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船垂着眼皮，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压着嗓子开口，“不是。”


    学生时代的前夫哥还挺嘴硬。


    陶枝抿抿唇，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别装了，我鼻子很灵的，我都认出你身上的味道了。”


    余船身体微僵，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不动声色的往远离陶枝的方向挪了挪。


    他妈是卖鱼的，平时放假他都会帮妈妈杀鱼，初中时代总有人说他身上有一股鱼腥味，吵着不要坐他附近。


    后来他每次来学校之前都会用肥皂将校服洗好几遍。


    陶枝闻到什么味道了？她会不会嫌弃？马上也不想坐他旁边了？


    余船抓着笔的手微微握紧，面上不显，淡淡开口，低声问，“是……什么？”


    “肥皂味啊，还有一点被阳光晒过的味道。”陶枝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近，“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救我，还……”


    还突然抱她呢？


    听到不是鱼腥味，余船松了口气，但是对于她提出的问题，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余船思索了几秒，低声解释，“抱歉，我认错人了……”


    这样说是希望她不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陶枝微怔。


    认错人了？


    她很想问他，认成谁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有什么立场问这些，他们俩现在又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仅仅只是当了一天同桌的关系。


    认错人这个答案确实很合理。


    她和余船又不认识，也许真的是当时太黑，他把她当做了别人。


    这样一想，心里闪过一点怪异的情绪。


    陶枝没有抓住那丝一闪而过的情绪。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阴沉，酝酿了几节课的大雨终于从天空倾泻下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大家都兴奋的往窗外看，叽里呱啦讨论着突然而至的大雨。


    学生时代太过无聊，一场大雨都够让人津津有味讨论上半天。


    两个男生坐在她和余船前面那排，一个叫许朝阳，另一个叫程骁。


    许朝阳说，“希望来道雷把电线劈断吧。”


    断了电他们就不用做题了。


    程骁说，“希望来到大雷直接把学校炸了吧。”


    炸了学校他们就不用上学了。


    程骁刚说完，空中“轰隆”一声巨响，真的降下一道巨雷，像要劈他似的，吓的他一个激灵，立刻掐住同桌的胳膊。


    许朝阳不满的甩手扒拉他，“你掐我干啥。”


    程骁嘴里念念有词，“劈学校就行了，别劈我呀，我是好人……”


    许朝阳斜他一眼，“瞧你这副德性，跟做了啥亏心事儿似的？”


    程骁自言自语念叨：“天地可鉴，我除了爱偷许朝阳牙膏和洗发水用，真的没做过啥坏事啊。”


    许朝阳一愣，旋即咬牙，伸长胳膊勾住程骁的脖子，眯着眼睛，表情不善，“好你个程骁，我说我的牙膏和洗发水怎么没得那么快，原来都是你偷偷用的。”


    程骁用手捂嘴……不是，他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在许朝阳和程骁你一拳我一拳的时候，余船站起来去关窗户。


    余船穿的还是高一入学时定制的校服，T恤有点短了，抬起胳膊的瞬间下摆往上缩，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陶枝盯着他的腰发呆。


    忽然想起上辈子和他刚结婚不久，曾听他的好兄弟说过一件事。


    他说余船心里有一个许多年依旧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白月光存在于他的高中时代，后来白月光嫁人了，女孩嫁人那天余船喝的酩酊大醉，还抱着他哭了很久，那是他第一次见余船哭的那么惨。


    当时陶枝听完心情很平静，没什么起伏。


    她和余船走到一起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像余船这个年纪，不管有过多少前女友还是白月光，都挺正常。


    陶枝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可此刻的陶枝忽然有些好奇，她突然就挺想知道那个让余船念念不忘很多年的白月光，到底是怎样的女孩？


    那天在体育室里，余船是不是把她当那个女孩了？


    肯定是了。


    所以才那么用力抱她，怎么也不撒手。


    看来余船真的挺喜欢那女孩。


    前夫哥曾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帮过她，结婚那一年里也没少照顾她，黑卡都让她随便刷，几乎有求必应。


    也许这一次，她能帮前夫哥圆个青春时的梦，在背后助推一把，让他和白月光终成眷属，也算报答他前世给予的庇护。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陶枝信心满满，一年呢，她肯定能把那女孩找出来。


    从现在开始她要擦亮眼睛，仔细观察一下前夫哥到底喜欢谁。


    余船关上窗户，一回头，对上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身体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不谈。”


    陶枝微愣，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收回目光，“切”了一声，嘴里小声咕哝，“谁要和你谈啊，看不出来还挺自恋的。”


    看余船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陶枝已经彻底肯定那天在体育室里他就是认错人了。


    其实有一瞬间陶枝也怀疑过，他会不会喜欢她？


    看来那一瞬间又是她的自作多情。


    陶枝低头拽了拽自己宽大的校服，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也是，怎么会有人喜欢她？


    这念头刚冒出来，陶枝立刻猛的摇头。


    不对，她怎么又开始自我否定了？


    这习惯不好，必须改正。


    屋外大雨瓢泼，屋内只有笔落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很静谧，不管成绩怎么样，大家都在认真做题。


    上午一共五节课，第四节课课间，陶枝抽空下楼去了一趟六班。


    她刚在六班后门口站定，特别不巧的碰到推门出来的陆予淮。


    陆予淮愣了一下，继而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只对她说了两个字，“呵呵。”


    然后从她旁边擦过去，往水房走去。


    陆予淮还在因为早上被她丢下那件事而生气。他是打车来的，路上堵车，等他到时第一节课都开始了。


    他走到水房一边接水一边想，陶枝应该是来找他道歉的吧，不然她来六班干什么，但是他不想轻易原谅她。


    这次陶枝实在太过分了。


    莫名其妙被“呵呵”的陶枝懵了一瞬，对着他远去的背影道：“神经啊，幼稚。”


    她是来找乔思的。


    乔思从教室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拉着她的手埋怨道：“桃桃，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到七班去了，以后课间上厕所都没人陪我一起了。”


    陶枝开玩笑，“那你来二楼上厕所，我在七班等你。”


    “我上个厕所还跑二楼去？有那功夫干点啥不好？”


    陶枝挑挑眉，“那要不我找校长说说，把你也弄到七班去，和我作伴？”


    乔思咬唇，目光下意识往右边看了一眼，摇头，“算了，那太麻烦了，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陶枝顺着她的目光往右看，那边坐着一个男生，叫林嘉禾，是乔思未来的男朋友。


    她知道两人是高三毕业后才在一起的，但看来在这时候，就已经有苗头了。


    乔思与林嘉禾的故事，十分寻常，和很多人一样。


    谈了八年，分分合合，还是散伙。


    高三毕业后，乔思和林嘉禾都报了本省的二本院校，两人报考的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是在同一个城市。


    谈了四年，后来约定一起考研到京市的大学。


    林嘉禾成功上岸，乔思落榜。


    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但是林嘉禾没有，依旧选择和乔思在一起，两人感情没变，乔思觉得自己很幸运，没看错人。


    林嘉禾去京市读研究生，乔思也在京市投简历找到一家小企业上班。


    月薪八千，租房两千，自己花两千，给林嘉禾两千，一个月剩不下多少钱。


    林嘉禾研三时，乔思发现他和一个研二的学妹很暧昧。被揭穿后，他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学妹，并提出分手。


    尽管乔思知道他变了心，可沉没成本太高，她不甘心，苦苦哀求不要分手。


    最后还是分手了，林嘉禾与学妹在一起，但与学妹的恋爱只持续了一年，因为他发现再没有一个女孩会像乔思那样对他好。


    后来林嘉禾去读博，又来找乔思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