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旺村才待几天，许长赢又要出门了。叶青平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地里除草。


    许长赢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又重新下地挣公分了。虽然许长赢承诺过供销社暂停营业的这段时间工资照发，除非供销社真的开不下去，否则不会开除员工。


    跟许长赢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供销社的异常叶青平也是看在眼里，只是戳穿这件事对大家都没好处，她就一直装作没看见。


    对于供销社的运营模式，叶青平心里有自己猜测。跟陈春生一起干活的时候，从他透露的信息中能断定他们这两个员工的工资，实际上许长赢自掏腰包发的。


    赚钱有多不容易，叶青平深有体会。


    供销社不营业，她也没上班，那绝不能白拿工资。


    平时许长赢对她的好，叶青平一直记在心里。至于在许长赢离开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供销社，这点小事权当友情帮忙了。


    只是叶青平心里有些不爽，许长赢怎么走了也不跟自己说一声，还要陈春生来转告。


    不是许长赢把叶青平的重要性放在陈春生后边，只是陈春生因为寻造门木材这事早早出门，碰到正赶路去坐船的许长赢三人，这才知道她又要离开的消息。


    因为要抓紧时间赶去省城，许长赢想着不在大清早打扰他们，只在院子门上贴了张纸告知自己暂时离开的事……


    赶路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更别提六十年代这交通条件，让难受加倍。


    经过走路、坐驴车、摇火车的轮番折腾，历时两天一夜许长赢终于到了省城。


    晚上七点多接近八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省城不愧是全省最发达的地方，街上此时还灯火通明，有许多人在街上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可惜累得不行的许长赢没心情欣赏这份热闹，只想赶紧洗澡躺下睡觉。


    他们要去的招待所在离闹市更远一点的地方，住宿费便宜。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发呆的许长赢，忽然想到，她穿过来的这几个月里在招待所住过的日子，没准比整个长旺村的村民加起来的都多。


    招待所的楼层比周围普通的民房都要高，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夜景，灯火绚烂的模样堪比几十年后的繁华。


    如果大家都能来看一看就好了。


    ……


    心里装着事，许长赢早早就醒了，于是干脆出门买早餐。因为足够早，街上没有什么人，还让她跟早餐摊老板来了场不用券的交易。


    老板轻车熟路地开价，显然平时没少干这事。


    回到招待所，她一边吃早餐，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董洁仪都被抓了，那她干过的事肯定统统都要清算。那么她用关系来查封许长赢的供销社，要挟许长赢的这事，肯定也浮在水面上了。


    该怎么解释长旺村供销社的来历，许长赢苦思冥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许长赢叹了一口气，要挟她的人被抓了，但处境并没有变好，面临的风险反而增加了。


    自己真的能在那些经验老到的审讯人员面前掩饰这充满漏洞的行为吗？


    但是否定的。


    闻景和敲响许长赢房间门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坦白一些，当然一切只包括违法经营供销社和去黑市进货，并不包括自己是身份造假的穿越者，还拥有一台远超时代科技的超级3d打印机。


    “是准备出门了吗？”许长赢问。


    许长赢身上平静下来的状态，在闻景和眼里十分明显。也许经过这三天，她已经想通了吧……


    希望真的想通了，两人僵硬的交流比陌生人还要不如，这让他心如刀割。


    文栖远吃着许长赢买的早餐，内心十分好奇，赶路的时候还愁容满面的人，怎么一道目的地就跟满血复活了一样。


    难道一路上愁的不是到这接受审讯，而是赶路太辛苦了？


    不过，不管什么理由，恢复正常就好。起码景和不用跟着也愁容满面了。


    一行三人进了省城警察局就被分开了。


    许长赢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紧张地环境里，安静就是一种折磨。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许长赢反而为即将要到来的，带着风险的坦白而感到安心。起码这一次过后，她再也不用背着这个秘密，提心吊胆地生活了。


    没想到进来的人里还有个熟人。


    唐承烨拉开许长赢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而他们对面也坐了两个人。


    一个人的年纪较长神情十分严肃，眼神锐利，另一个人则比较年轻，手里还拿着记事本和笔。


    经验多资历老的人问询，年轻需要学习的人记录，这搭配很合理。


    只是……唐承烨为什么坐在旁边呢？


    许长赢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唐承烨是以她的上线的身份出现佐证她的证词的。其实，说是让他们俩对簿公堂也差不多。


    大多数时间是对面问，许长赢答，偶尔对面的审讯人员需要确认她话里的真实性，向唐承烨求证，他才会开口。


    在审讯室里坐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这场问答才告一段落。不过问答结束并不代表，许长赢可以离开了。


    她又恢复成之前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的境地，只不过此时没有了紧张。豁都豁出去了，最差的情况不过就是铁窗泪罢了……才怪……


    铁窗泪哪有那么容易接受，她奉公守法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一朝穿越就摊上这么多事，想想也是十分倒霉了。


    不过，如果重来一次。再回到刚穿越那会，许长赢还是会选择冒险开供销社。


    当初如果不冒这个险，没准早就因为身份不明被抓起来，或者被赶出村子在山上当野人了。


    咕——


    肚子的叫声在静谧的空间内十分明显，许长赢不由庆幸这里只有自己，好歹不用面对尴尬。


    在饿得肚子发出叫声没多久之后，唐承烨就拿着三个铝饭盒走了进来。这时间巧合到，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哪里窥视着这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先吃饭吧。”唐承烨贴心地把铝饭盒的盖子一一打开，摆到了许长赢面前，“你的情况有些复杂，要商量出处理结果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见鬼的温柔语气，居然是从你小子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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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出来的吗？


    许长赢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唐承烨反常到她甚至怀疑他可能在饭菜里下了毒，要把她毒死在这。


    这屋里就两个人，唐承烨自然不会注意不到许长赢脸上古怪又警惕的神情，他甚至能猜出她未宣之于口的吐槽。


    许长赢跟别人相处的时候都是挺温柔有耐心的，唯独每次跟自己说话，时不时就要刺上两句。


    这区别对待的缘由，唐承烨自己心里也清楚。


    面对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人，其实许长赢的态度已经算得上不错了。他有些懊恼以前自己的态度过于苛刻，但若是重来一次，也仍会这样行事。


    虽然并非唐承烨所想的，许长赢身上涉及命案，但是她确实做了一些越界的事，这恰好印证了他莫名其妙警惕的直觉。


    许长赢不是那种会为了赌气而亏待自己的人，饿了就有人送饭菜，干嘛不吃呢？况且这饭菜算得上是丰盛了，这红烧肉冒着油光的样子，把她胃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村里的肉食多来源于自家养的家禽，但这些都是村民赚钱的宝贝，不会轻易宰杀和交易。许长赢也托人养了鸡，为了吃蛋也不会轻易杀掉。去镇上倒是能买到肉，但是肉票也不是那么好搞到的，再加上去镇上浪费的时间和路费，常常去买肉吃不划算也不现实。


    待在村里的日子，就算兜里有富余的钱，也不是经常能吃上肉。以至于从前对肥肉敬而远之的许长赢，现在看到油光锃亮的红烧肉，喉咙都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


    唐承烨本来以为许长赢会因为在审讯室里坐了这么久而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比如不安、惊恐、生气等，看到饭菜也会觉得食不下咽，他专门挑了把自己那份比较好的菜换过来给她。


    谁知道，看到饭菜摆到面前后，许长赢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甚至好像压根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唐承烨有些无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深呼吸。


    “许长赢，你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这句话里隐藏着主人刻意压低的情绪。


    叫嚣的胃终于迎来了抚慰的食物，被饥饿感折磨得生出的些许烦躁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美食果然是灵丹妙药啊！许长赢终于可以分出些许注意力到正在隐忍着情绪的唐承烨身上了，“听到了，听到了。你不是让我先吃饭吗？”


    许长赢夹起一块方正的红烧肉朝着他举了一下，展示过后，嗷呜一口吃掉，嚼嚼嚼，“谢谢了啊，你带的饭很好吃。”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唐承烨忍不住哼笑了出声。当事人心大到这种地步，倒是他多虑了。他真的想钻到许长赢的脑子里，看看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将隐藏的秘密全都公之于众后要承担的后果吗？还是以为自己在走私案里协助有功，就一定能抵消掉犯的那些错了？


    唐承烨想不明白，她真的只是为了给尚是陌生人的长旺村村民行方便，就接下一张鸡肋的供销社经营许可证，冒险去经营吗？


    在长久的相处后他一边相信许长赢的善良，一边又因自己的多疑忍不住将人类常有的算计安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