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玥一下就回过神。


    她的脸也有些红了，只是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清楚。


    她跟在高聿祺的身后。


    一前一后，一步一步。


    这样沉寂的瞬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气氛平静，比平日的画室还要静，静到陈南玥忍不住低头。


    直到下了楼，高聿祺关了手电筒，把一楼的灯也给关了，出了画室。


    他转身，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寂静，率先开口，“你怎么回去？”


    陈南玥呆了一下，“……我坐公交。”


    高聿祺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处。


    灯火阑珊，车水马龙，这个点的公交站，空荡荡的。


    “这时候还有公交车？”


    “有的。”陈南玥应着。


    画室在芙城东边，陈南玥住在芙城西边的云花巷，每天都要赶上最后一班的公交车回去。


    想了想，她补充，“最后一班，45分的公交车。”


    高聿祺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手表，“还有五分钟，太晚了不安全，送你到公交站。”


    “啊。”陈南玥心思飘忽，“哦。”


    高聿祺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解。


    陈南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对于他的话也一直都是一问一答。


    看起来特别疏离，小心翼翼，不过也正常，他们之间本身就没有什么交集。


    他的身份在画室里更多的是学长。


    不过眼前这个女生的反应比其他人更要淡漠，高聿祺想到了那天陈南玥搜索“合群”的事，也不再继续多想下去。


    继续一前一后地往公交站走去。


    对于这样和谐，多少有些氛围的独处。


    是从前万万不敢想。


    是万分需要珍惜的。


    陈南玥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她也不知道旁人是如何和暗恋的人相处的。


    只是这一刻，她像是随风逐流的一叶扁舟，沉浮着，找不着方向。


    实在是因为太轻飘了，这种感觉。


    五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


    她的运气和时间特别的刚好。


    恰好站在公交车站上，远远就能看到公交车往这儿驶过来。


    似乎再不说些什么，就没法说出口了。


    陈南玥转身朝高聿祺说话，“谢谢。”


    抿唇，稍稍吸了一口气，“那个……感冒了要多注意休息。”


    她像是还在纠结着前不久的事情，在这会儿依旧还想着解释，“我没有被你吓到，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南玥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想了想，“学长，希望你不要误会。”


    高聿祺听她说话，“噗嗤”一声笑出声。


    在这个夜晚里，他的声音低哑含笑，莫名的好听。


    “谢谢啊。”他停顿，漆黑眼眸深邃，气定神闲，“只是，在这个画室里，你是第一个叫我学长的。”


    “太客气了啊，下次叫我名字。”


    风渐渐将那清冷冷的话音吹散。


    陈南玥有些意外，眼眸瞪得大大的。


    然而高聿祺已经转过半个身子，“公交车来了，回去吧。”


    说完，他已经彻底转过身，“下车记得给你家里人发信息。”


    “太晚了不安全，早点回家。”


    公交车停在她的身后，发出“嘀—”的一声，车门开起来，提醒着陈南玥应该上车了。


    陈南玥看着高聿祺已经走远的背影。


    她转身上车。


    付过钱，隔着透明的玻璃车窗，继续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高聿祺。


    她真的，很想再和他相处一会儿。


    哪怕，半秒。


    你看，他就是这么好的人啊。


    你看，暗恋就是这样，这样平静，又这样想要多一点点。


    .


    陈南玥下公交站时恰好十点二十分。


    整个云花巷只有几盏暗暗的路灯，原本这条路是没有路灯的，只不过偶然有几个宿醉的人摔过，又有几只流浪狗在大晚上吠叫过，这才有人找了居委会大吵大闹了好几个月，才装上路灯。


    陈南玥没有听高聿祺的话给陈梅发信息。


    她在鱼厂上班，夏天偶尔要三班倒，这会儿肯定在睡觉，陈南玥怕吵到她。


    陈南玥独自走在云花巷里，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青花板上，几分萧条，孤寂。


    她似乎一直是这样，这条路反反复复，独自走了很多年。


    回到家时，陈梅刚醒过来，准备收拾东西去鱼厂。


    见陈南玥回来，她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交代着：“厂里的车到了，我先去上班，桌上有面条，吃了再睡。”


    “还是一样的，晚上有人敲门就不要开门。”


    还是一样的，云花巷里常常有人宿醉敲错门，要是开了门做了什么和没做什么，无论怎么样，第二天有嘴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的。”


    陈南玥点头，把画包放在一旁，低头脱鞋。


    再抬头时，地上已经滴落几滴鲜红血液。


    陈南玥连忙把手放在鼻子下面。


    低头，食指已经沾到了血液。


    比大脑反应来得更快的是陈梅递过来的纸巾与关心：“怎么又流鼻血了？”


    她的语气急切：“是不是又吃上火的东西了？这两天去画室午饭晚饭都吃什么了？”


    陈南玥拿纸巾按住鼻子。


    从小到大，陈南玥流鼻血没有十次也有十五次，所以这并不算什么。


    陈梅已经弯腰去擦地上的血迹。


    云花巷和画室的距离实在太远，陈南玥在中午只能在画室附近吃饭，然后到画室休息。


    累了就趴在画室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生活拮据，她不敢多花钱。


    陈南玥没说话，陈梅一猜就知道了，“又吃泡面了？跟你说了那种垃圾食品不能多吃，说了就是不听，现在流鼻血高兴了？到时候生病了，花的钱比你现在省下来的饭钱更多！”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一上火就流鼻血，一这个那个，你身体这里就不舒服那里就不舒服，说了又不听，吃亏的都是你自己！”


    陈梅恨铁不成钢，但是这是自己女儿，又不能多说些什么。


    陈南玥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血已经止住了，她闷声：“知道了。”


    “血止住就行了，我来不及了先走了。”陈梅看了眼时间，“有不舒服就去拿点药吃。”


    “知道了。”


    陈梅推开门，准备转身离开之前，她又回头叮嘱陈南玥。


    “记住，有动静不要开门，谁来都不要开。”


    陈南玥点头，再度回答了一次知道了。


    门被关上，四四方方的房子里比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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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的云花巷路还要空寂。


    只留下桌上一碗温热的面条。


    .


    那天夜里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陈南玥睡得还行，只不过第二天上午醒来时还是觉得头有些晕。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是昨晚睡前复习文化课太晚而导致的睡眠不足。


    但去画室之前，陈南玥还是特意把水杯装了热水，拿了板黄连上清片放在口袋里。


    高三的生活不会因为病痛而有什么变化，时间也不会停止或变慢，特意等一个人。


    等上午画过素描静物和速写，陈南玥中午吃过饭后咽下几片黄连上清片，趴在画室的桌上小憩了一会儿。


    下午需要画色彩，陈南玥要画一篮的水果和罐子，她去调了颜料，顺便想想如何构图。


    宋言和她画的是一样的图。


    碰巧的是，宋言上午画的头像也是和陈南玥一样。


    坐得近，修改画的时候两个人偶尔会搭上几句话，说的几乎都是头像的事，比如让对方互相看看哪儿觉得有点问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宋言画得和陈南玥不相上下。


    兴许是宋言话也是真的少，平日里没说过什么话，所以陈南玥觉得和他相处起来竟然没有什么不舒服。


    画室里很安静，高聿祺站在画室斜侧面的方向，靠着墙，低头懒洋洋地把玩着手机。


    他的眉眼很淡，似乎在回人的消息。


    陈南玥已经调了一会儿颜色。


    “陈南玥。”


    陈南玥转过头看宋言：“嗯？”


    宋言神色奇怪地看着陈南玥：“喊你好几遍了。”


    陈南玥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宋言沉默，无情地戳破她：“你一直在盯着高聿祺。”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


    但是在出口的瞬间，陈南玥的表情还是淡了下来，“我没有盯着他。”


    “但是你一直在看着我。”


    不然怎么发现她一直在盯着高聿祺呢？


    陈南玥瞬间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看向高聿祺眼神，在其他人的眼里真的太明显了。


    她自以为的偷偷关注，其实不是“偷偷”。


    看向一个人的方向，真的好明显啊。


    陈南玥垂眸，像是无端咽下一颗柠檬，喉咙酸涩得不得了。


    宋言对于陈南玥的那句话压根就不在意，“我和你说话不需要看着你吗？”


    陈南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刚刚在想调色走神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宋言半信半疑，“你的颜料太均了，有点不透，可以加点亮色。”


    “哦。”


    宋言指了指陈南玥的盘子，“红苹果可以用白色加柠檬黄加大红，亮部加点就可以了。”


    “我知道。”


    陈南玥蹲下身子，拿刷子调颜色。


    却在蹲下来的瞬间，口袋里那板已经被抠掉四个的黄连上清片掉了出来。


    宋言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转调，“陈南玥，你生病了？”


    “是感冒了？难怪你声音有点哑。”


    陈南玥低头，正要答话，余光却注意到高聿祺似乎往这里看了过来。


    也是那瞬间，她想起了。


    昨晚，和高聿祺相处的画面。


    他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