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门外传来慌乱的开锁声时，裴度和燕决明早就各自退到了房间的一角。


    周思名、张万林几人挤在门口，手里举着手机。


    光线晃动着，谁都不敢率先踏进房间。


    最后还是赵益达最先反应过来，他走上前，将燕决明落在训练室的手机递过去，声音带着歉意，


    “队长，你的手机。”


    他们看完电影兴高采烈地打车回来，才发现整个基地片区一片漆黑。


    试着拨打燕决明和裴度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那一刻，他们知道完蛋了。


    本来把人锁在屋里就有错，加上停电，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裴度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直接长腿一迈，掠过门口噤若寒蝉的几人。


    燕决明接过手机。


    他低着头，屏幕的光映亮他一半侧脸，看不清具体表情，也没有说话。


    周思名硬着头皮，往前站了一步，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队长，对不起……都是我的主意，不关他们的事。”


    “是我非要拉着他们这么干的，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好了，我认罚。”


    他已经做好了被严厉训斥的准备。


    然而，燕决明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周思名。


    脸上没有怒气，甚至还对着周思名，可以说得上是温和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才对。”


    他是真心实意向周思名道谢的。


    如果不是他们搞得这一出，自己恐怕根本不敢和裴度近距离接触，更别提道歉了。


    周思名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


    “队、队长？你……你是疯了吗？”


    燕决明没有解释，只是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然后也像裴度一样，沉默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张万林看着燕决明离开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还在石化状态的周思名，


    “我就说别搞吧！你看现在可好，教练和队长都被关疯了。”


    ……


    接下来的日子，LPS战队基地的氛围居然缓和了许多。


    乙级联赛预选赛的日子临近。


    训练任务变得更加繁重和紧凑，每个人都在努力奋斗。


    表面上看，裴度和燕决明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了停电事件之前的状态，甚至比那更好一些。


    裴度不再刻意回避与燕决明的交流。


    在战术讨论时也会就某个细节与他进行单独探讨。


    周思名还有点得意，认为是自己误打误撞，让教练和队长和好了。


    但实际上，裴度将这种正常化归因于两个可能：


    一是迫在眉睫的赛事压力让所有人都必须专注于正事，没时间顾及其它东西。


    二是他相信燕决明已经知难而退了。


    除了偶尔，他也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个深夜来自燕决明的吻。


    尽管这样，裴度还是很乐于见到这种局面的。


    这让他感到安全。


    不必再去面对那些他无法理解也无从回应的复杂情感。


    然而，裴度不知道。


    燕决明不是放弃了，而是更爱了。


    甚至改变了自己与裴度的相处方式。


    燕决明有些了解裴度了——


    裴度不习惯接触别人的关心，也不习惯暴露他自己的伤痛。


    直白的告白和热切的关心只会让裴度竖起更高的心墙，想要逃离。


    所以，燕决明选择将所有的行为都进行合理化包装，披上公事公办的外衣。


    让自己教练即使察觉到什么，也无法轻易拒绝。


    燕决明偶尔还会看微博上有热心网友给他和教练写的同人文。


    那些亲密的接触都是燕决明羡慕的。


    但燕决明已经想清楚了，爱不是受到拒绝就会收回的。


    既然裴度说是为了任务，那他就努力为了裴度而完成这个任务。


    他愿意等待，也愿意陪伴，更愿意追随裴度的脚步。


    电竞比赛也好，或者生活也好，爱从来不是索取。


    一切，他都心甘情愿。


    高强度训练赛后的复盘会议，常常一开就是一两个小时。


    裴度讲解的时候会无意识地轻咳两声。


    燕决明观察到了这一点。


    于是，每次复盘会议开始前。


    燕决明会顺手给自己倒水的时候，也自然地给所有人倒好水。


    也会很自然地拿起裴度的保温杯。


    水温总是恰到好处，不会太烫也不会凉。


    他从不特意递过去，只是将杯子放在裴度习惯伸手拿到的位置。


    起初，裴度会看一眼那杯水，没什么表情，也不会立刻去喝。


    但几次之后，当喉咙感到干涩时，他会很自然地拿起杯子喝一口。


    燕决明看了也松了口气。


    为了以全新的精神面貌，迎接组队后的第一场正式赛事。


    老赵和裴度商量，统一定制一批新的队服，教练比赛的时候也要穿上。


    燕决明拿着软尺和记录本，敲了敲门


    裴度靠在窗边，侧脸在光线里显得有些淡漠。


    “教练，量一下尺寸，定制新队服。”


    裴度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燕决明手中的软尺上，


    “老赵呢？”


    他随口问了一句，按照惯例，这应该是赵大发在做。


    虽然裴度很有钱，但是赵大发就是不习惯大手大脚。


    很多事情他都亲力亲为，被大家私底下喊亲爱的赵管家。


    燕决明的心脏在胸腔里用力撞了一下，但面上丝毫不显。


    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语气带着点无奈，


    “老赵啊，中午吃坏东西了，我看他实在难受，就让他休息去了。”


    他感觉到耳垂在发烫，连忙低下头展开软尺。


    只有燕决明自己知道，他是来确认一下，裴度手腕上有没有添新的伤痕。


    那晚医生的话，他还记忆犹新。


    裴度听了，没再多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对这些琐事向来不太上心，谁来做都一样。


    “那……教练，我们开始吧。”


    “先量肩宽。”


    燕决明的声音尽量平稳。


    走到裴度身后，将软尺的一端按在裴度左肩的顶点。


    他动作很专业，小心地不让软尺勒到对方。


    然后将尺子拉过背部，找到右肩的对应点。


    “袖长。”


    燕决明转到裴度身侧。


    “教练，请张开手臂，平举。”


    裴度依言照做。


    燕决明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快紧张死了。


    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均匀。


    他伸出手，先是用指尖轻轻捏住软尺的一端。


    然后，他的手指顺着裴度的手臂线条，缓缓向下移动，带动着软尺滑落。


    燕决明目光低垂，看起来是专注在软尺的刻度上。


    实际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裴度身上。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裴度的手腕时，燕决明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他极力控制着指尖的颤抖，让软尺平稳地滑落到腕骨的位置。


    来了！


    他的视线仔细地掠过裴度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皮肤。


    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能清晰地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


    还好！


    没有新伤。


    燕决明强压住想要长长舒一口气的冲动，赶紧读数记录。


    接下去的量体过程，燕决明放松了许多。


    他依次测量了胸围、腰围、衣长等数据。


    每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都不可避免地带来细微的肢体碰触。


    测量胸围时，他的手臂需要虚虚地环过裴度的胸前。


    裴度始终配合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似乎只是习惯性地保持距离。


    那股烟草混着苦橙的香味又来了。


    燕决明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热。


    他看见裴度表情终于变了，微微皱着眉，带着些关心，


    “队长，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