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们走。”


    汪硕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脸上挂着热络得过分的笑容。


    “小帅医生，又见面了，在医院多亏你照顾了。”


    姜小帅眼皮都没抬，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汪硕，收起你那套，别在这儿耍花招。”


    “路过而已，你也太紧张了点。”


    汪硕脸上的笑容不变，转而看向被姜小帅护在身后的吴妈妈，微微躬身，态度礼貌得无可挑剔。


    “阿姨，我先走了，您慢走。”


    看着汪硕转身离开的背影，吴妈妈才从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她扯了扯姜小帅的袖子。


    “小帅，这小伙子是？”


    姜小帅扶着她，头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走。


    “我医院的一个病人，脑子……有很大问题。”


    他顿了顿，补充道。


    “以后见着了，您别搭理他。”


    “哎，”吴妈妈回头看了一眼，满是惋惜，“可惜了，长得挺精神的，脑子怎么就不好呢。”


    回到家，客厅里正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正准备在给吴妈妈查看身体情况。


    池骋派来的，每个月都雷打不动地来一回。


    吴妈妈看见医生，总觉得兴师动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医生，又麻烦您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来来，您坐。”


    姜小帅趁着吴妈妈和医生说话的工夫，走到阳台，拨通了吴所畏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他压着嗓子，把刚才在街角碰到汪硕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吴所畏呼吸声瞬间就重了。


    “他没把我妈怎么样吧？”


    “那倒没有。”


    姜小帅靠着冰凉的玻璃窗。


    “他帮着捡了几个土豆，然后很轻易就走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吴所畏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他……他该不会是想把我和池骋的事儿，捅到我妈面前吧？”


    “要是真的，就完了，师傅，这下全完了。”


    “你先别急，”姜小帅安抚道，“现在不还没事么。”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池骋阴沉的声音。


    “别紧张。”


    “我这就去把他捆了，打包发配到太平洋喂鱼。”


    吴所畏立刻拦住他：“别冲动啊。”


    郭城宇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往嘴里塞着薯片，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斜睨着一脸杀气的池骋，嘴角挂着嘲讽。


    “哟，这是想进去蹲大狱，给全国人民拜个早年啊？”


    池骋一记眼刀飞过去。


    “你有好办法？”


    郭城宇又捻起一片薯片，吹了吹上面的碎屑。


    “有啊。”


    池骋和吴所畏同时眼前一亮：“什么方法？”


    郭城宇换了个方向跷二郎腿：“我凭什么帮你？”


    “老子辛辛苦苦攒的二十分，让你一句话就给我搞没了，现在还想让我给你出主意？”


    他轻笑一声。


    “做梦呢，池少。”


    池骋不耐烦“啧”一声，坐到郭城宇身边抢他薯片。


    “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帮忙。”


    郭城宇懒洋洋地伸臂，一把搂住池骋的肩膀，用下巴朝自己房间的方向点了点。


    “来，咱俩单独聊聊。”


    吴所畏正满心焦灼，一听这话，眉头顿时拧成了个疙瘩。


    郭城宇却像是没看见，反而朝吴所畏挑了下眉，话却是对着池骋说的：“你不是跟小帅说，我是你的么。来啊，哥哥跟你过过招。”


    这话说得轻佻，带着一股子欠揍的劲儿。


    池骋额角青筋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薯片袋子捏爆。


    他跟吴所畏对视一眼，后者眼里全是狐疑和“你们俩什么情况”的质问。


    池骋用眼神安抚他：别理这疯子。


    得到吴所畏的允许，他跟着郭城宇进了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吴所畏探究的视线。


    池骋一进屋，大喇喇地在郭城宇的床边坐下。


    他浑身的烦躁没处发泄，随手捞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皮面笔记本。


    随意翻了两页，上面是隽秀有力的字迹，记录着一些日常琐事，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温柔。


    池骋嗤笑出声，语带嘲讽：


    “哟，郭大少爷还玩纯情这套？记这么多，不怕把姜小帅惯出一身臭毛病？”


    话音刚落，郭城宇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劈手夺回本子，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揣进怀里，眼底的警告意味十足。


    “这不是给你看的，别TM瞎碰。”


    池骋见他这副紧张模样，反而觉得有趣，心里的火气都散了些。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烟雾缭绕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的痞气。


    “行了，搞这么神秘，到底想问什么？有屁快放。”


    郭城宇没立刻说话，拉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双平时总是含着笑意的眼，此刻却像两汪深潭，沉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池骋指间香烟燃烧的细微声响。


    半晌，郭城宇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


    “池骋。”


    “你也是重生的吧。”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池骋夹着烟的手指在空中停住，烟灰簌簌地落了一截。


    他掀起眼皮，那双总是带着狠戾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惯常的暴躁，反而是一种了然。


    他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郭城宇这只老狐狸。


    “怎么看出来的？”


    他把烟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郭城宇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你对吴所畏那股不要命的疯劲儿，还有对汪硕，能一下子断得那么干脆。”


    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这儿，还没坏。”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像是要穿透池骋的伪装，直视他的灵魂。


    “而且，你比以前……更像个人了。”


    池骋深吸一口烟：“你想知道什么？”


    郭城宇身体微微前倾，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上辈子，我和姜小帅……最后在一起了吗？”


    池骋抬头，对着天花板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玩味。


    “成了。”


    郭城宇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眼底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真的？”


    “不仅成了，还甜得腻死人。”池骋掸了掸烟灰，“你那本日记，后来写了十几本。”


    狂喜冲刷着郭城宇的四肢百骸，他整个人都舒展开了，重新翘起二郎腿，嘴角是压不住的得意。


    他朝池骋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问道。


    “那……谁在上面？”


    池骋脸上的玩味瞬间变成了肃穆，他掐灭了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眼神看着郭城宇。


    “郭子。”


    “我以前是真没看出来，”池骋的语气带着三分敬佩，七分惋惜，“你为了他，能做到这一步。”


    郭城宇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什么意思？”


    池骋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某种表彰。


    “你骨子里，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这话听着不对味儿，郭城宇的脸色开始不对劲。


    池骋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气声一字一句道。


    “你想想，就姜小帅那个小身板，他能在下面么？”


    郭城宇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池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最后补了一刀。


    “所以，只能是姜小帅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