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远在天山的柳俊顿时明白了。


    看来这位刘省长，真是在装病。


    “他前天提交了身体状况报告，昨天院长也给他打了电话，说尊重刘省长的意见。”


    “你这边怎么看？”


    “太突然了，到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个突发状况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现在整个局势都得重新调整。”


    “要记住这个教训。”


    电话那头传来一丝严肃的声音。


    “确实得记住了。”


    高育良一向知错就改，开口说道：“这次的布局虽然不错，但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环。”


    “那就是刘省长突然辞去职务的事情，还好还有挽回的余地，就算刘省长正式退下来，他的威望还在，至少短期内两三年内影响不会完全消失。”


    “我可以借此用一下他剩下的这点影响力。”


    柳俊也听出了女婿的意图，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打算。”


    “代理汉东省府的日常管理工作。”


    高育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谓代理省府日常工作，说白了就是在继续担任汉东证法委书记的同时，兼任省府的代理负责人。


    如果是在正常的人事更替情况下，这种安排也算合情合理。


    毕竟，代理省长只是准省级职务。


    准省级自然是为了向真正的正省级迈进。


    但高育良的情况却不一样。


    他原本的行政级别已经是正省级。


    并不需要再去争取什么晋升。


    所以，他完全可以两边兼顾，手里的实权自然也就会更大，影响力同样会随之提升。


    “明白了，我知道了。”


    柳俊说完便收了线。


    高育良这才放下心来，把手机放回桌上。


    “呼……”


    “汉东要不太平了。”


    ……


    次日，早上七点半。


    沙瑞金坐在新居里吃着早饭。


    “领导，王厅长刚刚来过电话。”


    “王省长正在基层检查工作，说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一时抽不开身，预计明天上午才能回来。”白秘书将情况汇报给领导。


    王建平的电话是昨晚十一点打来的。


    当时领导已经休息了。


    白秘书也只能等领导起床后再做汇报。


    “紧要关头……”


    “呵……”


    沙瑞金轻笑了一声。


    什么紧要关头，不过是想表达点情绪罢了。


    “那就等他……”


    “领导，那这样……”


    “听不见吗……”


    沙瑞金抬头看了秘书一眼。


    “是……”


    白秘书立刻应声，转身走出门去，给王建平拨了个电话，把会议时间延后到了明天下午。


    “想给我一点下马威。”


    “呵呵……”


    “但我从不在乎这些。”


    沙瑞金一直是个讲究实际的人。


    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从来都不太放在心上。


    反正是要收拾王政那一派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清算，今天这账先记着。


    正好……


    趁着这次拖延的时间。


    他要彻底对王政的势力下手。


    他要让整个汉东官扬知道，他沙瑞金是个记仇的人。


    “领导，已经安排好了。”


    “嗯……”


    “调整一下今天的安排。”


    “是……”


    白秘书连忙从兜里掏出钢笔和笔记本。


    沙瑞金一边喝粥一边开始安排。


    “上午八点出发，去医院看看刘省长，记得带点东西，是私人拜访。”


    “九点半出发，去看望汤光耀主任。”


    “十一点，去拜访前任省委副书记梁群峰老同志。”


    目前在汉东，资历最老的也就是这三位。


    要是论资排辈的话，刘省长也只能排在第二位。


    但他毕竟是在任省长，而且是因病住院，自然要排在第一位。


    接下来两位，则是汉大帮的重量级人物。


    也正好借此试探一下汉大帮的态度。


    “下午……”


    说到下午，沙瑞金稍作停顿，随后说道：“取消下午安排，我要去看望陈伯伯。”


    “好的……”


    白秘书转身去处理安排。


    天海，中福集团总部。


    党委副书记兼董事长林满江的办公室。


    帝国中福集团，宣传部副总监齐本安，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张红木办公桌前。


    红木桌后，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神情干练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中福集团董事长林满江。


    “董事长……”


    齐本安恭敬地打了个招呼。


    林满江没有立刻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才示意：“坐吧……”


    “谢谢董事长……”


    齐本安拉开行政椅，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听说你的老师是汉东的高育良书记。”


    “是的，我是汉东证法大学法学系94届的毕业生。”


    “你们汉东证法大学，在汉东的影响力不小。”


    “林董也了解我们汉东证法大学。”


    林满江笑了笑：“当然了解，谁不知道汉东证法大学，那是汉东官扬的‘黄埔军校’。”


    “你的老师高育良，更是被称作‘校长’。”


    “哪怕是我这个掌管着价值数万亿资产、担任中福集团党组书记兼董事长的人，到了汉东，也得规规矩矩地坐好。”


    他这话也算是自降身份了。


    “林董，您太谦虚了。”


    “这没法比……”


    齐本安连忙笑着回应，语气有些尴尬。


    心里也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林董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


    林满江伸出食指，笑着摇了摇头。


    在体制内，事业单位天生就比不上行政单位。


    不管是发展前景还是上升空间，都差着一大截。


    像他这样的级别，想要再进一步，几乎没有可能，除非背后有人能上达天听。


    否则，只能在这个位置上退休。


    他把齐本安叫来谈这个话题，显然另有深意。


    但现在还不能急，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告诉你一个消息。”


    “您请讲……”


    齐本安立刻坐直身子，神情严肃。


    “我听说，你的老师高书记，可能这个月就要出任汉东省的省长。”


    “四十九岁当省长，真是前所未有。”


    林满江眼神中透出一丝羡慕。


    他今年五十二岁，也不过是个副省级干部，而且还是事业单位的副省级。


    事业单位的天花板，天生就比行政单位低。


    他现在想通过齐本安这条线，搭上高育良的关系，好为自己找个靠山。


    万一柳书记真能更进一步，他也能顺势再搏一把。


    ……


    此时，天山首府。


    柳俊正在部队视察。


    “柳书记……”


    “京城来的电话。”


    刚结束视察，他的秘书拿着手机，一路小跑过来。


    柳俊威严地点了点头，接过电话。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我是柳俊。”


    “柳书记，我是孙副院长。”


    “老孙，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


    “是这样的，汉东省长刘海突发心脏病，现在住院。


    前天院长和他通了电话，刘海有退休的意思。”


    “组织这边也尊重他的意见，考虑到他多年来的辛劳。”


    “打算让他退居二线，先安排到汉东省政协主任的位置上，让他安心养病。”


    “考虑到汉东当前局势复杂，组织这边也想听听您的意见，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柳俊淡淡一笑：“我尊重组织的安排，天山和汉东隔着几千公里，我对那边的情况也了解不多。”


    孙副院长接着说道：“这边考虑，让高育良同志接任汉东省省长。”


    “直接当省长？”柳俊眉头一皱。


    “是的，直接任汉东省长。”


    “这恐怕不太合适。”


    “柳书记您怎么看？”


    柳俊语气平静：“按惯例，省委专职副书记接任省长，中间也该有个考察期。


    直接任命，恐怕会引起议论。”


    “我建议，让高育良同志暂时负责汉东省正府日常工作。”


    “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请孙院长继续说。”


    “高育良现在是汉东证法委书记，如果再负责省政府日常工作，恐怕精力顾不过来。”


    孙副院长的真实想法其实很清楚：


    一边是省长，一边是政法委书记，这两个位置一旦集中在一人身上，权力未免太大。


    汉东的一把手恐怕也会有所忌惮——既要管政府，又要掌政法，权力过于集中。


    “注意力不集中，就证明他难以胜任。”


    “正好借这几个月观察一下。”


    “若高育良同志能胜任，那自然一切顺利，等考察期一过，便让他专心投入到省府工作中。”


    “如果在考察期间高育良同志出现分心的情况。”


    “那便说明此人能力不足，我们这边也好另选合适人选，争取将汉东这艘船引导到正确的方向。”


    “在人事安排上，我们既要敢于用人，也该谨慎行事，否则容易酿成大错。”


    柳俊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后，孙副院长无奈地回应：“我会将柳书记的意见传达上去，具体安排还是要看组织的决定。”


    “那就这样吧……”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呵……”


    “直接任命为省长。”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吗？”


    省长的位置好吗？当然好，甚至比省委副书记还要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