛似乎都凝固住了。


    高烨依旧不卑不亢地笑着,递名片的右手一直都没有伸回来。


    商聿行勾唇看着他,如刀削般深刻的侧脸透着一股冷峻。


    最终,还是陈院士看不下去,主动打破这边微妙的气氛。


    “阿行,怎么有空过来?”


    商聿行侧过身看向缓步走来的陈院士,同时脚步也迎了上去:“陈老。”


    陈院士拍拍他的肩膀,矍铄的眸子中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对他的亲近:“不着急走的话,得空来家里吃饭怎样?让你嬢嬢多做两个拿手菜!”


    ……


    高烨看了会儿商聿行与陈院士相谈甚欢的背影,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将名片塞回皮包中。


    学生们给他拿了一堆茶歇,叽叽喳喳讨论着哪个最好吃。


    他被吵得有些头疼,无奈笑了笑,说:“Enjoybutnottoeattoomuch,please”——


    作者有话说:高烨退场,后面不会再出现~


    第43章


    阮明芜的婚礼仪式办得很梦幻,采用了她最爱的粉紫色为主色调。场地被棕榈叶、麦穗与紫藤绢花所围绕,在粉紫色的花海中,阮明芜含着眼泪对恋爱长跑七年的新郎说出了那句“我愿意”。


    捧花被楚思然抢到了,她正处在一段暂时没有结婚打算的热恋中,但还是大大方方接受了四方祝福。


    婚礼仪式后便是晚宴。


    阮明芜在前拥后护下回到了化妆室,换下婚纱,换上了酒红色鳞羽曳尾敬酒服。


    她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拆下巴洛克复古皇冠,正要准备改妆,镜子中出现了许夏天的脸。


    阮明芜猜到她是为何而来,笑着对周围的婚礼管家、化妆师等人说:“这是我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看来,她有祝福想和我私下说。”


    婚礼管家看了眼时间,刚想开口,对上阮明芜笑吟吟的眼神,到了口边的话顿时转了个弯:“亲爱的,最多十分钟,可以吗?”


    “用不着这么久,几句话的事情。”阮明芜笑着看向许夏天,问:“是吗,夏夏?”


    其余人很快都出去了,化妆间里只剩下阮明芜与许夏天两个人。


    许夏天歪了歪头,也不跟她打哑谜,开门见山:“高烨没来参加婚礼,没和商聿行碰上面,你很失望吧?”


    阮明芜早知结果,回以淡淡一笑。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男人早已见面过了,至于时间……必然在她婚前派对之后,婚礼之前。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商聿行去听了高烨的报告。


    所以她不但不失望,反而从高烨的借故缺席中,窥见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许夏天:“你笑什么?”


    阮明芜不介意告诉她:“昨晚他还在以宁面前散发魅力吧?今天就知难而退,不辞而别。你说,这短短二十几个小时里,发生过什么事?”


    许夏天恍然,“晓晓车上听到的事情,果然是你有意透露?”


    所以消息就又通过在场的某个人,传到了商聿行耳中。这么一说,难怪商聿行突然来了深圳。


    整件事情也就通了。


    许夏天微微蹙眉,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怕得罪商聿行?”


    怎么看都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甚至,会给她自己留下麻烦。


    阮明芜笑笑。


    许夏天只猜对了一半,但她没有必要纠正许夏天的猜测。


    阮明芜摘下珍珠项链放入首饰盒中,提着裙摆缓缓起身,走到许夏天眼前。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明艳动人:“我痛快呀。我让高烨知难而退,难道不算帮以宁报仇?”


    许夏天没留情面,毫不客气地回道:“你是为以宁报仇,还是为你自己,你心里最清楚。”


    阮明芜一点没生气,一边整理裙摆,一边嗔道:“楚楚,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光站别人那儿去了?”


    许夏天漠然:“不敢和阮大小姐攀交情。”


    “我知道你怪我当初疏远了你,可是夏夏……”


    阮明芜话锋一转,伸手想要去挽许夏天的手臂。


    许夏天下意识躲开了。


    阮明芜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手,脸上依旧带着笑,说:“明明是你先亲近了以宁,把我放到了后一位的位置上。”


    年少时候对于友情的占有欲,从不比爱情少。


    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阮明芜温温柔柔地笑着,继续说:“我原先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但你最好的朋友变成了舒以宁,那你凭什么要求我在你离开秦家后,还和你亲亲热热呢?不是吗?”


    许夏天闭上嘴巴,别开眼去。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不讲究个先来后到。而友情又不像爱情那般受了外界束缚或是道德规训,不需要一对一,更没有亲疏变化之讲。


    她与舒以宁其实也不是百分百的灵魂契合,甚至爱好、人生观、世界观上差异巨大,但恰好不偏不倚就是对上了彼此的胃口。


    在此之前,许夏天也一直以为自己与阮明芜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自然而然地淡了下去。所以后来她母亲与秦延昭的父亲离婚,她在圈子里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排挤时,她心里边其实也没怎么怪过在那个时间点明显与她拉开距离、变得疏远的阮明芜。


    还好还有以宁。


    做着她永远的好朋友。


    也还有楚楚,和王樾。


    阮明芜轻轻吐出一口气,直言不讳:“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舒以宁。”


    她笑意连连看着许夏天,似真似假地埋怨:“连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会为了她来跟我赤头白脸。”


    许夏天没了话讲,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腰板都有些站不直。


    她何尝不知道阮明芜是聪明地抛出了友情这个话题,继而令她无法深究高烨这件事。只是,于情于理,她确实都无法再为此事步步紧逼。


    阮明芜看出她眸色中的冷淡与决然,知道以后恐怕就只剩下表面的客气维系了。她心中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痛快,不管是在高烨的事上,还是此刻在许夏天身上。


    许夏天今天扎的是一个简单的丸子头,鬓边一缕碎发闲散地垂着,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状。阮明芜想抬手替她整理碎发,但终究忍住了心里这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今天,她们算是撕破了脸面,以后恐怕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了。


    因为舒以宁。


    为了舒以宁。


    而作为关键点的舒以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在她的婚礼上,在这间化妆间里,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为了她舒以宁,对她说出了多伤人心的话。


    许夏天不想和她说话了,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还有——”


    阮明芜故意停顿了一下,事已至此,她自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许夏天停下脚步,听她讲。


    阮明芜笑意盈盈:“恐怕以宁都没看出来,你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吧?”


    **


    阮明芜婚礼后第二天,舒以宁就随商聿行回了H市。他工作繁忙,抽不开身,一回去就又是满满当当的会议安排。


    等到新的一周暂时空闲一些,商聿行就带着舒以宁到商盛科技视察。


    舒以宁现在也算有个项目跟着商盛科技这边,但还是头一次来科技园。


    陈印嘉作为子公司CEO,每周都要到商盛总部向商聿行汇报,舒以宁见过他几次,也说过几次话。


    但蒋旬她还是第一次见,早听项目组里说,他是位非常厉害的技术专家。


    这次,蒋旬向商聿行汇报了研究院近期取得的重大成果。


    舒以宁坐在下面看着上面的模型,不由感叹科技的力量已经发展得越来越强大了。


    会议室里都是商盛的人,没有外人,蒋旬提到超互联新算力经济模型时,自然而然说起:“潇潇目前正跟着做这个方向的研究。”


    商聿行略一颔首,没有表态。


    蒋旬便继续往下介绍项目进展。


    回去的路上,商聿行特意提了一嘴:“蒋旬是掌潇的大师兄,他们同一个博导。”


    “啊,这样啊。”舒以宁想了想,评价道:“掌潇确实很厉害,逻辑清晰,情绪也特别稳定。”


    商聿行轻轻“嗯”了一声,手指轻点平板,开始看工作文件。


    舒以宁瞥了他一眼,见他忙于工作,也就不继续打扰了。回商盛总部还要一会儿车程,她看着窗外一棵棵后退的行道树,脑海中想起了高烨。


    其实当年她和高烨分手的原因很简单。


    他对她有十二个字的评价:


    “美则美矣,大脑空空,不及掌潇。”


    这话被她听见了,那忍,自然是不可能忍得下去了。


    不过虽说如此,但舒以宁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掌潇产生过什么心理上的敌意,毕竟不可否认,掌潇当真是一个智商高、脾气也很好的人。


    私心里,她认为高烨这样被她沾染过的人,配不上人掌潇。


    旁边的商聿行还在看文件。


    舒以宁想了想,决定还是打扰他:“商聿行,我美不美?”


    商聿行没抬头,长指划着ipad屏幕,淡淡回应:“嗯,美。”


    “那我脑袋空不空?”舒以宁追问。


    男人漫不经心:“嗯,空。”


    舒以宁:“??”


    去死吧,狗东西。


    天气渐寒,楼顶的恒温泳池开启了加热模式。尽管如此,舒以宁依旧没有冬泳的习惯。进入冬季,她目前的运动就只剩下了与商聿行的双人运动。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前走。


    楚思然与男友感情稳定,一起去了北欧旅行。


    王樾依旧被他哥逼着相亲,但也依旧还没有实现他给女人当狗的梦想。


    邢南分手后暂时没有开启新的恋情,他将其美其名曰“享受自由的单身时光”。


    至于许夏天的感情经历,那就更是如以往般一片空白。


    在一片祥和中,舒住召开年底董事会,舒以宁专程请了半天的假。


    而在她不在的时候,商盛五十九楼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嘉皓上半身穿着黑色潮牌带帽卫衣,下半身穿了条军绿色工装裤,脚上一双运动鞋。


    发型也吹得很蓬松,微分碎盖,整个造型都相当清爽干净。


    Karina看着江路南将他请进了总裁办。


    江路南一出来,Karina忙不迭凑上去好奇:“刚刚进去的那个帅比是谁?”


    江路南看了她一眼。


    Karina心领神会,乌眸往下一撇,默默闭上了嘴巴。


    明显就不是她该过问的了。


    好的吧,谁让她只是个做边角料的小助理呢。


    江路南拿她没办法,轻声道:“舒小姐EX。”


    Karina立马抬起头,双眸亮澄澄盯着江路南。


    江路南有些无语,显然不可能与她说更多了,提醒道:“你适可而止。”


    **


    休息区的茶几上摆着一本精致精美的相册,封面是舒以宁靠在热气球上回眸浅笑的照片。


    都说镜头是有感情的,相爱的人拍摄下的照片,总带着旁人一眼就能辨认的情感。


    因此,当周嘉皓从宽大的卫衣口袋里掏出这本相册的时候,商聿行只觉得碍眼。


    他没有翻看,淡淡道:“你只有十分钟时间,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打哑谜。”


    周嘉皓笑了笑,说:“行哥,这本相册送给您,是我和以宁在一起的时候拍的照片。相册里只有以宁,没有我,我想您虽然没有参与以宁过去的人生,但应该也不介意从照片中对她的青春了解一二吧?”


    眼前的男人眉眼冷峻,身上自带极强的压迫感,与那股子矜贵不可方物的气质交缠在一起,气场显得格外足。


    但周嘉皓唇角含笑,仿若未觉,丝毫不惧。


    商聿行抬腕看了眼百达翡丽,面无表情道:“你还有七分钟。”


    周嘉皓知道商聿行今天既然愿意见他,无非是因为他与舒以宁有过一段过去。事实上,他与舒以宁早就断得干干净净,这点任谁都看得出来。


    ——但商聿行还是见了他,那么说明,舒以宁这三个字在商聿行心里终究有几分重量。


    周嘉皓见对方不接他的话,干脆也不绕弯子了,换了个称呼笑道:“商总,我是来求你的。”


    商聿行轻启薄唇:“如果你是为了公司而来,现在就可以走了。我没有那点闲工夫对周氏下手。”


    他绝口不提舒以宁曾为他求情的事。


    然而,出乎商聿行意料的是,周嘉皓是为舒以宁来求他。


    周嘉皓郑重道:“我想求你,未来有朝一日,她想离开的时候,你不要用你的权势逼迫她留在你身边。”


    商聿行凝眸,看了他一会儿,冷笑:“你怎么就肯定她会想离开?”


    周嘉皓自嘲地笑了笑,坦言:“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他看着商聿行,语气里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你就不好奇当初舒以宁为什么追了你没两天就又来追我了吗?”


    商聿行自然不可能开口。


    周嘉皓停顿了一会儿,笑道:“我问过她,她对我说——你不觉得你比商聿行有趣得多吗?你看,她兴许是因为你出众的样貌想要追求你,但下一秒,她就能因为我的有趣来追求我。没有人可以让她永远停下脚步,她本身就是个容易厌倦的人,对待感情就像一场游戏。”


    周嘉皓顶着商聿行如有实质般的冷冽眸光,继续道:“像舒以宁这样的女人,她是自由的,她所有的美丽都来源于她的自由。”


    商聿行站起身,伟岸挺拔的身型一下子投下大片阴影压迫而下。


    他垂眼,睨着周嘉皓,仿佛在看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对我和我的人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说:周嘉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虽然高烨退场了,但我还在鸭!!


    第44章


    舒住的运营重新步入正轨,一切井然有序,短短几个月就恢复到了舒跃章还在时候的状态。董事会开了一个半小时,结束后,舒以宁与宋正阳坐一块儿喝下午茶。


    宋正阳随口聊到上个月舒住参加的一个旅游节酒店展览会,顺便问起她还想不想再做策展。


    舒以宁其实最近一直有在做策展方面的工作,坦言:“商盛科技在筹备重庆的城市展厅,预计三月份落地,我在跟他们的团队一起筹备。”


    宋正阳敛眸抿了一口冰美式,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没想到舒以宁竟然告诉了商聿行她做策展人的事。


    他知道这项工作是舒以宁心中视为净土的存在,她一度连在她的父亲舒跃章那里都没有透露半分。


    舒以宁自顾自地说着:“涉及VR和全息成像,是我没有做过的领域,一开始只是让我跟一下进度,现在稍微参与了一些。我本以为商业项目的展厅一般不会注重情感共鸣,也缺少艺术性,但有了进一步的接触才发现是我原先思想存在局限性。”


    宋正阳安静地听完,搁下咖啡杯,抬眸笑道:“看来你和商聿行相处得不错。以宁,你没有受委屈,我就放心了。”


    提起商聿行,舒以宁不由弯了弯唇角,说:“他很好,也很尊重我。”


    这次不再是单纯地说好话让宋正阳放心,而是以陈述事实的方式。


    商聿行绅士,体面,给予了她该有的尊重。


    她承认,最开始她只是贪图他出众的相貌与身材。后来在与他的朝夕相处中,她越发觉得商聿行是一个很好的伴侣,气质卓然、情绪稳定,尊重人的时候能够给予足够的平等,不尊重人的不可描述情景下……也是A爆了。


    舒以宁问宋正阳:“你呢,Raymond,有好消息了吗?”


    宋正阳笑笑,双手手指交叉,缓缓道:“我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事业,其他无暇考虑。”


    听他这么说,舒以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Raymond,我知道你为舒住付出了很多,我们舒家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宋正阳笑道:“等价交换而已,老董事长资助我上学,又给了我冒头的机会。如果没有老董事长,也就没有我现在的人生。所以说以宁,你不用跟我道谢,太见外了。”


    “一码归一码,这是我们舒家欠你的。”舒以宁一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之前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感觉像是在给人画大饼:“Raymond,舒住不仅仅是舒家的舒住,也会是你的舒住。下次董事会我会提出股权激励,另外,等事情尘埃落定以后,我会把我名下的股权份额无偿转让给你一部分。”


    她比了个手势,表达会拿出2.5%的股权当作对他的感谢。


    宋正阳微微往前倾身,伸过手来按下她的手势。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舒以宁,严肃道:“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没有毫无根据的好,也没有毫无缘由的恨。我不会拒绝该得的利益,但远远不到这个程度。”


    “那如果我请求你,以后都留在舒住,帮我守着舒住呢?”舒以宁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父亲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半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舒跃章至今渺无音讯。又是在美国这种治安不比国内的地方,恐怕凶多吉少。


    话说到了这个份头上,宋正阳正了正神色,说:“以宁,据我所知,你父亲没有立遗嘱。如果一年半以后没有律师带着遗嘱出现,根据法律规定,你父亲名下所有财产,楚桑桑都能分到。”


    舒以宁眸光一顿。


    宋正阳严肃道:“以宁,我对你有一个请求:我会劝楚桑桑放弃遗产,但我希望,你可以给她留一份生活保障。”


    **


    舒以宁请半天假出来开的会,结束后也就没有再回商盛,直接下了班。


    兴许是下午和宋正阳聊到了父亲,舒以宁回到世纪城后,心情依旧十分down。她从商聿行占据一整面墙的酒柜中挑了瓶干邑白兰地,加了冰块,坐在吧台上兀自喝了两杯。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洋洋洒洒,打到窗户上。


    冬天日落时间早,天黑得也早,商聿行这间公寓地处高处,即便关了灯也看不清雪花的模样。


    舒以宁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眺望。


    城市明亮的灯光中,无数的雪花随着寒风翩翩起舞又缓缓落下,在空中自由地翻滚、跳跃。整座城市霓虹闪烁、流光溢彩,川流不息的车灯犹如流星一道道划过,漫天飞舞的雪就在这样的喧嚣与热闹中,独享一片宁静安详。


    舒以宁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拎着酒杯,脑海放空什么都没有去想。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腿都站酸了。


    她逐渐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了七点钟,商聿行还没有回来。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作为一家财年营收近万亿元集团的CEO,加班是家常便饭了。


    舒以宁又喝了点,接着就沐浴洗漱、做护肤,然后登上Steam去星露谷种了会儿地。最后,她给能送花的NPC全都送了花,这才退出了游戏。


    此时,壁钟的时针已经划过十一点的位置。


    商聿行还是没有回来,舒以宁翻了下手机,也没看见他消息过来。


    她想了想,决定微信上问他一声:


    [还在加班吗?]


    舒以宁发完消息,料想他在忙的话肯定不会及时回,正打算找许夏天打个微信语音通话聊天,还没点进对话框呢,手机就振动了一下。


    商聿行回了消息:[开了个会,就快下班了。]


    舒以宁重新于是就在输入框中打字:[那我等你回来。]


    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她又想了想,接着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她才不要说等他回来,搞得好像专门要等他回来干什么似的。


    舒以宁最后发了句“好的吧”回复他。


    商聿行没有再回。


    又过了二十分钟,手机APP上推送电梯入户的消息。舒以宁不用点进去细看就知道,肯定是商聿行这狗男人回来了。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开门走出主卧,迎面奔向刚进门的男人。


    商聿行在玄关处换了鞋,一丝不苟的高定西服上残留着冬夜的冷冽风霜。


    舒以宁走近一闻,就闻出来了。


    “外面雪下得怎么样了?大吗?明天能不能堆雪人?”她主动上前,替他脱下西服外套。


    从商盛的地下车库直达世纪城地下车库,全程没有露天的时候,照理说他身上不该染上风雪才是。既然衣服上有了风霜的冷意,那么说明他至少开车窗看了一阵的雪。


    商聿行垂眸看着眼前女人吹弹可破的脸,淡淡道:“想堆雪人,明天带你去山上。”


    舒以宁问:“明天你不用上班?明天上午不是还有陵水机场三期项目的会?”


    “嗯。七点出发,八点半赶回公司,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堆雪人。”


    舒以宁:“……那我岂不是六点半就要起床?”


    商聿行轻轻勾了下唇角,冷峻流畅的下颚骨微抬,莫名有种禁欲的感觉。


    羊毛外套脱下后,他上半身就一件西装马甲包裹着白衬衫,肩宽腰窄,优越的身体比例被无限放大。


    无疑,舒以宁很吃他这一套。


    但她并不想六点半就起床:“我起不来,嗯……还是到了公司,你去开会,我和办公室其他同事找个空一块儿去公司楼下堆雪人好了。堆好了一定喊你下来看,我保证!”


    商聿行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舒以宁试探着问:“你要是想堆的话,我也可以等你?”


    男人依旧没说话,长指扯松领带上的温莎结,黑眸意味深长地睇着她。


    舒以宁会意,将手中的西服外套放到一旁的沙发上,走回他面前,伸手给他解领带。


    她刚解开领带,男人蓦地伸出手,长指勾住她手中的领带,轻轻一扯,低着嗓音命令道:“放开。”


    “嗯?”舒以宁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玩什么花样,不由昂起头看着他的黑眸。


    商聿行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指骨分明的长指缠绕着藏青色领带,就这么幽幽地睇着她。


    舒以宁觉察到危险,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领带蒙住了她明亮水润的双眸。


    舒以宁一愣,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轻笑:“反抗会被镇压,想试试么?”


    失去了视力的这一刹那,其余感观顿时变得无比清晰。


    舒以宁耳尖一颤,刚想要去摘眼睛上那条领带的手顿时重新落了回去。


    商聿行不紧不慢地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接着,舒以宁的双手被拉到了身后。


    他将她的双腕合到一起用左手大掌扼住,另一只手绕着她鬓边碎发把玩,嗓音幽然,说起下流的话来有股禁欲、勾人的诱惑感:“舒小姐,现在求我,我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舒以宁咽了咽口水,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得说点什么来增加情.趣:“你休想,我舒以宁是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


    脖颈肌肤上传来男人温热的吐息,酥酥麻麻,令人生理性战栗。


    “很好,待会儿求饶可就不管用了。”


    舒以宁没想到今晚他会突然来这么带感的一招,她想了想,决定说出那句致命台词:“就这?”


    第45章


    一夜北风紧。


    舒以宁第二天请了假,窝在被窝里休养生息。


    许夏天提着许母炖了五个小时的麦冬石斛老鸭汤来世纪城看她,“我妈说了,这道汤很补的,清热降燥,适合冬天老待在空调房的年轻人喝。”


    舒以宁靠在客厅沙发上喝汤,十分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清热降燥”四个字,当即嘱咐恰好端果盘出来的阿姨:“给商聿行留点,放在保温杯里等他回来喝。”


    许夏天的双眸瞬间弯成月牙形状,不怀好意地盯着舒以宁。


    舒以宁清了清嗓子,高贵冷艳道:“看什么看,吃块西瓜堵住你的小嘴巴。”


    阿姨当真拿保温杯装了点老鸭汤,然后笑着开口:“我在这你们也不自在,舒小姐,我先下楼去做午饭,有事按ipad上的铃喊我就可以了。”


    舒以宁笑着回复:“好,谢谢阿姨。”


    许夏天也跟着甜甜道:“谢谢阿姨。”


    阿姨一走,许夏天立马收了笑容,没了顾忌。她顺手抡了个抱枕砸到舒以宁腿上,紧接着整个人扑过去压着她逼问:“快说,昨晚他是怎么把你酱酱酿酿得喊爸爸的!”


    舒以宁扑打她:“你这是污蔑,人家才不会跟你这个小学生似的喜欢逢人就要做人爸爸。”


    许夏天爬到一旁,叉腰瞪着她:“你现在的小嘴巴倒是很硬。”


    舒以宁坐正,一本正经道:“我们是玩了点儿花样,嗯……很带感,我只能这么说。”


    “看出来了。”许夏天指指她,“喏,锁骨上草莓印都还没消。”


    舒以宁:“……”


    默默把家居服的领子往上理了理。


    室内有恒温恒湿系统,因此,她穿得比较轻薄,刚刚一闹腾就被许夏天弄了个衣衫不整,这才露出了领子下面的肌肤。


    许夏天开始搬出她那套歪理:“根据二次元定律,商聿行这种表面正经的人,背地里最会玩儿了。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禁欲禁欲,越禁越欲。”


    舒以宁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按你这么说,他背地里至少还有十个女朋友。”


    “要不是第一次……”许夏天停顿了一下,虽然没说下去,但彼此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意思——


    舒以宁与商聿行的第一次。


    许夏天继续往下说:“事情板上钉钉,不然我还真不信商聿行会没谈过。我们以前不还在背后蛐蛐他,是不是暗地里谈了哪个娱乐圈小白花来着?”


    舒以宁:“我也没想到他会没经验,江路南有次和我说,他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许夏天一脸嗑到了的表情:“这么纯情?单单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了啊,瑞思拜的!”


    虽然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放低了声音猜测道:“那肯定是邢南私底下传授给他的,不然他这么正经一人,从哪儿学会这些?”


    舒以宁有点不这么认为,她不觉得商聿行这样高高在上惯了的人会放下面子去找邢南探讨床上这么私密的内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无师自通?”


    不过,她估摸着……找邢南讨教肯定少不了。


    许夏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你这满意的程度来看,要无师自通可有点困难啊。”


    舒以宁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强硬着反驳:“谁说我满意了,我才不满意!”


    许夏天立马从包包里掏出一枚随身携带的小方镜,举在舒以宁面前让她自个儿瞧。


    镜子中的女人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眼尾微微泛着绯色,自然上翘的樱唇犹如盛开的春花,眉目流转间生辉。


    舒以宁伸手扶住小方镜,不由感叹:“我真好看啊,这张脸配一个商聿行真是可惜了,这不得配十个商聿行?”


    许夏天鼓了鼓腮帮子,气道:“我真该把这句话录下来发给商聿行,让他逮捕你。”


    舒以宁:“这个剧情不错,下次暗示他玩一下。”


    许夏天利索地收起了小方镜,双眸亮澄澄盯着她:“那夏夏可以当观众吗?”


    舒以宁给了她一个微笑:“有本事你就来看。”


    许夏天当然没这个本事,她也就是嘴巴上占占便宜。


    说话间,商聿行打电话来询问舒以宁的身体情况。


    舒以宁:“夏夏给我送了鸡汤来,给你留了点,等你下班回来喝。”


    许夏天在一旁壮着胆子插话:“清热降火的哦,行哥。”


    电话中,男人低低笑了一声,磁性得仿佛刻意撩人心弦。


    舒以宁匆匆道:“没什么其他事就先挂了,嗯……就这样吧。”


    她挂了电话,对上许夏天笑眯眯的眼神。


    许夏天直接开大:“干嘛挂这么快,怕我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调情吗?”


    “我得建议你哥在娱乐圈给你物色个一米八、八块腹肌的男爱豆,好好谈个恋爱,绝对不能浪费了你满身的才华。”


    “那不行,爱豆转型前谈恋爱就是塌房。再说了,我不能背叛我的二次元老公们。”许夏天掰着手指头数:“孙策,许墨,沈星回,齐司礼,秦彻……”


    “明神亚贵。”舒以宁给她做了补充。


    许夏天:“哎呀呀,你太不正经了。”


    舒以宁有些无言以对:“……怎么变成我不正经了?”


    许夏天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回去就把这部番的资源发给商聿行。”


    舒以宁:“???”


    谁要你发了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舒以宁就扑过去掐着许夏天脖子威胁:“许夏夏!你敢发,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许夏天被逼着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如果真敢给商聿行发,就会跟一个男爱豆产生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缠、过上天天被一堆粉丝日的悲惨生活作为报应。


    舒以宁这才放过了她。


    吃了会儿水果,许夏天步入正题:“下个月就过年了,你今年除夕哪里过?不如来我家吧,我妈可是巴不得你来给她当女儿。”


    她知道商聿行还没有带舒以宁见过父母,否则的话,舒以宁绝对会找她商量对策。那么,除夕商聿行肯定是要回家过的,舒以宁总不可能回翠湖嘉苑和楚桑桑一起吃团圆饭。


    至于奶奶那里……她大概也是不愿意过去打扰人家团圆饭的。


    舒以宁感激于许夏天的好意,但还是说:“到时候看吧,我也还没有一个人过年的经历,挺想体验一把的。”


    许夏天没有拆穿她,笑道:“大不了我陪我妈吃完年夜饭,再来陪你吃一顿!”


    许夏天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理论经验绝对不比舒以宁少。许夏天知道这里头有成年男女的感情拉扯,也就不再多劝——


    商聿行心里要是真有舒以宁,那么,除夕夜他必然不对留她孤身一人。他陪伴父母吃过年夜饭、甚至是跨过新年,然后再连夜赶来和她一起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一旦他跨出了这一步,也就意味着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不再是单纯的一桩交易。


    舒以宁也看出许夏天的猜测,与她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破。


    好友间的默契可能不是与生俱来,但早就已经在日常相处中融合得天衣无缝。


    **


    今天商聿行回来得早,不到六点就已经到了家里。


    舒以宁正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纪录片,口头上说着让他去厨房把老鸭汤喝了的话。


    保温杯的保温效果很好,汤到现在都还是热乎着的。商聿行倒在汤碗中,拿了个勺子,走到客厅往她旁边一坐。


    舒以宁感受到沙发往下陷,立马往远离他的那侧挪了挪。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笑,他说:“怕什么?”


    舒以宁转过脸去瞪他,反驳道:“谁怕你了,喝你的汤少说话,食不言寝不语。”


    商聿行眼睑微微往下,勾唇看着她,“寝不语……昨晚你倒是没少……”


    “这是对你的要求,不是对我的。”舒以宁义正辞严。


    商聿行不会在这方面与她多做争论,特别是在这种时候。电视里播放着陶寺遗址都邑,他坐在舒以宁身侧慢悠悠喝着汤。


    过了一会儿,舒以宁自然而然地将腿压到了他的西裤上,没看他,命令道:“给我捏腿。”


    商聿行笑了一声。


    舒以宁惊觉,立马就要把腿伸回来。


    然而男人的手肘已经压了下来,他笑道:“不是要捏腿?别乱动。”


    舒以宁清了清嗓子,眼角余光扫到他附身往茶几上放下碗勺的身影。


    她正了正神色,一脸庄严地将目光完全投放到纪录片上。


    商聿行也没有弄她,如她要求的那样,尽心尽力地开始给她捏腿。


    诚然,他的按摩手法并不专业,但舒以宁蓦然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一直到晚上入睡,商聿行都在扮演一个温柔体贴的伴侣形象。


    舒以宁知道他现在良好的表现九成九都是因为昨夜的欢愉,因此也不设防地告诉他:“我是很能接受一些助兴的小桥段小花样的,但你不能太过分了,太过分我就再也不和你一块儿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商聿行:lp,其实我是怕你哪天就跑了[爆哭]


    第46章


    商聿行往她腰下垫了个枕头,抬眸淡笑:“过分?”


    他自知身上有多大的劣根性,也不确定会不会如他父亲预料的那样终有一日束缚不住,“希望你不会有体会到我过分的时候,以宁。”


    他的眸色很深,一瞬不瞬望着人的时候,仿佛加了控制似的,令人一时难以从一种禁锢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舒以宁不由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商聿行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敛眸笑了笑,淡声道:“你不过分,我就不会过分。”


    他躺了回去,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


    舒以宁躺了会儿才确定危机解除,她立马将腰下面的枕头拖出来丢下了床,趁他反悔前躺好闭上眼睛:“睡了,今晚罢工,我明天一定要去上班的。”


    须臾,商聿行轻启薄唇:“嗯,总裁办后面的卧室还没有机会带你体验。你不是很早就想去试试?”


    舒以宁无与伦比地震惊:“……你是人吗?”


    商聿行波澜不惊:“可能不是。”


    闻言,舒以宁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不受她控制了,好在程度尚可,终究没让她吃多少苦头。


    事罢,舒以宁靠在他的胸膛上,半梦半醒间朦胧道:“我白天还和夏夏聊起你了,你说你不会是真找邢南学了花样吧?”


    商聿行轻轻一笑,唇瓣贴着她的长发吻了一会儿,方道:“我会的,比他多得多。”


    舒以宁已经进入了梦乡,细小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


    黑暗无边的夜色中,商聿行却迟迟无法入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与怀里这个女人是怎样一段畸形的关系。


    她贪恋他的□□与容貌,就像她曾经贪恋过许许多多的其他男人那般。


    兴许不断有人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最终却不得不认清现实。


    新的一周,商聿行已经排满了行程。


    周六,他受邀参加粤港澳大湾区经济高质量发展峰会,舒以宁陪他飞深圳。


    峰会后的晚宴上,商人们推杯换盏,打探商盛对粤火游戏的收购。这起收购案历经三百个日夜,如今已然接近尾声。商盛计划通过对粤火游戏的收购,补齐目前在ACG领域的空白。对于行业是否会迎来大洗牌,众人拭目以待。


    阮明芜夫妇也在,觥筹交错间,有人打趣他们小两口到哪儿都黏着。


    阮明芜粲然而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舒以宁与商聿行一眼,半开玩笑道:“要说形影不离,哪比得上商总和以宁?”


    商聿行淡淡一笑:“阮总说笑了。”


    阮明芜当着众人的面,亲热地问起舒以宁:“以宁,你们什么时候回H市?不着急走的话挑个你们方便的时间我们一块儿吃个饭?我最近新学了一道昆仑鲍甫,你来帮我尝尝看。”


    舒以宁明白她需要这个场面,于是当着众人面笑着应道:“那我可要看看你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手能复刻出什么样的美味来。”


    阮明芜身侧的男人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微笑着聆听妻子与他人的交际对话,但需要他应酬的时候,他也都能及时站出来。


    今日的社交场合对于正处于创业期的阮明芜夫妇来说很重要,几句闲谈后,他们就举杯告别,用一句饱含歉意的“失陪”结束了这边的社交,转而往港商那边开始下一轮的social。


    商聿行照例被簇拥着敬着酒,直到一道爽朗的笑声自一旁传来过来:“商生,甘耐唔见你。”


    众人认出来人是港商中的知名实业家、商会副主席李震山,忙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舒以宁举着酒杯,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准备好了随时与商聿行共同敬酒,然而下一瞬她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了。


    她看到了莫谦旬,他西装革履地跟在李震山身侧,温柔带笑地看着她。


    ——她的前任,她祖母再婚后的非亲生却胜过亲生的孙子,莫谦旬。


    李震山向商聿行介绍莫谦旬:“细路仔,带出嚟见下世面。”


    舒以宁这才隐隐记起,莫谦旬母家好像确实跟李家有着很近的亲戚关系。


    李震山与商聿行聊了两句,就被邀请到了另一边。他上了年纪,某方面的地位卓然,又是在今日的粤港澳大湾区主场,自然一刻不得闲。


    莫谦旬手中端着香槟杯,没有跟着离开。


    舒以宁安静地站着。


    她与莫谦旬三年没有见过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她去香港探望祖母的时候不期然打了个照面。


    “以宁。”莫谦旬率先朝她伸出手,温柔地笑道:“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多不善言辞的人,在学术界混迹久了,也会说上几句场面话了。


    舒以宁调整好状态,伸手与他轻轻一握,很快就放开,笑道:“确实好久不见了,我最近还不错,你呢?”


    莫谦旬慢条斯理地答道:“我也还不错,工作后又重新读了博,不知你是否有听说。”


    舒以宁与他碰杯,笑着吹捧了一句“年少有为”。


    他笑着说不敢,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颇为认真地问:“上回过年都没见到你,今年呢,来香港一起过除夕吗?”


    舒以宁心里明白,想必他已经听闻了她家里发生的事,才会不知站在何种立场上,向她发出了邀请。


    商聿行还在边上,没有插话,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似的。


    舒以宁无暇转过头去关注他的反应,心思暂时都在莫谦旬这边应付着:“是要找个时间去给奶奶拜年,就怕会打扰到你们。”


    “怎会,我们是一家人。”莫谦旬自然而然道。


    在舒以宁再一次开口前,他看向旁边的商聿行,笑问:“这位是?”方才李震山只来得及在商聿行面前提了一嘴他,并未向他介绍对方。


    商聿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场子上敬酒的人已经重新围了过来。


    但能在这条道儿上混的,都会看点眼色,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越俎代庖插嘴。


    商聿行朝他略一颔首,薄唇轻启:“商盛商聿行,幸会。”


    莫谦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笑着朝他举杯:“商总,我敬您。”


    舒以宁看着这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把戏,顿时感觉好不乏味。她不相信莫谦旬事先会不知道这是商聿行,那么,他来这么一出,无非就是要来她面前让她难受一下了。


    偏偏,她还只能受着。


    这个书呆子,本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人,被她撩得动了凡心,又不堪承受她激情退却后的冷漠……


    她确实一直有愧,永远矮他一截。


    好在他现如今到底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在社交场合不能说如鱼得水,但至少也是游刃有余。


    ——虽然脱离了世俗眼光之后,很难去评价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而舒以宁明白她自己更是没有这个评价的资格。


    遥记那年他才十九岁,站在钢琴旁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很轻很淡。白衣黑裤,冷白色的肌肤如上好的瓷器一般,整个人遗世独立、干净得没有半分烟火气。


    舒以宁只一眼就知道,这就是她那个名义上的书呆子哥哥了。


    也是这一眼,她被他所惊艳,以至于色令智昏,做出后面勾引他的举动来。


    而待他沦陷,她却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倦怠期。


    后来她提了分手,莫谦旬割腕……


    莫谦旬简单与舒以宁交流后,回过头来笑着对舒以宁说了两句告别的话,她浑浑噩噩地应了。


    见了莫谦旬后,接下来整场晚宴她都不在状态。


    回到酒店,舒以宁神智无知地卸了妆洗了澡,躺进了被子里。


    商聿行将她捞进怀里,低眉浅笑:“怎么见了他就跟失了魂?旧情未了?”


    舒以宁紧紧靠着他,从他这里汲取温度与安全感。


    商聿行摸了摸她的脸。


    男人粗粝的指腹带着旖旎的温热感,在她脸部肌肤上留下安慰般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舒以宁开口道:“商聿行,我差点就害死他了。”


    这件事当初闹得不大,知情者甚少。毕竟莫家是知识分子家庭,最讲究“体面”二字。商聿行也是四年前派人调查舒以宁,才知道她与莫谦旬还有这番过往。


    当年莫谦旬为情所困,割腕自杀,所幸被抢救了回来。舒以宁的祖母季如云从此不再对她有过好脸色,舒以宁也自知理亏,不敢再去多加打扰。


    她也想过就此改邪归正,再也不游戏人间……


    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尽管在这之后她的情感经历并不能说减少了。但至少几乎每一段感情,她都付出了真挚的情感,在某一刻向对方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只是,收回得也够快就是了。


    舒以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脑海中一片杂乱,有些话心里头想着想着就没怎么过弯儿就说出口了。


    商聿行听着她的肺腑之言,唇角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冷了下去。


    而舒以宁丝毫未觉。


    “我是不是很混蛋?难怪奶奶都不想要我了。”


    说到后来,舒以宁的尾音里已经带上了浅浅的哭腔,软软的,仿佛长满绒毛的猫爪子在人心上不住地挠。


    商聿行的声音已经低哑得不成样子:“嗯,欠收拾。”


    舒以宁感官就算再迟钝,也不难听出他已经濒临禽兽状态了。她本来都忍不住要哭出来了,听见他带着浓烈少儿不宜倾向的声音,顿时愣了一下。


    “商聿行?”她轻轻喊了一声。


    “商聿行!你还是人吗?我正难过着,你竟然净想着那档子事??”她简直出离愤怒了。


    男人十分尊重她的意见,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压着低哑的嗓子问:“不想要?”


    舒以宁擦了擦眼睛,高冷道:“不想。”


    “嗯,抱歉。”


    说完,周遭顿时一空,热源消失了。


    商聿行去浴室处理好了才出来,躺下来时,舒以宁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寒气。


    她主动靠过去,抬头往上看着他骨相优越的脸:“洗的冷水澡?”


    她靠在他胸膛上蹭了一会儿,他很快就推开她,去洗了第二个冷水澡。


    她又靠了过来,接着便是第三个冷水澡。


    三个冷水澡洗完,商聿行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一次,等舒以宁再挨过来时,他没再客气,直接翻身将人压制于身下。


    舒以宁受了桎梏,立马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只是这回任她怎么挣扎,他都分毫未退。


    男人灼热的鼻息倾洒下来,烧得她的耳廓不由自主地轻颤。


    他笑了一声,磁性得要命:“故意惹我?”


    第47章


    舒以宁被他看出了她恶作剧般的小伎俩,索性咬牙道:“谁让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想着要do!”


    商聿行反身,双手撑着床,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舒以宁看着他冷峻流畅的下颌线,咽了下口水。


    旋即,男人笑了下,唇角细微的弧度变化危险却勾人:“放心,今晚我有的是时间找你慢慢清算。”


    舒以宁目光下移,挪到他凸起的性感喉结伤。她知道今天怎么也逃不掉了,而他方才又被她戏弄了……以男人的恶劣程度,不消多想,他绝对会从她身上成百倍的讨要回来。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张口就咬了上去。


    商聿行猝不及防,情难自抑地发出一声闷哼,猛地扬起了头。


    “松开。”他咬牙命令,嗓音低沉得犹如发号施令的神祇。


    舒以宁不肯松。


    耳边男人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仿佛一曲高歌,掀开了腥风血雨的序幕。


    左右他怎么都不会放过她了,那她自然更不肯松口,偏要他难受,偏要他牢牢记住这一刻。


    要他记住这一刻的欢愉与痛苦,压抑与释放,记住这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商聿行已经濒临爆发,他不再客气,身后按住她的后脖颈,强势地将人拎开。紧接着,又掐着脖子将人拽回来。


    舒以宁抵抗不过他的力气,她的那点反抗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


    她被摁到他面前,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男人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准备好了?轮到我了。”


    ……


    一曲终了,舒以宁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全身细胞都叫嚣着求饶,偏偏嘴最硬。


    男人勾了下唇角,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他换了个坐姿,与她面对面。


    舒以宁绷着脸,乌眸含泪,眼神里满是对他的控诉和指责。


    “一晚上你要几次?”


    商聿行靠前,在她眼皮上落下轻轻一吻,低笑着开口:“舒小姐,你的KPI是五次。”


    “……畜生。”


    商聿行笑笑,慢条斯理道:“没多少本事,还敢来老虎头上拔须?”


    舒以宁一想到这个夜晚还很漫长,就欲哭无泪,嘴巴软下来认错:“我不敢了。”


    哪想眼前的男人没有给她半点转圜的余地:“晚了。”


    软的不成,舒以宁只好硬着头皮警告他:“那你这一个月都别想再和我睡一张床上!”


    她刚受了欺负,声音温温软软的,放起狠话来简直没有半分的威慑力,反而更像是撒娇与邀请。


    商聿行笑着托住她的后脑勺,声线放得温和缓慢,仿佛哄人一般说出魔鬼般的咒语:“你做得了主么?”


    接着,便是新一轮的旖旎。


    他说五次,果真就是五次,一次都不能少。


    到后来,舒以宁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在愉悦与极限的双重拉扯中,终于迎来了解脱。


    她已经不记得她是几点睡下的,第二天醒来时,只感觉清清凉凉——


    狗东西不知何时已经给她涂好了药膏。


    舒以宁记仇,打定主意这一个月都要跟他分房睡。


    微信上有阮明芜发来的消息,可能是怕打扰到他们,所以一直没有打电话来。


    [以宁,今天有空来家里吃饭吗?中午或者晚上?]


    显然,舒以宁今天是过不去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回道:[身体有点不舒服,下次你回H市,我们再好好聚聚[亲亲][亲亲]]


    阮明芜的消息回得很快,带着非恶意的调侃意味:[不会是下不来床了吧[嘿哈]?]


    舒以宁呼吸一窒。


    阮明芜的下一条消息已经发过来了:[我昨晚看到莫谦旬去找你了,商总的脸色好像不大好啊,昨晚没少哄着人家吧[嘿哈]。]


    舒以宁都要对这个微信表情PSTD了,不过——


    昨晚商聿行脸色不好?


    她都没注意到。


    商聿行健完身回来,沐浴完,一边擦着濡湿的黑发一边走到床边。


    冷隽的男人身板挺拔,两条腿笔直修长,步履沉稳。睡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体上,隐约露出线条紧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细微起伏。


    舒以宁怀疑这狗东西是故意的。


    她默默钻回被子里,拉高被子隔绝外界,瓮声瓮气道:“少勾引我,我已经没力气了。”


    商聿行丢下白色浴巾,笑了笑,单膝跪在床上撩开被子:“我看看还肿不肿。”


    舒以宁:“!!!”


    听听,这还是人话么?


    舒以宁:“不用你看,你走。”


    男人笑了声,温柔磁性,“还气着?”


    他隔着羽绒被抱住了她,像是安抚一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舒以宁想问他昨晚是不是吃醋了,但又碍于面子,问不出口。他的怀抱很温暖,哪怕隔着羽绒被,她依旧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


    嗯……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舒以宁正这么想着,下一秒,就听见男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勾着调子慢悠悠道:“你不也爽到了?”


    舒以宁:“!!!”


    畜生。


    令人发指的畜生!


    商聿行垂眸看着眼前不停用脑袋顶他腹部的这团被子,唇角不自觉上扬,轻声道:“好了,我叫了餐。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我,不是么?”


    **


    舒以宁在深圳时还打定主意这一个月都不要再给他碰,结果回到H市没两天,就又沉溺在了狗东西极具伪装性的温柔乡中。


    他好似深谙这套,欺负她欺负得狠了,就会顺着她一顿时间。


    在床上顺应着她,送她尽兴、送她她要的适可而止。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舒以宁就不得不感慨商聿行不愧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拿捏起人来很有一套。


    不过,她被他伺候得舒服了,自然也不会想着要去讨不痛快。


    就这么顺水推舟地重新睡到了一起,没再赶他去次卧。


    临近春节,公司里已经挂起了喜气满满的装饰品。


    食堂餐食也丰盛了许多,过年的各种糯叽叽糕点作为餐后甜品出现在了餐桌上。


    午休时间,Karina靠在人体工学椅里舒舒服服地打转儿,问舒以宁:“舒小姐,再过七天就要放假了,您打算去哪儿度假吗?”


    “还没定,你呢?”


    Karina颇为丧气地叹了口气,说:“我回去就要相亲呢,我妈给我挑了三个她精挑细选的‘青年才俊’,要我一天见一个,做做对比,择优录取。”


    舒以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Karina是个胆汁质的乐天派性格,见舒以宁笑,她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得刚踏回秘书处的江路南一脸迷茫,问旁边的同事:“舒小姐和Karina在笑什么?”


    同事忍俊不禁:“Karina要过年回去一次相亲三个青年才俊,择优录取呢。”


    江路南闻言,笑着打趣道:“这么厉害?你这不谈则已,一谈谈三个啊?”


    Karina开得起玩笑,与他贫嘴了两句,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片欢笑声。


    到了下午,商聿行要到商盛科技开个会,舒以宁正好打算回趟舒住给大伙儿发点过年礼品,就没跟着一块儿去。


    舒住的员工们跟着公司经历了年中的风雨飘摇,不离不弃,舒以宁这回自掏腰包给大家准备了购物卡和现金红包,人手一份。


    结束后时间堪堪五点钟,她打了个电话给江路南,问商聿行回公司了没有。江路南答道总裁去邢总那儿喝酒了,给刚回来的楚总接风洗尘。


    舒以宁挂了电话,本想回世纪城等他,一看天色还早也没下着雨雪,便打算直接去趟R&F。


    R&F的人都认得她,知道她与商聿行的关系,因此不用通报就领着她往三楼包厢走。


    “我认得路,你去忙吧。”舒以宁随口说道。


    侍应生还是坚持将她送到了门口才离开。


    可能是商聿行刚进去的原因,包厢的门没有关紧,隐约透出里头明亮的灯光来。


    舒以宁站在门口,刚想推门进去,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停下脚步,划开锁屏一看,原来是许夏天在微信上和她说一起过除夕的事。


    她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听见包厢里头传出邢南熟悉的笑声。


    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知道你想报复她,既然现在睡也睡到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邢南笑着调侃:“就怕咱们商总舍不得,以宁多肤白貌美一个大美人儿啊,哪能跟你那些花儿果儿似的,随随便便就一脚踢开了?”


    舒以宁回消息的手指一顿。


    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听见商聿行开口。


    她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开始泛酸。


    心口也胀胀的,一突一突,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里头的对话还在继续,许是不见商聿行说话,那个陌生的男人带着揶揄又开口了:“不会吧,咱行哥真动感情了?”


    接着就是楚江野的声音:“难得见你上了心,看来以宁对你而言确实不一样。”


    这回,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带着一声极为性感的嗤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似的。


    他说:“一个女人罢了。”


    **


    商聿行待了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表面上没什么,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是对他们几个方才的话有所不满。商聿行一走,邢南也没留其他人,不一会儿就散场了。


    包厢里只剩下他与楚江野。


    “行不行啊,这话能套得出来?”邢南靠在墙壁前,点了支烟,燃在指间把玩,“我看阿行没否认,他要是真对以宁动了情,能受得了我们这么说?”


    商聿行来之前,楚江野与邢南商量好了今天要炸一炸他,因此才有了刚才那么一出。


    楚江野歪了歪唇角,笑说:“套不套得出来倒是不要紧,这趟回去,他总该得好好想想对以宁到底是怎样一番感情了。”


    邢南叹道:“真搞不懂你们这帮人,喜欢,弄到手不就行了?”


    楚江野闻言,笑了笑,抬起手肘搭在他肩膀上,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话啊,你自个儿放心里。喜欢,就去弄到手。”


    邢南站直身体,敛了两分不正经的浪荡模样,指间燃着的香烟自始至终没有吸一口。“打住,当我没说。”


    楚江野失笑,摇了摇头,毫不留情笑着嘲讽道:“出息。”


    楚江野借口还有下一场局,急匆匆走了。他一走,会所经理才敢敲门进来,支支吾吾道:“邢总……刚才,刚才……”


    “有话快说。”


    邢南不耐地皱了皱眉,脸上明晃晃写着老子没空陪你在这儿磨时间。


    经理咽了咽口水,说话利索了不少:“刚才舒小姐也来了,底下人提了一嘴商总邢总也在,舒小姐就往这边的包厢走了过来,门口的人见是舒小姐也就没拦……”


    邢南面色一凛,直直盯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商总刚来没一会儿。”经理顿了顿,说:“舒小姐在包厢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脸色不大好。您看,这件事是否需要……”


    邢南一个眼刀扫过去。


    经理赶忙闭紧嘴巴。


    邢南神色严肃:“叫所有的人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否则,后果自负。”


    经理连声说着明白,在邢南的眼神指示下退了出去。


    邢南双腿交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皮质沙发扶手。


    十分钟后,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很快接通了。


    “是我。阿野,出事了。”


    **


    舒以宁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穿梭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之中。


    一会儿遇上红灯,一会儿遇上路灯,偶尔也在黄灯中提前踩下刹车。


    路过了大学城,街边有并肩而行的年轻情侣,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梦幻的粉色泡泡。兴许还在暧昧期,彼此脸上都带着青春的羞涩,不似社会人的情感拉扯。


    在这里没有猎物,没有猎手,只有最纯粹的喜欢。


    车载音乐随机到的欧美热歌里正唱到一句“Yeamyheadisstillupinspace”,这版歌词的中文翻译不大准确,却很好地诠释了当前的状态。


    它被翻译为:我仍对你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对商聿行是否曾经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能有过,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舒以宁开到江边,就近找了个停车场停了车。


    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她一个人坐在江边,身披银白色的月光,坐在寒冷的冬夜里,看着江对面鳞次栉比的CBD高楼大厦。楼宇蔚然成林,华丽的灯光照亮了城市的夜空,将万种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幢最高的楼,属于商盛,是商盛一期的总部大楼。


    是他俯瞰他的商业帝国时,会站在落地窗前喝冰美式的地方。


    不知坐了多久,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雪花纷纷扬扬,或飘舞,或盘旋,或奋不顾身地扑向江面。


    朔风凛凛,雪花飘打到她的脸上,冰寒刺骨。


    打得她生寒,打得她清醒。


    这是这个冬天,H市的第二场雪。


    没有比以往来得晚,也没有比以往来得早。


    舒以宁轻轻用指腹抚去脸颊上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渍,以及眼睫毛上扑簌簌沾染的雪花。


    或许,是时候了。


    **


    舒以宁回到世纪城时,已经快晚上十点钟。


    距离他定下的十一点门禁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富余时间。


    他已经回来了,坐在客厅单人沙发座上,双腿交叠,白皙颀长的脖颈性感得要命。


    单一个侧影轮廓,就让她心里莫名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这张得天独厚的脸,舍不得这副恰到好处的好身材,舍不得紧实肌肉下蕴藏的力量感。


    还好她只是贪恋他的身体,她自欺欺人地想。


    舒以宁没说话,安静地在玄关处换好鞋,走到客厅。


    男人深沉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口吻很淡:“阿姨热了牛奶,在中岛台。”


    “嗯。”


    舒以宁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取了中岛台上放着的那杯牛奶。


    温温的,握在手中有一种踏实的温度。


    给了她温暖,也给了她力量。


    舒以宁没有立即往外走,而是站着喝掉了大半杯,才拿着剩下的小半杯走回客厅里。


    商聿行依旧在看报表,与她回来前一样。


    舒以宁深吸一口气,放松面部肌肉,尽量让自己显得风淡云轻。


    她走到他面前,隔着半个长沙发的距离。


    “我们的协议没有约定到期时间,我想多嘴问一句……”舒以宁浓密卷翘的眼睫毛敛着,垂眸望着手中的温牛奶,不敢望他的眼睛:“到期时间是以您……”


    商聿行没有说话。


    舒以宁不知道该如何来准确表达这番意思,踌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男人发出半点声响。她扯了扯唇角,心道恐怕也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兀自纠结,跟个叫人玩弄的小丑似的。


    这不是她舒以宁该有的状态。


    在人前唯唯诺诺,患得患失,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于是,她抬起头,望进男人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里,肃容道:“商聿行,请你给我一个结束这段关系的期限。”


    第48章


    商聿行坐在单人沙发座上,阳台的光线罩着他半边深邃锋利的侧脸,在半明半暗间将这张造物主精心雕刻的脸庞勾勒得性感十足。


    他的眸色很深,但眼神很淡,望向她的时候仿佛只是在看一样不起眼的物件,稀松平常、不值多提。


    须臾,他漫不经心道:“那就今天。”


    “如舒小姐所愿。”他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语调是一如往常的寡淡平稳,毫无半点波折的意思。


    舒以宁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男人,不知怎地,顿时心口一松。


    原来,自始至终踟蹰不前的人,从来就只有她一个。


    下一秒,她抬起瓷白粉嫩的脸,无尽风情藏匿其间的动人乌眸一弯,粲然笑道:“那这些日子,就多谢行哥照顾了。”


    商聿行挪开眼,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腿上点着,淡声道:“我一会儿有个跨洋远程会议,舒小姐自便。”


    他将她此刻的笑脸误解为从他身边解脱的欢欣,不由自主的,连语气都冷下了两分。他向来喜怒不喜于色,事到如今,哪怕在这一瞬间胸口翻涌而上的万般情绪差点要将他湮没,他依旧很好地克制住了。


    面上一如往常地,毫不显山露水半分。


    耳边是她带笑几句场面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了,简单应和了两声就起身进了书房。


    **


    舒以宁的东西基本都在主卧,但她还是先进了当初刚来那天,商聿行给她安排的那间客房。


    一进门,舒以宁就快步往前,整个人扑到床上去。


    她躺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上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黑曜石装饰吸顶灯,脑袋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拿起手机给许夏天发微信。


    [我和商聿行结束了。]


    手机不离身的冲浪少女许夏天秒回:[??]


    许夏天:[宝贝,你说啥??]


    舒以宁一字一字打进输入框,眼睛莫名有些难受:[我和他的协议从今天开始终止了,就在刚刚。]


    许夏天没有立即打个语音通话过来,闺蜜之间的默契总是来得恰到好处。她回道:[这么说,你以后就睡不着他尊贵的□□了?]


    舒以宁笑了笑。


    [嗯,他被我打入冷宫了。]


    许夏天:[啧啧,好惨,你这渣女。]


    没几秒,她又继续发来谴责:[果然没有一个男人能在你身边长久地待下去,舒小宁你没有心!!]


    舒以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口?


    好像有点闷闷的,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毕竟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又是那么个她肖想多年、曾经可望而不可得的男人。


    加之,这次的结束……


    说实话,开始也好,终止也好,她都只是被迫接受的那方。


    兴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还好她惯常是个喜新厌旧的,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


    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又能开始物色新的crush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


    **


    商聿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长指慢条斯理摘下做工精巧的暗蓝色金沙石镶饰袖扣。


    书房里一早就打开了恒温恒湿系统,确保周围环境能让他达到最舒服的身体状态。


    然而,此刻他却莫名感觉燥热。


    又坐了一会儿,商聿行脱下西服外套,袖口挽起一截。


    很快,视频会议另一头的参会者们就发现他们的老板今天心情不太好。


    在否决第三个提案后,商聿行深邃如刀刻的下颚微微抬起,薄唇轻启,优雅吐出口的话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冻在山壁间的雾凇:“商盛近两年发展得还行,我看高位上坐久了,有的人沉溺安乐忘了爬上来靠的那点本事。看来,你这位子是该挪一挪了。”


    被点名的高管闻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忙不迭开口解释。


    商聿行抬了下手,冷漠道:“下一个。”


    ……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罕见的,没有中场休息。


    结束时壁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夜色寂然,落地玻璃窗外,钱塘江对面的灯火彻夜不息。


    手机微信里残留着一小时前她发来的消息:


    [感谢商总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就先不打扰了。]


    这句话下面还配了一张粉色小狐狸可可爱爱的双手飞吻表情包。


    商聿行走出书房,客厅开着浅黄色的暖色壁灯,空无一人。


    衣帽间她带来的衣包鞋履都已经不见了。


    连主卧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分曾经耳鬓厮磨的痕迹。


    商聿行走近厨房,捋起衬衣袖子,打开冰柜亲手凿了一颗冰球丢进岩石杯中。


    接着,他敛眸,看着威士忌缓缓倾入。


    他不过回了她一句不过心的气话,她却已迫不及待地收拾完东西走人,匆忙到连句道别的话都不来当面说。


    呵,怕是早就想跑了。


    是啊,像他这样一个无趣的人,又怎么及得上那些小男孩会讨她欢心?


    商聿行喉结轻滚,将杯中浸润过冰寒的浅浅一层威士忌饮尽。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


    而且打从一开始,他认为自己也不过是抱着个得到后就能放得下的想法。


    如今的他,也不是四五年前那个情绪还不够稳定、理智不能时时占据上风的年轻掌权者,没有必要对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用手段。


    **


    翌日,舒以宁没来上班。


    Karina目送商聿行进了总裁办,转头就问江路南:“舒小姐今天休假吗?”


    江路南今天一早还没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商聿行告诉他以后舒以宁不再是他助理的通知。至于具体细节,他还没来得及打探清楚。


    不知道他们是更近一步了,还是……掰了。


    江路南于是告知她:“舒小姐从今天开始就不是我们总裁的助理了,余下的你先不用管,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十分钟后,江路南整理好需要总裁签署的文件,正打算送进总裁办并旁敲侧击一下总裁与舒小姐的现状时,Karina匆匆跑过来。


    “怎么了?”江路南见她一脸焦急,不由停下脚步。


    Karina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迅速讲了两句话。


    江路南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Karina重重一点头,说:“千真万确,我刚刚微信上问的舒小姐。”


    江路南:“……以后切忌私自行事。”


    Karina完全没心思听他的教诲,一脸凝重地问他:“江特助,我不会要回到楼下去了吧?”


    “怎么会,你是总裁的助理,堂堂正正的总助。总裁的商务活动安排、出差行程还需要由你来负责。”江路南正了正神色,告诫她:“别再去打扰舒小姐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专程教你一遍吧?”


    Karina立马双手捂住嘴巴,点头如捣蒜。


    不知是从哪边先传出的消息,舒以宁与商聿行分手了这件事很快就在圈子中传开了。


    连通告在身的秦延昭都有所耳闻,在五人小群里问:[以宁分手了?]


    王樾正在昆士兰州度假,躺在柔软的沙滩上享受着日光浴呢。他的消息一般都是各种二代聚会上你一言我一语得来的,消息自然就比国内慢了一步。


    舒以宁在群里确认了这个消息后,他当天就订了机票飞回H市。


    ——有热闹看怎么能错过?况且还是他好兄弟舒以宁的热闹!


    不过,舒以宁可没有时间去跟王大少爷见面掰头。恰逢小年夜,白祈年办了个家宴,邀请了舒以宁。迫不及待办这个家宴的原因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他那刚满十六岁的小儿子期末成绩大有进步,从年级倒数一跃闯进了年级前一百。


    白祈年四十四岁才有了这个唯一的孩子,自然宝贝得不得了。


    因此,才留他在国内读的高中,预想中也是希望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读大学。


    奈何这混世魔王的考试成绩一塌糊涂,他都已经做好了要将儿子送出国的准备,没想到这小魔王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个大惊喜,怎能不赶紧办个宴席庆祝一番?


    家宴上,白祈年红光满面,看起来较半年前年轻了许多。


    他问起舒以宁关于她父亲的消息,舒以宁据实以告。听罢,他叹了口气,说:“以宁,白伯伯说话不太好听……关于你父亲的安危,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时隔这么多日子都渺无音讯,谁都知道此番舒跃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好在舒住算是保住了,也不至于令以宁这孩子没了依靠。


    既是家宴,来的自然都是沾亲带故的人。除了舒以宁以外,掌潇也在。


    她与白祈年的夫人是远亲,按照辈分,称呼白祈年一句舅舅。


    白祈年开玩笑道:“正好放着寒假,我把小宇放你那儿几天,你帮我带带如何?也让他沾染沾染你们高端科技人才的气息,你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白夫人拍打了他一下,笑骂道:“你个老棺材,潇潇想要孩子自己会生,用得着拿你这小棺材儿子当自己儿子?我们潇潇这么好的基因,生出来的小孩肯定聪明!”


    “嫂子这话说得可不对啊,小宇我看着就足够聪明!”


    “对对,婶婶喜欢潇潇,但也不能对自家孩子厚此薄彼啊!”


    ……


    在一阵欢笑声中,掌潇安安静静地笑着,目光落到了一旁明艳动人的舒以宁身上。


    舒以宁仿佛觉察到似的,也望了过来。


    掌潇当即条件反射般地移开目光,假装刚刚没有在看舒以宁。须臾,她笑了一下,为自己的欲盖弥彰感到无奈。


    舒以宁倒是没想那么多,直到十分钟后她们在洗手间遇见。


    她对着镜子补完口红,恰好遇上掌潇走进洗手间来。


    掌潇停下脚步,笑盈盈打招呼啊:“以宁,好巧啊。”


    她的笑容清清浅浅,就像冬日里的温泉一般,舒适而温暖。


    舒以宁回以微笑,说:“是啊,好巧。”


    说完,她刚想要走,就见掌潇笑了笑,状似不经意间提起:“以宁,我听说……你和行哥分开了?”


    舒以宁顿住脚步,看着她,坦诚道:“嗯,我和他之间只能算一场交易,不算在一起。”


    掌潇问:“交易?”


    舒以宁不知道对方这算不算明知故问,不过她懒得多说。她向来擅长掌握主动权,一抬眼,反客为主问道:“你喜欢他?”


    掌潇没想到舒以宁会如此直白地说问出这句话。


    她扯出一个笑容,刚要开口,就听舒以宁说:“确实,你和商聿行很般配。”


    “感情的事情不是一句般不般配就能下定论。”掌潇笑了笑,说:“其实,我觉得你和他也很般配。”


    舒以宁含混“嗯嗯”了一声,敷衍回应。


    掌潇看出了她的疏离冷淡,轻轻笑了一下,温温柔柔说道:“以宁,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我知道。”舒以宁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只是她与掌潇彼此也都清楚,她们总归是做不了朋友的。


    从小到大,她们两个都气场不合。而且还不是那种能吵吵起来的气场不合,不是不对付,也没什么矛盾,纯粹只是不是一路人。


    掌潇转过身,走到窗户边隔空眺望远处高楼,缓缓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暗恋他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遇到对我好的男人,可是有的人一旦出现了……”


    她没有说下去,未尽的话中已经藏了她的难以割舍。


    舒以宁也看向窗外,“很多人都喜欢过他,我也不例外。”


    “你那事当时闹得很大。”掌潇笑了一声。


    舒以宁承认:“确实,被很多人看了笑话。”


    “我没有笑话过你。”


    “我相信你。”


    掌潇缓缓吐出一口气,说:“这么多年里,我有好几次想要表白。但我很清醒地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喜欢一个人他是会主动出击的。”


    搁以往,她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和舒以宁坐在一起谈心。


    舒以宁却不这么认为:“不要怕被拒绝,万一呢。”


    掌潇转回来看着她线条流畅的侧脸,微微笑:“以宁,你说得对,万一呢。”——


    作者有话说:分手前,商聿行: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分手后,商聿行:lplp,你快回来[爆哭][爆哭]


    第49章


    舒以宁组了个局,群里喊了一声,喊许夏天、楚思然还有王樾出来喝酒,约在江宁路一家新开的清吧。


    “来,我们敬单身,敬自由!”


    舒以宁率先举起酒杯,依次与他们三个碰了杯。


    与楚思然碰杯时,楚思然莞尔,主动握着酒杯碰上去:“嗯,敬单身,敬自由。”


    王樾正要干杯,闻言,立马酒也不喝了,惊讶问道:“单身?你跟你那小白脸对象分手了?”他们四人半小分队近期都没怎么好好聚过,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平时在群里也没再见楚思然主动讲起感情方面的进展。


    楚思然冷笑了一声,一口酒闷下去,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我这不是关心你?来来来,今天不醉不休啊,我陪你们这俩单身狗……不对,我陪你们三个单身狗大醉一场!”


    王樾说完,当即就干掉了酒杯中的白兰地。


    许夏天酒量差,一直都喝的软饮或者啤酒。王樾拿起人马头,给舒以宁和楚思然倒酒,同时不忘埋汰许夏天两句:“你个小趴菜,下回喝旺仔牛奶得了。这都多少年了,酒量都不见长的。”


    许夏天晃晃杯子,与他争辩:“我今天喝的啤酒好不好,刚刚都喝了好大一口。”


    王樾不由嗤一声笑。


    许夏天生气了:“王樾!”


    随即,两个人就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闹起来了。


    楚思然一见他们吵架就头疼,“闭嘴,两个小学生。”


    王樾和许夏天立马不约而同噤声,巴巴地看着她。


    楚思然屈指扣了扣桌面,抬眸劝舒以宁:“喝慢点,今晚又没其他事儿,喝个通宵都不成问题。难不成分开了,你还要守他那鬼门禁?”


    刚刚旁边两个小学生拌个嘴的工夫,舒以宁已经三杯酒下肚了。


    舒以宁正在倒酒的手缓慢了下来,笑笑:“高兴呀,来,我们一起再干一杯,庆祝!我想好了,明天开始我就要开始下一段感情。”


    她话音一落,连许夏天都惊诧不已:“这么快?”


    “嗯。”说着,舒以宁放下人马头,掏出手机找到之前加过的沈嘉树室友的微信:“我得问问沈嘉树的同学,他现在谈恋爱了没有。估计是没有的,他和我说过他不打算在本科阶段谈恋爱。”


    楚思然:“沈嘉树?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王樾记性好:“不就是以宁跟了商聿行之前,她,正在追的那个科大的。”


    舒以宁“啪”一声搁下手机,盯着他:“注意你的措辞。”


    王樾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虽然不知道踩中舒大小姐尾巴的到底是上半句,还是下半句。


    手机振动了一下,舒以宁拿回来一看,是沈嘉树的室友非常速度地回了她的消息。


    许夏天凑过来看,念了出来:“没有呢舒姐姐,你还想追我们嘉树吗,有段日子他们都在说你和商盛科技的老板商聿行在一起了,舒姐姐你不追我们嘉树了吗?”


    许夏天念完,立马问:“你真要和弟弟再续前缘?这么快?空窗期不长一点吗?”


    王樾也认同:“是啊,万一被商聿行误会你跟沈嘉树没断过……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有几个男人能忍这种事?”


    舒以宁不以为意,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弟弟又不是我说要追,马上就能追上的。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难追。”


    她停顿了一下,笑起来:“不过我就喜欢难追的,看原则性足够强的人单单为我舒以宁沉沦。”


    四人一边聊天一边碰杯喝酒,聊了很多,也自然而然聊起了正在横店进组拍戏的秦延昭。


    许夏天突然奇想:“我们要不这就出发,叫个车去横店找我哥一块儿喝酒吧!”


    高速两个小时就能到横店探班。


    “好啊。”舒以宁没有异议,王樾和楚思然也同意。


    许夏天说着就给秦延昭打电话,被按掉了。与此同时,她收到了秦延昭的微信消息,问她怎么了。


    她简单跟他说了下他们四个打算这就出发来找他玩的事,然后也受到了他的答复。


    许夏天:“我哥说他今晚大夜戏,跟肖寂一起拍。”


    剩下三人闻言,当即又都坐回了原位。


    许夏天看他们的反应,就明白了,于是给秦延昭发:[那我们就不来打扰你拍戏了,你空了就自己回来找我们喝酒啊[皱眉][皱眉]。]


    喝了个把小时,除了许夏天以外,都喝了不少。


    老秦不在,他们这次也就没坐包厢。论清吧的氛围感,自然还是卡座更有感染力。不少人过来搭讪,男男女女都有,舒以宁微笑着拒绝了,但桌上还是摆了好几杯侍应生送过来的其他客人请的酒。


    楚思然笑道:“我们以宁魅力不减啊,不管到了哪里都是焦点。”


    舒以宁蓦地就想到了商聿行。


    不管到了哪里都是焦点吗?


    不是的,她不是这样的。


    但他是。


    她脑海中浮现着他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一幕幕,低头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问道:“你们知道掌潇喜欢谁吗?”


    王樾不假思索:“商聿行啊!”


    “啊?!”舒以宁惊讶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竟然知道??”


    这句话但凡是许夏天或者楚思然说出来,她都不会感到如此震惊。怎么,王樾从哪里听来的吗?


    哪成想,王樾一脸莫名,说:“这不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舒以宁:“??”


    她将目光放到楚思然身上。


    楚思然点点头,说:“是啊,我也看出来了。你看不出来?”


    舒以宁转过头,将目光转移到许夏天身上。


    许夏天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她一脸八卦地问楚思然:“掌潇她竟然喜欢商聿行?真的假的啊?”


    楚思然耸耸肩:“我猜的。”


    许夏天于是又一脸八卦地看向王樾。


    王樾嘿嘿一笑,说:“我也是猜的。以宁这不问的是掌潇喜欢谁吗?那就说明掌潇有喜欢的人呗,她每回看商聿行的眼神都bulingbuling的,充满了崇拜,喜欢他不是很正常?”


    “你还会观察眼神?”


    王樾道:“偶尔,分人的,像老秦……他看狗都深情,我就分析不出来了。”


    楚思然言归正传,敏锐地抓住关键点,问舒以宁:“怎么突然提掌潇?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莫非……商聿行与掌潇之间有所牵扯?


    这不能够吧。


    楚思然知道商聿行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位者不会是什么好人,但掌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个会介入别人感情的人。


    舒以宁也不瞒着他们:“掌潇来找我了,她问清楚了我和商聿行的现状,打算去追他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语调平稳缓慢,似无半点波澜。


    “所以你才打算马上去追那沈嘉树?”王樾一针见血,下一秒,他就在舒以宁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改了说辞:“……唔,我的意思是那你可不能输,一定得在他俩之前追上那姓沈的!对,一定得比他俩先成!”


    **


    “圈子里都在传你和以宁分手了……”邢南将雪茄放到烟灰缸卡口,轻轻敲击雪茄。


    烟灰随之掉落。


    他送回唇边,慢悠悠地又吸了一口,这才笑眯眯看着正一个人喝闷酒的商聿行:“阿行,这是真的?”


    他明知故问,好整以暇地欣赏眼前这位商大老板深夜买醉的画面。


    商聿行向来克制,邢南知道他从不纵欲——


    当然,这只是外人看到的商聿行,床上那点事旁人自然是不晓得的。


    但今天,他已经开始喝第三瓶威士忌了。


    商聿行没理他,兀自仰头饮尽杯中烈酒,接着便又拿起酒瓶倒上。


    邢南吐着烟圈,笑道:“哎呀,分手而已,跟谁没分过手一样。以宁哪儿惹着你不高兴了?”


    商聿行垂着眼,语气有些沉:“她提的分手。”


    邢南这才乍然惊醒——


    以宁提的分手??


    对啊,因为是以宁提的分手,所以阿行才会一个人喝闷酒,人都不带理一理的啊!不然他何至于一个人跑来喝闷酒呢?


    那么问题来了,以宁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突然提分手?


    不会是……


    不会是因为真听见了阿行那天说的话吧!


    **


    舒以宁与沈嘉树再一次见面是在科技园的披萨店。


    科大早就已经开始放寒假了,沈嘉树假期留校,在科技园找了家公司实习。既然是来学习的,他自然要留守到除夕前一天晚上再回老家。


    舒以宁问他:“还没问你在哪实习。”


    科技园占地面积很大,叫得出名字的规上企业就有四五家,其中就有商盛科技。


    舒以宁心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然后,沈嘉树吸了口冰可乐,语气平稳无波:“我在商盛科技实习。”


    舒以宁:“……挺好的。”


    沈嘉树性格上跟商聿行有几分相像,是个不太喜欢多说话的性子。舒以宁不开口找话题,他也就不会多说。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安静地坐着吃午餐。


    舒以宁吃东西慢,等她吃完一片披萨的时候,沈嘉树已经干完三片了,饮料也已经喝空了。


    他不像如今大部分年轻人一样,一有空就掏出手机来刷。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桌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以宁开口道:“你多吃点吧,再吃个两块,我吃不下多少。炸鸡薯条你也多吃点,还有这块黑森林,快吃掉。饮料要不要再点个一杯?”


    “我吃饱了,你吃吧。”沈嘉树抽了根薯条,蘸上番茄酱,百无聊赖地开始一点点吃薯条。他似不经意间问起舒以宁目前的感情状态,是一种刻意的不经意,生疏笨拙得令人感到可爱。


    舒以宁不由被他逗笑了。


    “单身,分了。随时可以开始下一段,”她不忘笑眯眯补上后半句:“只要你一句话答应。”


    沈嘉树没说话,低头欲盖弥彰地吸着杯子里已经空了的可乐。


    舒以宁莞尔,将自己没怎么喝的气泡水往前推到他面前。


    沈嘉树没拒绝,低头喝着她的气泡水,脸蓦地越来越烫。


    吸管上有她残留的一点口红,颜色很淡,似乎还留着她唇上旖旎的余温。


    舒以宁看破不说破,佯装无所察觉地吃完了这顿饭。


    ——他脸皮薄,又没有恋爱经历,她虽然很想调戏他,但也更愿意给他这份尊重。


    舒以宁扫码想要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沈嘉树已经默默付过了。


    于是,舒以宁顺势便道:“这次你请我吃了,那下次我一定要请回来,这样才公平。所以沈嘉树,下次我约你吃饭你可不能拒绝。”


    沈嘉树很快地“嗯”了一声,低低的,快得能让人一看就看穿他的羞涩与不好意思。


    舒以宁看了眼时间,笑道:“我就不送你去公司了,你方便吗?”


    “我骑共享单车。”


    “好,那我们……”舒以宁以退为进,看着他:“下次约哪里?”


    沈嘉树看着她,清亮的双眸中满是澄澈倔强。他的声音很平静,咬字十分清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舒以宁,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但我还不想和你进一步发展,我需要时间。”


    **


    商盛,总裁办。


    “这座酒庄我父亲买下来送给我母亲作为PearlWeddingAnniversary的纪念礼物,我选了一瓶,送来给行哥尝一尝。”


    掌潇将甄选的红葡萄酒递上,笑盈盈道。


    “多谢。”商聿行道了谢,接过掌潇手上的红酒。


    他笑道:“改天我约上你师兄,一边品酒一边谈一谈行业前沿热点。听你师兄说,你导师当前研究方向主攻超互联新算力经济模型?”


    进入AIGC时代,算力作为AI大模型的基石,是数字时代的新生产力,更是全球数字经济发展新引擎和各国战略竞争新焦点。[1]


    二人走到了办公室的休息区,商聿行邀请掌潇坐下。


    他们一人坐在长沙发中央,一人坐着单人沙发座。


    掌潇落落大方地笑道:“智能时代的算力是技术实现与科技金融的深度结合,未来一体化算力体系的构建需要做好算力资源和业务应用的统筹衔接。通过代码实现公平、公正、公开的多利益关联方民间自治,探索超互联新算力产业的新型生产关系。我们很期待未来能和行哥有更多的合作机会,共同迎接新的挑战。”[1]


    掌潇知道商聿行对技术感兴趣,便投其所好,多聊了几句。他们聊了会儿技术,期间Karina进来送了两杯冰美式,送完就出去了。


    末了,她笑道:“今天我从实验室过来的,听我导师说,大师兄的职位又要升一升了?”


    商聿行道:“你大师兄很优秀,你师兄这样的专家对商盛科技来说,不可或缺。”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


    掌潇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回葡萄酒上,就听商聿行随口问道:“这酒是送完导师,就送来我这了?有心了,多谢。”


    掌潇绽出一个笑,挺了挺腰背,眸光清亮地看着他:“不是,这瓶酒单单只送来给行哥喝。”


    “只此一瓶,我亲手灌的。”她补充道。


    商聿行听她说完这句话,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掌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英隽深邃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冰美式。


    对她的话,仿若未闻。


    她不仅怀疑,是她表达得太过含蓄了吗?


    一瓶来自父母三十年纪念日的葡萄酒,象征着永恒与爱情,由她亲手灌入,送到了他的手上。


    隐晦而浪漫。


    他不可能不懂。


    他要是真的没听懂,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毫无回应的反应。他会毫无犹疑地对她说谢谢,会朝她露出一个礼貌而又有着距离感的微笑,会看着她,不回避她此刻赤忱热烈的目光。


    不知多了多久,商聿行抬眸,缓缓开口:“掌潇,你值得更好的。”


    掌潇唇角的笑容一顿,旋即重新笑开:“行哥?”


    商聿行放下咖啡杯,起身踱步到了落地玻璃窗前。


    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她。袖口挽至手肘,肩宽腰窄,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


    掌潇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悄悄滑过去,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然而,他终究还是轻描淡写开口打破了短暂的这静谧:“我没有开始下一段感情的打算。”


    掌潇几乎没有犹豫,话来不及在心里头转个弯就脱口而出:“我可以等。”


    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始终没有转过来,他甚至没有侧一下头。


    掌潇心中那点火花逐渐暗淡下去,但迟迟没有熄灭。


    舒以宁可以,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


    掌潇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开口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她掌潇不是懦夫,在这一刻,更是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行哥,你可以和我试一试,说不定我们会磨合得很好。一个月,一礼拜,都可以。”


    隔了一会儿,他说:“掌潇,你值得更好的。”


    又是这一句。


    又是这一句。


    来自成年人体面的拒绝。


    掌潇好想问他一句,那你觉得舒以宁值得更好的吗?


    她想,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舒以宁,想必一定能将这句话问出口。


    如果是舒以宁,一定不会因这一句拒绝而退缩,更不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掌潇一咬牙,放声几乎是喊着说:“商聿行,我不要更好的。我喜欢了你十四年,难道你就不可以给我四天?我不贪心,我只要四天。”


    商聿行转过身,看向她的眸光轻淡无波,语气同样平淡似水:“我只是你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往前走吧,掌潇。”——


    作者有话说:[1]引用自算力相关新闻报道


    第50章


    根据农历,最近五年都没大年三十,除夕均落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


    舒以宁中午才起,给沈嘉树发了条微信消息:[除夕快乐呀],附带一个喜庆又可爱的表情包。


    宋正阳从舒以宁口中得知她已经与商聿行分开的消息后,并不意外,也没有多话说什么,只评价了一句“能全身而退,这对于你而言也算是件好事”。他今年没有回老家,将母亲接来了H市过年,并邀请舒以宁一起吃年夜饭。


    舒以宁拒绝了。


    她没回翠湖,本想在浅水湾鼎苑一个人度过这个除夕,哪成想许夏天直接开车上门将她押回家一道吃团圆饭。


    许夏天的母亲和外婆都与舒以宁相熟,一家人算是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晚饭。舒以宁还从两位长辈这儿拿到了两份压岁钱。到了夜里九点钟,秦峥也来了,带着给大家的压岁钱,也没落下舒以宁这一份。


    舒以宁笑说:“老秦的红包我是第一回拿,看来你不仅做夏夏的哥哥,也想做我的哥哥了。”


    秦峥开玩笑道:“兄弟之间暧昧话少讲,我对待感情可是专一得很,哪来你这种到处沾花惹草的妹妹?要不给你那弟弟也包一个,虽然做不成你们的哥哥,但做你们的爸爸我还是很愿意的,这不……哎哎哎,夏夏救我!”


    “谁做谁爸爸呢?嗯?我问你啊!”


    “哈哈哈哈哈,我才不救你,以宁打死他,啊哈哈哈……”


    “哎哎哎,奶奶救我!”


    ……


    春节假期一晃而过,期间,舒以宁给祖母打了拜年的电话,毫无意外地又一次受到了冷落;也与宋正阳母子吃了顿饭,她面对宋母热忱又小心翼翼的殷切目光时,总觉着全身都不大自在。宋正阳与舒以宁提起过楚桑桑:“她连过年都在外地拍戏,天寒地冻的,好像都得流感了。”


    舒以宁只说:“她的事如无必要,不用和我讲。”


    这段时间,舒以宁也不是没有想起过商聿行。


    只是她也很清楚,于她而言,商聿行就像这转瞬而逝的烟花,绚烂后就离了场。


    是她失了分寸,险些沉溺其中。


    年后开工,舒以宁如去年一样,以董事的身份参与到舒住的一些决策中。


    行业面对阶段性调整的挑战,不论是国际酒店型集团,还是舒住这样的中国本土品牌,皆围绕着下沉市场展开新一轮的扩张与角逐。[1]舒住计划在重庆下面的区县扩展新支线业务,舒以宁年初七就带人飞过去做了调研,初九飞回H市,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沈嘉树。


    **


    这次商聿行过来,一为商盛科技新的人事调动,二则视察度假村智能家居系统的开发进展。


    邢南有商盛科技的股份,算是几个大股东之一,闲着没事陪商聿行一起来看看。


    “掌潇这大师兄啊,这回我总算是见着真人了。”邢南笑叹,“老听她念叨蒋老师,听久了,我都要误会这丫头暗恋蒋老师来着。”


    蒋旬摆摆手,笑道:“邢总说笑了,要说登对,还得你和商总这样的青年才俊才适合跟潇潇站一块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毫不在意地自嘲:“我们做科研的啊,未老先衰,看我这白头发一茬一茬的。我女儿前两天还问我,不是老爷爷才有白头发吗?哈哈哈哈……”


    邢南做出微微惊讶却又恰到好处的表情,笑着说:“蒋老师都有孩子了?恭喜恭喜,还是个小棉袄,当真羡煞旁人。”


    说罢,他看向商聿行,唇角的笑容加了两分调侃的意思:“我要是没记错,蒋老师和我们商总同一年吧?商大老板啊,要抓紧了啊。”


    商聿行淡淡抬眸,缓声道:“你比我晚出生没几个月。”


    邢南一下子来劲了:“我处处留情,这么些年可都没白活啊,你个老处男能跟我比?哦……不好意思,忘记你已经不是了。”


    蒋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多嘴问了一句:“研究院里去年就在传商总有女朋友了,恕我多嘴问一句,是上回一道过来的舒小姐吗?”


    他话音一落,办公室倏然静默下来。


    “啊,蒋老师也这么八卦啊,哈哈哈哈。”邢南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旋即开□□跃气氛,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蒋旬又坐了一会儿就借着组里有会,起身告辞了。


    他一出去,邢南就换了个坐姿,单手靠在沙发座上,敛眸点了支雪茄。


    缕缕烟雾中,他扯了下唇角,十足的混不吝公子哥做派。


    “说说吧,你跟以宁那事儿。”


    “阿行,别什么事都埋在心底里。我想,你需要一个军师。”他补充道。


    商聿行本想回句没什么好说的,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又听见后面补充的这两句话。


    他十只交叉,闭上眼,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


    这些天他已经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她,但有些东西却早已食髓入骨。


    邢南早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将感情之事坦陈到别人面前,于是吸了口雪茄,用慢悠悠的语气耐心道:“你要是对她还有念想,总得有人帮你,不是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商聿行才缓缓睁开阖着的双眸。


    言简意赅:“她提的结束。”


    邢南立马坐直了,条件反射般追问:“为什么?”


    以宁提的结束这件事,他过年前就从阿行口中得知了。关键是,到底为什么呢?真是听见了他们那话?那阿行,怎么都不追回来?明明还惦记着,就这么放她走了?


    “她失去兴趣了。”


    商聿行的唇角又成了一条直线。


    邢南明白了。


    “她年纪小,心性不定,你给她定下来就是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俩彼此都心知肚明——


    舒以宁只比他们小不到四岁。


    今年,她已经25岁了。


    在她这个年纪,别说商聿行了,连邢南都已经把自个儿的事业运营得有声有色。


    但——


    商聿行没有出声提出异议。


    邢南笑了笑,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这人心里头确实还念着人舒大小姐呢,这不,没有半点否认的意思。


    邢南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冒出更多的话来,于是只等了稍许,就不再等他表态了:“男朋友换得勤,无非就是贪图新鲜感。以宁这种心理啊,我最熟悉了。”


    性转一下,不就他本人?


    邢南还是要脸的,没直接把这句话说出口,只隐晦地表达出这个意思来。


    商聿行睨了他一眼。


    邢南继续说:“她得偿所愿久了,没在感情上受过伤,一路顺风顺水,自然就觉得男人的爱来得理所当然。等哪天碰了壁、受了伤,就会知道谁才是最值得她依靠的。”


    商聿行被他气笑了:“你是让我等着?”


    邢南:“我让你主动出击。”


    他顿了顿,神神秘秘道:“找人,渣她。”


    **


    商聿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听邢南在他面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迈出了周围人看来六亲不认的步伐。


    邢南一路追上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司机已经将库里南停在大门口候着,总助江路南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商聿行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望向前方。


    邢南也跟着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得,原来是舒以宁舒大小姐的车。


    她那辆帕梅拉是帕派雅橙的金属漆面,色泽足够鲜艳,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邢南立马笑道:“看,以宁专程来找你了啊。我就说嘛,以宁心里肯定还是有你的,她多喜欢你啊,有时候看你的时候眼睛里简直都要冒小星星。就你当局者迷,整天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跟人以宁赌气。”


    商聿行面色稍霁,没有马上钻进库里南车里。


    不过要他主动走过去,是断然不可能的。


    邢南也知道这点,瞥了一眼男人明显好转的脸色。好在舒以宁也看到了他们,施施然打开车门下来。


    邢南赶紧扬起笑脸挥手喊道:“以宁——”


    **


    商聿行公务繁忙,虽然每个月都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商盛科技视察,但舒以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她看着他从大楼中走出来,在那辆库里南前停下脚步,侧身望过来。


    舒以宁原本关注着大门口,只是想等沈嘉树一出来就下车过去。


    不期然看到了他的身影,而显然,他也看见了她的车。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不欢而散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礼拜。


    舒以宁深吸一口气,暗道输人不能输阵,看都看见了,总不能当缩头乌龟。


    她做了半分钟的心理建设,整理了一下栗色长卷发,推开车门。


    邢南一见她下车就热情喊她名字,她回以一笑,等走近了才开口打招呼:“商总,南哥,这么巧。”


    商聿行还是一贯的清冷姿态,身形站得笔直挺拔,浑身上下那股矜重卓然的气质丝毫未减。


    舒以宁为了避免尴尬,只看了他一眼,就笑着看向邢南:“南哥今天陪商总来商盛科技视察工作吗?”


    邢南自动忽略她口中一口一个的“商总”,只当小姑娘家家的还在赌气、拉不下这个脸。“我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找阿行玩儿。这不他刚好有个会要过来,我就跟着来了。你怎么来了?刚好路过?”


    舒以宁微笑,自然而然道:“我来接我男朋友下班。”


    邢南没听出来不对劲,正要调侃,就听见她补充道——


    “沈嘉树,商盛科技研究院AI加速算法方向的实习生,我新交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1]引用新闻


    商聿行:[心碎][心碎][心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