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握住裴宴礼的手，触碰到男人干燥温热的手心。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手腕上戴了一块百达翡丽。


    如此温润的手，却让沈知立刻想到它不戴手表时，曾经握住过她的脚踝，毫不费力地往里床边带。


    那时候，裴宴礼欺身而上，咬着她的耳朵低语。


    “知知，你觉得你比得过我的力气吗？”


    这些画面像是被浓缩的三倍速，在沈知的脑子里闪过，吓得她往回撤手。


    裴宴礼并没觉得有什么，收回手垂在身侧，低头看着沈知。


    “B大人才辈出，后生可畏。”


    说完，他转身朝着主位走过去。


    两人前后交集不过两分钟。


    校长笑着把裴宴礼迎入上位，等他坐下时，其他人才一一落座。


    这桌上坐的都是最杰出的校友，也是捐款数最多的，免不了彼此敬酒、交谈，不少合作就在谈笑间生成。


    沈知没心思管这些事，她拿着筷子，可根本没吃什么菜，要不是旁边的外国友人好奇地询问这些是什么，她估计都不会开口说话。


    友人品菜时，沈知喝了口服务员上的龙井香茶，借助飘散的茶气瞥见裴宴礼在远处和身边的人说话，根本没关注她。


    一时间，她为自己可能逃过了一劫而庆幸，又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而略有失落。


    这人就是如此，哪怕坐在这里不说话，照样能牵动她的心绪。


    觥筹交错，沈知坐立难安，一顿饭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终于熬到结束，如获大赦。


    散场时，校领导陪着裴宴礼先出去了，沈知才敢喘气。


    那位外国友人最后走，随手扯了一张白纸写了个号码递给她，兴冲冲地邀请沈知以后有空去他那里做客，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很喜欢中国文化。


    沈知想，多个朋友多条路，礼貌地收下。


    等到外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慢吞吞地挪出这个高级会所，抱着一丝不切幻想的期待，想他会不会出于礼貌先送走校长，自己也好逃避掉今天撒谎的事。


    “沈知，你还没走？”


    钟祥从另一头走过来，手里拿着件外套，“我开车了，今天没喝酒。送你？”


    沈知还没回话，另一侧忽然有车鸣笛，在暗夜中格外刺耳。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一辆纯黑色的宾利停在转角，车头正对会所。


    车灯的光恰好照在会所门口的两人身上。


    沈知视力好，一眼看到了连号的车牌。


    整个霖城只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牌子上路。


    钟祥没注意，又回头看沈知，“走吗？”


    沈知手心发汗，心沉谷底，“不了，我家里人给我叫了车。再不回去……有麻烦。”


    “管这么严？”钟祥有些无奈，但也没再深究，“也是，这么好看的女儿是得多关心。那我先走了，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好。”


    看着钟祥驱车离去，沈知才敢下台阶，小跑着去那辆宾利前。


    副驾驶上，秦乐走下来给她开车门，“沈小姐，请上车。”


    沈知弯腰坐进去，看到后座的男人靠着皮质座椅，眼睛阖住，一点酒味混合着烟味在车厢里，搅入男人身上常年混合的冷松针的气味，没那么刺鼻。


    静默片刻，沈知凑过去扯了扯裴宴礼的袖口，声音软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裴宴礼睁眼，描过沈知的唇，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提前告诉你，好让你骗我？”


    “……”


    沈知吞了下口水，“我……我怕你担心。”


    裴宴礼嗤笑，手臂随意地搭在车里的扶手上，“是怕我担心，还是怕我？”


    这下沈知不吭声了。


    裴宴礼靠回去不再看她，说，“去舟山别墅。”


    话落，车里陷入安静。


    沈知看到裴宴礼闭上了眼睛，呼吸很轻，似乎是睡着了。


    可她知道，他不会放任自己在车里有不好的姿态，特别是睡着后的不可控状态。


    但是他一句话都不说。


    关于今天晚上的所有事，他只字未提。


    可沈知心里的忐忑一点没少，反而不断加深。即便车内温度舒适，她也摸到了手心浸出的汗。


    车子开了多久，车内就沉默了多久。


    车子抵达舟山别墅时，沈知的掌心被她自己搓红了。


    司机很有经验，停得稳。


    秦乐下去开车门的时候，裴宴礼正好睁开眼。


    沈知急匆匆地跟上去。


    舟山别墅是裴宴礼购置的一处私宅，连同周边的空地也容纳进来，整合成了一个小的庄园，花了一年才修缮好。


    沈知随着裴宴礼进门后，见男人把外套解下来，递给自己。


    她愣住，接过，可没拉动。


    这才看到裴宴礼垂首看着自己。


    不同于在校友宴上的冷淡，此刻的裴宴礼单手解开衬衫领口，另一只手隔着昂贵西装外套，把沈知拉近了点。


    沈知的睫毛被男人温热的气息烫的发抖。


    她知道，裴宴礼从不解释，更不会开口找别人要解释。


    此刻的行为，已经是他的语言了。


    沈知组织了一下，想尽可能精简，“外国友人的翻译临时来不了，我是学生会里唯一一个翻译专业的，学校信得过我就找我救场……”


    “门口的男生出于好意送我，但是我拒绝了。你不是，在等吗。”


    她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颤抖。


    裴宴礼握着她的手，听完了全部，语气淡淡，“下不为例。”


    “嗯……”


    沈知不知道他说的下不为例是指哪个。


    她只觉得，这个人逼问她的手段高明，一句话不说就让她自乱阵脚。现在连“下”指的是哪个都不说清楚。


    也许是参加鱼龙混杂的校友会，也许是骗他自己在家，又或许……他在意钟祥送她这件事，让她下次不要靠近他。


    沈知琢磨着，忽然想起自己微信上问的那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


    “你怎么提前回……”


    还没说完，她被人腾空抱起，进了二楼浴室。


    裴宴礼出差一周，身上的精力仿佛用不完。


    和刚刚的冷静克制全然不同，在床榻事上，他向来放肆。


    从浴室到房间，每一处都留下了痕迹。


    沈知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被人抱着，放进一片柔软里，什么话都问不出了。


    —


    翌日醒来，外面阳光正浓，淡淡的金桂香弥漫在床头，沁人心脾。


    金桂是裴宴礼修缮庄园别墅时特意让人种在窗户口的。


    桂树的香气安神，又有灵气。所以每到十月，他一定会来这边小住。


    沈知醒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舟山别墅专门移栽的金桂香。


    她反应两秒，看着眼前深蓝近黑的真丝床单，才意识到自己不在小公寓，而是舟山。


    身体的感官被窗户缝隙里透下来的光一点点唤醒，沈知身上的酸疼感攀爬到她的每一寸皮肤上，想动一下时，浑身都有种要散架的感觉。


    她下意识伸手，发现旁边空了一块儿。


    手腕上的红痕尚未消退，说明裴宴礼确实回来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欢/爱过后的味道，沈知耳根通红，起身时看到自己昨天穿的衬衫已经被扯坏，偌大的卧室里，裴宴礼给她准备的衣帽间在一楼。


    无奈，她只能捡了裴宴礼昨天穿过的衬衫套上。


    他的个子高，衣服宽大，衣摆垂下来时正好遮住她的腿根。


    好在只有两颗纽扣坏了，勉强能穿。


    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说话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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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从外面传过来。


    “好，知道了。”


    裴宴礼推门而入，拿下手机，眼神落在沈知的背影上。


    看着一双笔直匀称又白皙的双腿，他眼神暗了下，上前从背后把人拥住，“喜欢衬衫？”


    沈知耳尖红，“我的衣服穿不了了。”


    裴宴礼看了眼地上坏了的香槟色衬衫，难得笑了下。


    沈知转身时才发现他已经穿戴妥当，一身高定的西装勾出宽肩，头发都打理得整整齐齐，腕上戴着一块新的机械表，颜色跟他的衣服很配。


    他的衬衫领口还是空的，果不其然，一条领带落在她的手上。


    沈知认命，垫脚替他系领带。


    其实她最开始是不会的，裴宴礼找人来教了，她打的也不好。


    后来裴宴礼得知，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亲自教她。


    那时候沈知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容易分神。


    结果裴宴礼握住她的手腕，告诉她，如果打不好，下次这个东西会用在她身上。


    裴宴礼在床第间的时候，跟平时是不一样的。


    沈知吓得不行，一星期内就熟练得像是老手了，甚至还能摸清楚他喜欢的松紧度。


    那条深蓝色的领带被沈知的手指带着，于孔里穿梭。


    她没抬头，也感觉到裴宴礼在低头看她。


    气氛过于尴尬，沈知不由开口，“你昨天还没说，怎么提前回来了？”


    裴宴礼靠着桌子，把她的长发缠绕在手指上，“国外分公司的事忙完就回来了。”


    “……”


    真是惜字如金。


    沈知很想把领带一勒到底。


    但是她不敢。


    打领带的时候，裴宴礼的手机又响了。


    下一刻，裴宴礼的笑敛了几分，换了只手接电话。


    “妈。”


    “昨天回来的，参加了B大的校友会，结束的时候太晚了就没去老宅。”


    沈知离裴宴礼很近，能听到那边裴夫人在说什么。


    “就知道你还算有心，上次跟你提的事还记得。林家二小姐这个星期援非回国，你就提前回来了，这才是诚意。”


    沈知打领带的手忽然抖了下，一不小心把打好的领带结扯开了一点。


    她几乎是慌乱地调整，耳朵里落的是裴夫人清晰可闻的声音。


    “林大小姐嫁去了国外，夫家有势力。林二小姐可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全家都宠着。加上她知书达理，人又漂亮，配得上我们裴家的门第。”


    裴夫人不急不慢地说着，最后补了句——


    “晚上回来吃个饭吧，老太太念叨你。”


    ……


    裴宴礼听着，手指敲着桌面。


    在裴夫人说完话后，他回了个嗯，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时，他看到领口许久没见到过的有些不对齐的领带，眼睛眯了下。


    沈知后退一步。


    裴宴礼把手机放进怀袋里，手指勾起歪歪扭扭的领带，似笑非笑，“我戴这个去开会？”


    沈知不看他，“很久没打，手生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裴宴礼问，“怎么了？”


    “没怎么。”


    沈知咬住唇，“你找秦乐给你打吧，别耽误你的事。”


    话是这么说，她希望他多想一点，多问一点。


    裴宴礼聪明绝顶，几件事稍微联系一下就能想清楚的。


    可他没问。


    电话再度响起来。


    裴宴礼的语气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好，冷了一点。


    “会议按原定计划开始，让市场部的人也过来。我一个小时后到。”


    裴宴礼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外走。


    沈知看到，他毫不犹豫地摘下了那条领带握在手里。


    下一刻，沈知只听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住，整个屋子陷入巨大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