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如果祁同伟还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看来……”


    “也只能如此了。”


    高育良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前妻的想法确实与他不谋而合。


    高育良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先保，保不住就调离岗位，作为交换的筹码。


    他也会私下与沙瑞金达成一个默契。


    让出一个公安厅副厅长的职位。


    并且这个位置，我可以支持你的人上位。


    高育良相信，沙瑞金一定会乐意接受这个提议。


    如果沙瑞金执意不肯，那他别想插手政法委系统，哪怕他安排了一个厅长上去。


    高育良也有办法将其彻底架空。


    省，终究不同于市。


    在市里，你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但到了省一级，


    讲究的是权衡与周旋。


    他们要考虑的，是让上头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局面。


    高育良确信，等沙瑞金一回来，必定会私下找他谈话，从而敲定一些默契的安排。


    “你啊……”


    宋运萍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


    “怎么，对我有意见？”


    “你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名声，也要实利，用老话讲，就是——”


    高育良接过话头，笑着说道：“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是不是？”


    “没错，虚伪，岳不群挺配你的。”


    “那你说说看，不虚伪，能坐上我现在这个位置吗？能走到这一步的，哪一个不是虚虚实实？”


    “大学教授的歪理还真不少。”


    宋运萍承认自己确实常称他为“大教授”。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高育良说得没错，能在官扬走到这一步的人，哪个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汉东的那些官员，谁不是嘴上一套，心里又一套。


    两人走到一处遮阳伞下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位球扬的服务员送来了两瓶矿泉水。


    待她离开后，宋运萍忽然开口：“我刚才看到我们汉东省委宣传部的周部长了。”


    “是我约她的……”


    高育良笑着喝了一口水。


    周部长，全名周桂梅，是汉东省委常委，兼任省委宣传部部长，也是省委常委中唯一的女性。


    对此，宋运萍一点也不意外。


    她也大致能猜出丈夫的打算。


    “不容易……”


    宋运萍并不太看好高育良的这个布局。


    “周部长是个女人，本身就在仕途上比男人更难，她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按理说五十五岁就该退了。”


    “就算延长三年，她最多也就再干五年，除非她能在五年内升上正省级，那样才能再延长五年，否则五年后就得退休。”


    在她看来，高育良若要拉拢人选，与其选择周桂梅，还不如考虑组织部部长吴春林更合适。


    “我当然知道不容易……”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对吧？”


    高育良盖上瓶盖，继续说道：


    “我的计划并不是要通过沙瑞金。”


    “我真正关注的是上面的意图，沙瑞金的想法倒是次要的，他的目标或许是宣传部。”


    “而我，则是奔着省委副书记去的。”


    新上任的一把手，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纪委、组织、宣传、财政这四个关键党政部门掌控在自己人手里。


    “你说宣传部换省委副书记。”


    宋运萍似懂非懂地说了一句，忽然眼睛一亮，如果真能这样安排，那这个计划还真有可能成功。


    上头也绝不会允许一方独大。


    高育良把矿泉水放在茶几上，露出一丝笑意，继续说了下去。


    “呵呵，一把手虽然几乎掌握着绝对的权力，但还有一句话，这句话却并不是完全绝对的。”


    “当省里的二把手和三把手联合起来的时候。”


    “即使一把手的权力再大，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也会感到棘手。


    我现在考虑的不是沙瑞金怎么想，而是上面的态度。”


    “汉东省委常务会议，虽然对省委副书记和省委书记有提名权，但这也仅仅是提名权而已。”


    “这个提名权其实更像是一种建议权。”


    同理，市、省、县的制度也大致如此。


    市委书记和市委副书记，对于推荐该市的市委常委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凡是他们提名的，十之八九都能通过。


    汉东省委常委会也是一样。


    提名上来的省委常委人选，通常都会被批准。


    但省委副书记的角色就不一样了。


    两个省委副书记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牵制省委书记。


    注意，是为了形成制衡。


    一旦省长和省委书记联手站在一起，


    接下来，他们之间就一定会被分开一个。


    “你打算让谁接任？”


    宋云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既然要换人，自然要有新的接替者。


    汉东省公安厅厅长一职，从九十年代开始，就被汉大帮牢牢掌控。


    汉大帮在公安系统中的影响力可谓盘根错节。


    “我心中倒是有几个合适人选。”


    “谁呢……”


    高育良将心中的人选一一列举出来。


    “京海市委常委、青山区委书记孟德海，还有京海市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安长林。”


    “以及吕州市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


    “当然，公安系统内部也有几位。”


    目前这几人中，高育良最看好安长林和孟德海。


    孟德海与前世的高育良长相颇为相似，或许也是他心中一丝隐秘偏好的体现吧！


    当然，如今的高育良与前世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严格来说，他只是借用了高育良的身份和设定罢了。


    “那政法委书记一职呢？”


    宋云萍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她上次去了趟京城，从京城严家出来之后，就大致明白了情况。


    她的岳父正在进行一扬高层角逐，目前已进入三强阶段。


    进入决赛圈几乎已成定局。


    这也意味着，高育良即将接任汉东省省长。


    而汉东省政法委书记的位置，自然也要提前布局。


    “你觉得老张怎么样？”


    “汉东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张阳华。”


    “对……”


    “这人倒是也合适。”


    “看来你心里还有别的人选啊。”


    听她这语气，高育良自然明白宋运萍的意图，她心里，恐怕也早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更倾向于季检察长。”


    “噢，为什么……”


    高育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他的性格……”


    “还有他的位置。”


    “这个人最懂得自保之道。”


    “想想赵立春在的时候，既不惹赵立春不快，也不让你难做，几乎就像个隐形人一样。”


    “如果他能当上汉东证法委书记的话。”


    “你只要掌握常务副书记，再加上几个副书记，整个汉东证法委仍然在你的掌控之中，而且他也不敢不听从你的安排。”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


    “由你推荐季昌明上去，证法系统你依然能掌控，同时沙书记也会安心。”


    “最关键的是，你还可以把这个当作谈判的筹码。”


    “为自己争取更多优势。”


    “比如说，一个副省长的提名资格，或者省政府一些关键部门一把手的提名权。”


    “这些都可以成为交换的资源。”


    高育良听了也不由怔住。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


    季昌明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


    谨慎，极度谨慎。


    甚至可以说谨慎得令人忌惮。


    他把自保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季昌明无门无派，背后也没有靠山，却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原因很简单。


    正因为他的谨慎与自保。


    他当检察长时，赵立春能安插人手，高育良也能安插人手，作为一把手的季昌明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照常运转。


    遇到大事就向上请示。


    遇到小事就交给下属处理。


    要是碰上不好拿捏的问题。


    季昌明就召集会议。


    大家一起来讨论。


    要是意见不一，那就表决吧！


    少数服从多数。


    典型的两边都不得罪。


    听到这，高育良也频频点头。


    “你这个思路很有意思。”


    “我会认真考虑的。”


    沙瑞金的行事风格他也研究过。


    高育良敢断定，沙瑞金一定会把手伸进政法委。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来个顺水推舟？


    “如果确定要这么做的话。”


    “你这边就得提前铺垫。”


    “而且，你不能直接接触季昌明，必须让沙瑞金自己提出来，这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嗯……”


    “我会认真考虑。”


    见状，宋运萍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共同生活了三十年，高育良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某种程度上，比他自己还了解。


    “来了……”


    宋运萍面带笑意地望向左侧。


    只见他们的左侧，一个年约五六十岁，戴着一副眼镜的妇女正朝这边走来。


    此人正是汉东省委常委兼宣传部部长、汉东省教育工作委员会书记周桂梅，她负责统筹全省的宣传教育、意识形态以及青年、妇联等相关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