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依清楚林建成的性子，先是把自己的目的说成是不想他为自己涉险。


    又主动承认自己的错。


    “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低低呜咽，声音无助，“可我没有其他办法，我能想到的蠢办法就只有这个，是我对不起表哥，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是我活该。”


    林建成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她耸动的肩膀。


    “是舅舅无能，依依，舅舅会想办法打点，让你路上的日子好过一些。”


    他能做的只有这样，依依算计的毕竟是皇子，太皇太后若是从轻发落，皇室威严何在。


    裴依依没想到自己哭诉了半天，舅舅竟然只说帮她打点，根本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


    蜷了蜷身侧的手，裴依依挤出一个笑容。


    “舅舅不必为我打点，省得惹怒太皇太后。”


    她话音一转，似乎是释然了一般。


    “在我离开京城前，能不能向舅舅讨要一样东西？”


    林建成本就因为没法帮到她心怀愧疚，闻言二话不说便应下。


    “你想要什么？”


    “爹爹和哥哥都走了，流放途中只我孤身一人，我想要一个母亲的木雕。”


    她抬起眼，双眼希冀盯着林建成，“这样，我就当娘亲还在我身边，也不那么害怕。”


    “好，舅舅答应你。”


    二人说完话，裴依依跟着收押她的衙役走出将军府，脸上的无助不见，只剩嘲讽和怨恨。


    嘴上说视她如己出，却连为她求情都不愿。


    既然如此，就谁也别好过。


    ……


    裴依依为了和二皇子取消婚约，不惜给自己表哥和二皇子下春药被流放一事跟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入众人耳中。


    躺在榻上的萧然听完这事，毫不客气送了裴依依蠢货二字。


    虽然裴依依只是一枚棋子，可以随手丢弃，但她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无脑。


    对方竟然连她设下的最基本条件都没达到，就把自己给玩完了。


    碧儿看出她的不悦，小心翼翼道：“小姐若是担心裴小姐，奴婢可以代您去瞧一瞧她。”


    “不必了。”


    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根本不值得她再费心。


    “对了，今年科举是不是快开始了？”


    她的话题跳跃太快，碧儿先是一愣，旋即点头，“对，奴婢听说今年老爷也会参与出题，小姐您问此事做什么？”


    “那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萧然勾了勾唇角，站起身，“走，去找父亲和大哥说说话，省得他们担心我身体。”


    二人出了院子，去到花厅并未瞧见人，问了人才知道二人在书房。


    “我自己去书房找他们便好。”


    萧然丢下这话，径直朝书房去。


    书房门口并未有人看守，萧然走上前，抬手正想敲门，便听到萧临声音从里面传来。


    “爹，您不觉得昨日然然落水太过巧合？以前她最喜欢凑热闹，现在为了躲避宴会，竟然自己跌水里。”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萧然心里冷笑一声。


    缓缓收回手，转身离开。


    她以为她伪装得很好，没想到才几天时间，萧临竟然觉察到了她的异样。


    既然萧临这么不知死活，她也只能想办法，让二人即便发现了什么，也不能往外说。


    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是该为自己打造一把身份暴露后能遮风挡雨的保护伞。


    ……


    林洛生辰宴后，林建成的治疗继续。


    元曦按例每日问起林建成的手。


    正在为此苦恼的耶律南拿出自己的医案，递给元曦。


    “之前明明已经起了效果，不知怎地，今日突然比之前还严重。”


    元曦翻看着医案，“他可有听你的话。”


    “问过了，他说一直好好养着，也没感觉到不适。”


    耶律南念头一转，拿不定主意问，“是不是这个治疗方案不适合他，起初那几日有反应只是假象？要不我们换个方案？”


    在医术一事上，耶律南十分执着，一个行不通，就再换个方案好了。


    “方案没问题，又不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没理由突然加重，一定是他说了谎。”


    元曦合上医案，“朕记得今日是裴依依出发去流放地的日子，你随朕出宫瞧瞧。”


    耶律南已经习惯元曦偶尔的想一出是一出，收起医案，乖乖随她出宫。


    宫外的街道旁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元曦和耶律南挑了家茶楼，站在二楼窗户前看着关押裴依依的囚车缓缓驶过。


    囚车行驶出一段距离，突然停下。


    耶律南跟长颈鹿似的把脑袋伸出去，看清拦囚车的人，惊讶道：“林将军拦囚车做什么，难道是想当众劫囚车？”


    元曦：“……”


    “他手里似乎拿了一个木雕。”


    元曦神情平淡看去，“没错，这就是他手伤突然加重的原因。”


    别说手有伤的人，哪怕是手完好之人，一刻不闲雕这么一个木雕，手也未必吃得消。


    “依依，这是你要的木雕。”


    囚车前，林建成把木雕递给她，轻声道：“路上照顾好自己。”


    裴依依看着他手上栩栩如生的木雕，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盯着木雕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嘲讽，“这木雕是舅舅亲自雕的吗？”


    “是，你不喜欢？”


    林建成看着手上的木雕，因为时间太赶，手上又有伤，确实不如年轻时手艺精湛。


    但没能看住外甥女，让她误入歧途，是他对不起姐姐。


    所以在她提出想要木雕时，即便知道手伤会因此加重，他依旧没有说出拒绝二字。


    “我当然不喜欢。”


    裴依依一把把木雕拍落在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舅舅，到现在你不会还以为我会因为你雕的这个破木雕感动吧！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木雕，而是毁了你的手啊。”


    她视线落在林建成僵在半空的手，“现在你的手废了，我心里也就平衡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失去手的武将，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看林建成满脸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裴依依心里快意愈发浓郁。


    “舅舅你别这么看我啊，谁让你嘴上说着对我好，却选择在我出事后冷眼旁观，连求情都不愿。”